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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人把书信呈给慕容羽。慕容羽撕开,匆匆浏览。书信是杨珍西亲笔写的,口气极为亲昵,内容大致为:……近闻锦衣卫千户徐开,冒犯大当家虎威,不慎落于大当家之手,甚感不安。珍西自京城贬至洛阳,屡与大当家交手,鲜有胜仗,甚感惭愧。大当家勇猛过人,英雄盖世,麾下人才济济,可惜误入歧路。珍西不才,斗胆向朝廷举荐大当家。肯望大当家不计前嫌,弃暗投明。倘若大当家肯听珍西一片肺腑之言,率众下山归顺朝廷,则珍西有幸,大明有幸,四海之内的有志之士,莫不弹冠相庆……
慕容羽把书信顺手丢到一边,笑道:“你是来劝降的,还是赎人的?”
程牵牵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小心翼翼地道:“奴家是奉巡抚大人之命,来赎人的。奴家临行前,杨大人特意吩咐,打算用三万两银子赎回徐大人。不知道大当家是否首肯。”
三万两银子?程牵牵话声刚落,聚义堂的汉子们惊得面面相觑,纷纷窃窃私语。二当家熊小蜈紧张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慕容羽,不放心地追问:“杨珍西打算用三万两银子赎回徐开?”
程牵牵郑重地点点头。
阶下的柳铁拳急切地问道:“怎样交易?”
程牵牵还没有吱声,坐在慕容羽下首的李猛开口了。他站起来,冲着大家嚷:“大家想一想,一个被擒获的锦衣卫千户,在杨珍西的眼里,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兄弟们,我认为这其中必定有诈。”
“怎么有诈?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柳铁拳粗野地反驳。
熊小蜈附和道:“反正徐开在我们手里,不怕他使诈。”
李猛正要开口,慕容羽徐徐站了起来,他扫视众人,右手缓缓举起,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慕容羽的眼光落在程牵牵身上,不相信地问道:“杨珍西愿意出三万两银子赎回徐开?请问姑娘,你自己认为杨珍西的话可靠吗?”
慕容羽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完全不像个杀人如麻的匪魁。
程牵牵鼓着勇气,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奴家在洛阳时,听说徐开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来洛阳督促杨大人剿匪。徐开假如有失,杨大人恐怕难以向朝廷交代。因此,奴家认为,杨大人愿意出三万巨资赎回徐开,是比较可信的。”
慕容羽颔首点点头。
程牵牵受到了鼓舞,继续道:“不过,官府的话,不可全部相信。杨大人纵然有心营救徐开,或许在背后使出什么小动作,大当家不可不防。”
众人愕然。
慕容羽诧异地道:“你既然充当杨珍西的信使,为何提醒我们要提防杨珍西在背后搞鬼?难道你不是官府的人?”
程牵牵实话实说:“奴家乃是洛阳花楼的歌女,卖唱为生。为了搭救狱中的一位恩人,奴家答应杨大人,冒险来清风寨拜会大当家,传达杨珍西的意思。”程牵牵穿着白袍,显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尤其是她那双好看的眸子,宛如两泓盈动的秋水,明净清澈。
慕容羽微微收回自己的目光。
柳铁拳跳了出来,大笑道:“哈哈,洛阳花楼的歌女。杨珍西居然派遣一位歌女来充当他的信使,真是好笑。不过也好,山寨的兄弟们正缺少婆娘,你留下来,陪兄弟们吃吃喝喝,吹吹唱唱,好不快哉?”
