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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安寺的一间禅房内,数支明黄的烛火摇曳,照得整个房间显得极为亮堂。檀木圆桌上的香茶呼呼地冒着热气,似雾似烟。两名僧人面对面坐着,一名僧人长得极为百净,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尤为迷人;另一名僧人虽是和尚,却养着一头黑发,特别的是遮住左眼的那一小撮头发,是赤红色的。
“你可算回来了,你那兄长整天游手好闲,你该管教管教他!”赤发和尚开口道,语气尽是不满。
丹凤眼和尚把腿搭在圆桌上,对赤发和尚的质问毫不在意,淡淡地道:“那是我兄长,我一个当弟弟的,怎么能管教兄长呢?他又没惹什么事。”
“没惹事?明镜,你少在这装眼瞎!昨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他恐怕连命都丢了!”赤发和尚愠怒道。
“明銮,注意你的态度。在家族里,我在你之上。”丹凤眼秃子盯着明銮,冷冷地道。
“行行行,不提那厮也罢。咱们来捋一捋。大哥信中可是说会让白沙镇的兄弟们把那姓宋的画像寄过来。可你看看,这都过去几天了,屁都没有。”
“的确,此事蹊跷。想必送画像的兄弟已遭遇不测。就连我派出去寻找的探子也都不知所踪……”
“难不成那宋子京会预知一切?”明銮有点担心。毕竟,如果那宋子京真坏了家族称霸天下的大事,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明镜站起身,显得极为自信地道:“不,宋子京已经死了。”
明銮瞪大眼睛,显得极为不信与吃惊,“你确定?”
“当然。”明镜推开门,眯起的丹凤眼更为迷人,“这城里有个宋府,你知道的。宋家有个女儿,叫宋木槿。你也知道的。王龙楼想娶宋木槿,可宋木槿不答应。前几日宋家的长子回来了,你猜,他叫什么?”
“难道,”明銮猛地一拍桌子,“他叫宋——子——京!”
“没错。昨日,他借口来广安寺求姻缘,实则是想探探我们的底。没想到,碰到我兄长。这样看来,我兄长还是有点用处的,不是吗?”
“没想到,没想到啊!宋子京竟自己送门来!昨日他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未认得出!明镜,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总之,今晚,在茂密的树林中,宋子京会剁成肉泥。没有人会救他,他已经死了。”
“哈哈哈!天助我族!明镜,你与你那废物兄长果然不同!”
许是敞开门的缘故,风突然大了起来,明黄的烛火摇曳得更加剧烈,仿佛熄灭一般。亮银的月光被晚风吹进禅房,明銮的眼前被亮银的月光闪了一下。明銮感觉到很冷,又很热。冷,是因为那亮银的光;热,是因为那狂暴的心跳。
一把软剑搭在明銮的脖子上,寒冷,锋利。亮银的剑被一只玉手有力地握着,玉手的主人正是明镜。
“说话注意点,”明镜冷冷的盯着明銮,“再乱说,我就替你兄长教训你。”
伴随着喉结的颤动,大口大口的滚热的唾沫不断地落进明銮的腹中。明銮张了张以为再也张不开的唇口,小声地赔笑道:“明镜,我就是开个玩笑……”
明镜收回软剑,如腰绳般别于腰腹上,“以后嘴巴放干净点。我的兄长,不是笑料!”
月光下,漆黑的影子随明镜的脚步在晃动着,如同挂摆的大钟在左右晃动。明銮的眼中,明镜的身影让他有些恍惚。明銮想起了一些往事。
“你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呢……”明銮的耳边又隐隐约约的传来妇女的哭声。想必,又是那厮在行苟且之事,只不过,这次他没下迷药吗……。
那哭声听不真切,忽高忽低,忽尖忽浑,又似乎有两种哭声:呜呜呜……。
“呜呜呜……”
“行了,别哭了,看,他们有动作了。”
孟贤和连姝一同朝下看去,只见押送的衙役都聚集起来,包括那些隐匿在灌木中的衙役。衙役们把宋子京团团围住,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器,似乎要置宋子京于死地。
“小白脸,可别怪我们手重,有人花钱买你的命!”领头的衙役叫道。
“要杀便杀,你们五子教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宋子京不屑道。
领头的很惊讶,握刀的手重了几分,死死的盯着宋子京那不屑的眼,问道:“你怎么知道?说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要杀就快点动手,废话真多。”宋子京忽然大笑,“哦!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阎王!”
