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准备转身离开，门就开了，师父没有出来，反而是朱氏两兄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两人浑身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看得我好不愉快。
　　师父还是没有出来。
　　于是我就推门进去了。
　　师父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纯白的丝绸袍子一尘不染，淡然若水的眸子里却多了几丝担忧。
　　“杳儿，到师父身边坐下。”我一言不发，十分乖巧地坐到了师父身边。师父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陶瓷杯面的花纹。
　　“杳儿，你如今也不小了。”师父叹了口气，“下山历练吧，即日出发。”
　　我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十八年了，这一天终究是到了。
　　师父好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衣袂飘飘，神情淡漠着，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棵百年老松下品茗，茶香四溢，美人师父眉眼如画，修长的指握着白莹如玉的小杯，却无意识地弄洒了极品的茶水。
　　我躲在一边的草丛里看着，师姐领着于槐从山下归来，还并不知道此事。也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我总觉得朱氏兄弟告诉了师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心里不由怨怪起了朱氏兄弟，若不是他们，我现在还可以继续在山中过着我那逍遥自在的小日子呢。
　　我远远地望见师姐安顿好于槐之后朝着师父缓缓走了过来，师姐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连步子都是传闻中只有宫中女子才会走的标准莲步。师姐从山下带了些好酒回来，提在手上对师父招招手，师父淡淡一笑，起身径直朝着我躲藏的方向走了过来。
　　“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杳儿。”
　　我呆呆地从草丛里站起来，跟着师父朝亭子里去了。
　　师姐摆好了酒菜，大约是要为我送行吧……
　　我心不在焉地吃完饭，起身收拾收拾行李，便打算出门了。
　　师父沉默着，从屋子里拿出一块通体晶莹的极品玉佩，胡乱地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扭头进了房里。
　　师姐却是哭了，她扭过头去不想让我看见。泪水滴在了地上，我还是看见了。她擦拭掉泪水，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努力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把一小袋银子放进了我的包裹里。她摘下头上的双蝶银钗，两边有银质流苏垂下来的那种，做工细致，据说是有名的“祥云心斋”做的，十分贵重。师姐并没有一丝犹豫地就递给了我。“小杳，拿着吧，师姐的首饰多。”那是师姐最喜欢的首饰之一——于槐送的第一件首饰。
　　我还是接了。
　　最后给我送行的是于槐。
　　他并没有多伤感，反而爽朗地笑着，拍着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只磨得锃亮的锋利匕首，鞘上还刻着一个“杳”字。我惊喜万分，愉快地接过，套上皮套，揣进了怀里。
　　师父推门出来了。
　　“戴着面具去。”
　　语气寡淡，仿佛刚刚的担忧和伤感都不存在似的。
　　我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师父的话，总不见得是错的吧？
　　沈杳这个名字倒是可以继续用，反正不曾有人听过我的名字嘛，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