人群大笑,有人附和道:“六哥说得对,把她扣在这里。”
人们贪婪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程牵牵的身上。程牵牵一个哆嗦,强作镇定地道:“大当家的,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大当家在清风寨一呼百应,杀富济穷,替人行道。奴家想,大当家不会为难一位花楼歌女吧。”
慕容羽有心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楼歌女,沉着脸道:“杨珍西修书给我,要我归顺大明;你又在这里替杨珍西帮腔,要我放人。不过我告诉你,你们全是白费心计。归顺大明是万万做不到的,放徐开下山也是做不到的。咱们清风寨,不稀罕他的三万两银子。”他大喝一声:“来人啦。”
一排赤裸着上身的刀斧手从外面奔了进来。
程牵牵吓得芳心直跳,双腿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场面,转眼间变得肃杀,气氛骤然紧张。人们瞪大了眼睛,望着正襟危坐的慕容羽。慕容羽大喝道:“把徐开他们带上来。”
刀斧手转身而下。
首先带上来的是一位矮小俘虏。他浑身都是血迹,估计最近受到了一些折磨。他惶恐地跪在阶下,对着坐在上首的慕容羽一个劲地叩头求饶:“大当家,小人只是个官差,上有老,下有小,可怜大当家饶了小人一条小命,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慕容羽没有吱声。
刀斧手跑过去,踢了那人一脚。那人顿时安静下来。
外面一阵喧哗,徐开和几十位俘虏们被带至阶下。两旁立着手执明晃晃大刀的刀斧手,威严肃穆。不少胆小的俘虏们一进聚义堂,就吓得瘫倒在地。程牵牵偷偷瞥了一眼徐开。在洛阳时见过徐开几面,自然轻易认出了他。他穿着一件破烂的长袍,袍上全是凝固的血迹。黝黑的脸上,挂着漠然和轻视的神色。与其他的俘虏不同,他显得毫不在意,也许根本就不把慕容羽他们当回事。
程牵牵一下子揪紧了心。
“跪下。”有人大喝道。
俘虏们纷纷跪下,黑压压的一大片。
徐开倔强地立在那里,眼里发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他死死地盯着两丈远的慕容羽,恨不得腾空而起,一拳砸死他。但四肢上沉重的镣铐,提醒他不要鲁莽行事,否则只有遭遇各种折磨的可怜下场。
小猴子跑过来,飞起一脚,踢过去。徐开被踢倒在地。“狗官,见了大当家居然不跪,难道这里是洛阳吗?由着你胡来?”小猴子咆哮道。
程牵牵这才发现,徐开后背上全是一道道紫色的清淤,估计是鞭子抽打过后的痕迹。看样子他在山寨被土匪们殴打过,折磨过。这也难怪,徐开杀了不少山寨兄弟。很多山寨兄弟们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一刀斩了他。程牵牵惶恐地朝后退,她不知道慕容羽如何处置他们,她只隐约觉得,这群俘虏的命运,宛如风中的芦苇,随时都会被践踏在脚下。
谁叫他们是寇?
成王败寇,永远都是人类不变的不二法则。
程牵牵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慕容羽威严地道:“徐开。”
徐开愤怒地抬起头,强硬地喝道:“慕容羽你这个小子,老子化作阴间厉鬼,都来找你算账。”声音咆哮得如同一头公牛,没有丝毫的退让和胆怯。
小猴子再次跑过去,狠狠地踹了徐开一脚。徐开扑倒在地,但他挣扎着爬起来,立而不跪,愤怒地盯着上首的慕容羽。一缕鲜血,从他的嘴唇徐徐渗出。小猴子欲踢他一脚,却被慕容羽制止了。
“鄙人念你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就实话对你说,后日下午,我们决定在寨门前处决你,免得你在这里过着一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洛阳的杨珍西为了营救你,愿意出三万两银子,换你这条小命。可惜他看错了人。在我慕容羽的眼里,金钱换不来被你处决的兄弟们的性命。我们要用你的命,血祭我们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慕容羽大义凛然,一字一句地道。
熊小蜈心情复杂地望着慕容羽。
柳铁拳更是不服,他几次欲打断慕容羽的话,见熊小蜈没有任何表示,只好怏怏作罢。他想,慕容羽这个傻里吧叽的小子,居然连三万两银子都不要。要知道,三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山寨有了这笔钱,可以招兵买马,可以扩大山寨的势力。可惜,现在由不得自己做主。
程牵牵瞪大了眼睛。
徐开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道:“你现在处决老子,老子如果眨了下眼皮,都是狗娘养的。”
慕容羽从虎皮大椅上跃起来,踱到程牵牵的跟前。手指程牵牵,喝道:“她就是杨珍西派来的信使。你已经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遗嘱,就给她说吧。”
俘虏们吓得嘤嘤抽咽起来。
徐开转过身,狐疑地盯着拘谨不安的程牵牵,不相信地问道:“你是杨珍西派来的人吗?”
程牵牵心慌意乱地点点头。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又生怕慕容羽他们将自己扣留在山寨,只得硬着头皮道:“杨大人愿意出三万两银子,赎你们下山。可惜大当家他们不肯,你还有什么话,就给奴家说。奴家回去后如实禀告杨大人。”
徐开一阵感动,许久,他无限眷恋地道:“徐某在京城,还有一位年约五十的老娘。麻烦姑娘回去后禀告杨大人,要他在高大人面前争取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言罢,徐开泪水盈眶,遥望北方,心情沉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程牵牵郑重地点点头。
身处乱世,人的命运就是一片落叶,被无情地刮来刮去。想寻觅一方净土,摆脱尘世的厮杀,争斗,欺诈,甚至是凌辱和剥削,都是一帘幽梦而已。程牵牵如鲠在喉,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珠。
“带下去。”慕容羽大喝一声。
刀斧手一拥而上,拖着俘虏们就走。徐开大喊大叫地,依然无济于事,很快被带下去。快要出门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程牵牵的身上,似有哀求,似有企盼。程牵牵几乎快要昏厥。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场面。一直以来,她最不愿意看的,就是那些很可怜很凄惨的人,或者事。曾经,在天真烂漫的儿童时代,她跑过去看一班戏子演的《窦娥冤》,还没有看完,就哭着回来了,偷偷在家哭了大半天。她想,尘世中为什么有这么多可怜的人?
比如被拖走的徐开,真是命比纸薄。
可怜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