“阎王在此!”不知何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五子教教徒们的身后,他的匕首撕咬着一个又一个的脖子,在领头人回头的间隙,已有数十名衙役被匕首的尖牙撕碎喉咙,那些衙役捂着喉咙处不断流失的生机,在惊恐与痛苦中一个接一个沉重的砸在地上,无助地抓着地上的野草,却怎么也抓不住;垂死般屈膝抬腿,却再也站不起身。
五子教教徒们皆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吓住了,领头人欲安抚军心,上前对那黑影猛地一砍,却被轻松躲过。领头人示意大家不要轻敌,随即喝道:“什么人?敢劫重犯!”
“演戏何必如此入迷,小心出不来啊。”黑暗中的黑衣人走了出来,他的头上戴着黑色的发带。“五子教,你们越界了!”
“你既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么,”领头人手中的刀锋直指孟贤,“请你去死吧!”
这句话像命令,众多五子教教徒提着刀,杀气腾腾的朝孟贤杀去。
孟贤左手从腰间又拔出一把匕首,两把匕首交叉环与眼前。此时孟贤小小的眼睛如同雄鹰盯住猎物的鹰眼,犀利,狠辣。
孟贤犀利的眼神狩猎着杀来的教徒,他的声音先给教徒们敲响丧钟:“那我,也请你们赴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五子教教徒们咆哮着。他们从遥远的南方来到这北方,报酬是食“五子”,这是莫大的“荣耀”!
年少白头的熊武也是教徒中的一员。为了得到“五子”给瘫在床上的父亲治病,他主动请缨来到这未知的北地。年少白头的他没少被同村的同龄人嘲笑,那些无赖知道什么,这是自己努力的证明!如今,“五子”到奖励就在咫尺,只要宰了眼前这家伙,他就可以凯旋而归!
许时刚才跑得有些快了,快到这晚风噼里啪啦打在眼上竟有些疼。熊武眨了眨眼,那家伙离自己近了;熊武又眨了眨眼,那家伙离自己更近了;熊武眨了眨眼,那家伙却不见了;熊武又眨了眨眼,这次他看到的是月亮。今夜这月亮虽不及中秋圆月,但好亮,亮得自己真不开眼。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困……熊武拼命地睁开眼,这次他看到了那家伙。那家伙拿着两把匕首,有条不紊地与自己的伙伴战斗。那家伙有条不紊地用匕首挑断自己伙伴们的手筋,有条不紊地用匕首撕咬自己伙伴们的喉咙,有条不紊地用匕首扑向自己伙伴们的心脏。那家伙好快,短小的匕首在他的手里用的如此出神。自己的伙伴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与那家伙对战的伙伴越来越少。
熊武,你起来啊。
熊武,“五子”在等着你。
熊武,今夜的你,好疲惫啊。
熊武这才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他抬了抬手,发现没有力气;他抬了抬腿,发现也没有力气。他忽然听到了一些声音,难听的声音。那是伙伴们的嚎叫。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小,他听不见了;那亮亮的月亮越来越模糊,他看不见了。
熊武终于知道自己要死了。死之前被这晚风轻抚,真不错。这轻轻抚摸在脸上的感觉,和小时候自己的母亲摸在自己的脸蛋一样呢。母亲可她还是死了。死得很早,他快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了。
为什么……明明母亲,却还是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母亲做什么坏事了,对,一定是母亲犯错了……不然,按教主的话,母亲会活到一百岁的……我,还想活着啊。
熊武死了。他死之前仍是在演戏,演的自己都信了。
“有些事,错了却不知,那是最恐怖的。”孟贤望着满地的尸体,朝不断退后的教徒们勾了勾手,“错了却不知,那就让我来教训你们!”
“上上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吗!”领头人嘴里说着,身子却很诚实的后退。
此人的目的一定是来救这小白脸的。那么,先宰了这小白脸,倒也不亏。领头人在心里嘀咕着。
领头人拿定主意,待他转身欲了结宋子京时,他的主意被消失的大活人消磨的无影无踪。
“人呢?!”领头人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怒喝道。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儿呢……”领头人左边的手下看向右边,领头人右边的手下看向左边,齐齐低声卑微道。
来救小白脸的不止一人。同伙,还有同伙……领头人的思绪如解不开的绳结般烦乱,他低着头,脑海中满是手下倒在血泊中的映影,他此刻感到无助。焦虑让他感到眩晕,他看见地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影,一度让他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大人,小心!”突然的提醒让领头人一惊,急忙回身挥刀。
“铛!”厚实的枪身砸在郢刀上,力道并不大,但有一种说不出的稳健,持枪之人有很精湛的枪术。
一袭红衣落在领头人身后,领头人又急急转身挥刀,但红衣并未着急出手。那袭红衣落在月光下,以至于领头人的眼里全是白色,白色的月光,白色的衣裙,白色的枪。白色的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亮闪闪的,仿佛不是月光衬托着玉脸,而是玉脸衬托着月光。
她是我见过的最接近璞玉的女人之一,好像只有教主夫人能和她比一比。领头人这样想着。她白的发光,领头人眯起眼,静静的看着她。但领头人很快瞪大眼。
银枪如吐信的银蛇迅捷袭来,领头人急急将郢刀置于胸前。但抖落如星火般的枪头并未扑向胸前的刀背,而是咬向领头人的腰间。
领头人大惊,意识到自己判断错了枪的走向,欲急忙躲身。但连姝的枪很快,领头人咬着牙,一边准备硬抗下银蛇的一咬,一边将护在胸前的刀作势掷出。
预期的疼痛感没有出现,反而感觉一身轻松。领头人感觉卸掉了一匹沉重的包袱似的,总感觉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腰间……糟糕!钥匙!
领头人向腰间一看,果然,挂在腰间的钥匙不见了。那是解开宋子京身上枷锁的钥匙。
连姝的本意原本就不是与这些五子教教徒纠缠。既然钥匙到手,连姝收回枪,翻身隐匿在灌木之中。
“该死!给我翻,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找出来!”领头人大怒道。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的人不经打!”孟贤擦着脸上的血,动了动脖子,“杀得我脖子都酸了……五子教就这种程度吗……看来是将军高估你们了!”
领头人再一次下意识的后退。这次才多久……一百多号人已被他斩杀半数……怎么办……小白脸丢了,弟兄们伤亡如此,我如何向雇主交代……如何向教主交代……。
夏日的晚风不断地拍打在脸上,有些刺骨,有些寒冷。刺冷的风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着领头人的脸,连同抽打着领头人的心,他该做个决定了。决定逃,还是,战。
领头人把刀身在衣袖上擦了又擦,环视着五子教教徒们朗声道:“弟兄们,你们说说,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为了……五子……”
“为了什么!”
“为了五子!为了五子!为了五子!”
“那就……宰了他!”
领头人一马当先,带着燃起杀意的弟兄,朝着孟贤杀去。
“你说,你要宰了谁!”
雄浑的声音卷着磅礴的杀意从背后传来,五子教教徒们皆被这满是杀气的声音吃了一惊。这声音说熟悉也并不熟悉,但绝对是领头人最不想听到的。领头人接下这任务之前听过了传闻,不,是事实。那小白脸一个人斩杀了四条大虫,这是事实,不争的事实,令人畏惧的事实。
他,解开了枷锁。没了枷锁的他,我们能顶住吗?
“你说,你要宰了谁!”
一位白衣男子从阴暗处走到了月光下,空手的他,身后跟着红衣银枪的女子。
“孟贤,速战速决,有人在等我!”宋子京说道。
“当然!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孟贤提起匕首,像捕食的雄鹰,“你肯定去那破寺庙求姻缘了。告诉我,你的答案。”
“山有木兮木有枝。”宋子京握紧拳头,像蓄势待发的猛虎。
“很好。那我猜,连姑娘的答案是——
心悦君兮君不知。”孟贤迅猛的向前,又有两名五子教教徒倒在了他的匕首下。
“你说这干什么!”连姝嘟着嘴,气鼓鼓的道。
“你已经接受了答案不是吗?这个答案,很好,不是吗?”
“孟贤,你多嘴了。”
“哈哈哈……燕宁,其实,我想说,秦陵也去求了,他求的答案不是一句,是两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只想说,你们被光头给耍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时燕,做我的妻子吧。做我一辈子的妻子。
心悦君兮君不知。燕宁兄,做我的朋友吧。做我一辈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