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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相留醉。
到了饭点,酒楼的生意最是热闹。
文人骚客、剑客侠士,平民百姓、三教九流齐聚一堂。
炽热的阳光挤开木头的间隙照射下来,正打在戏台子上。
几个伶人正唱着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一大群男女老少围着看热闹,而旁边说书的已整好衣裳,收好扇子,准备登台。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白路殊一下钻到酒楼里,紧坐下咕咚咕咚直灌了碗绿豆汤,浑身得了清凉。
不知这家酒楼的老板是谁,取这么个名字,让人听着倒生出好些悲切。白路殊想着,便要了坛酒,配些下酒菜,准备待到日头稍过。
白路殊正喝着酒,却觉着有些不对劲,先是不断有人往他这边瞧,间或还能听到姑娘们的轻声笑语,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没觉出哪里不妥。
只见白路殊一身异族打扮,不同于中原人的衣襟斯文,他正袒着胸膛,露出一身健硕结实的肌肉,酒水汗渍淋在上面,黝黑得发亮。而他又偏生得还算俊俏,浓眉大眼,顾盼有神,给他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惹得小姑娘们频频侧目。
这厢正骚动着,那厢却已炸开了锅。
“早知道岳公子您要来,专给您留着天字间,您请上座。”老板一脸谄笑,亲自出面迎着一位蓝衣公子,往里面请去。
那蓝衣公子看上去倒是相貌堂堂,但眼睛却长在了头上,他看也没看老板,径直就往里走,身后跟着的一群侍从也是有样学样,大摇大摆地,嚣张跋扈得很。
“这人谁啊……”白路殊听着人议论纷纷。只道那个蓝衣公子正是岳啸堂座下第一高手岳河,一手“山妖剑法”使得诡谲犀利,江湖中难有敌手。
要说岳河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实属不易,此人原名李河,只是个木匠的儿子,少时一心学武却因出身卑微而屡遭各派拒绝,到最后本事没学到却也荒废了家传的手艺,家里生活艰难得全靠邻里救济。
可上天就爱捉弄人,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岂料那岳啸堂堂主之女岳盈盈贪玩外出,不幸被歹人所伤,多靠李河救济才得以活命,待盈盈伤好回家便求爹爹收了这救命恩人为亲传弟子,至此之后,李河改姓为岳,拜堂主为义父,得其真传,五年内便名满天下。
在这个武功就是地位、金钱和权势的地方,一般平民几乎是没法系统修炼武艺的,武功秘笈、剑术心法长期只为武林各大世家和名门正派把持,他们的弟子或是自家子孙或是王宫氏族,如此破格提拔一个木匠之子已是罕见。
看来此人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白路殊心下感叹。
可旁人却又道,此人是个忘恩负义之徒,飞黄腾达后便与此前街邻形同陌路,对于凡俗世人更是眼高于顶。他的儿时好友曾去求他指点一二,不说武功,至少有个防身之用,却连他的面都没见着,竟叫人打发了二两银子来。
白路殊看着那公子骄矜自满的背影,惋惜地摇了摇头。
正待这时,砰的一声,一人直接破门而出,从二楼摔到了戏台子上。
众人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正执扇而立,目光冷峻。
“这不是逍遥派的顾止吗?”眼尖的人已然认了出来。
“顾青枫的胞弟?”
“听说啊,顾青枫昨晚死在了妓院,万香楼花魁的闺房,一把短剑直插心脏,没有任何挣扎。”
“谁干的?”
“不知道啊,早上发现秋水欣的时候,发现她早被人敲晕扔在别屋了!”
“那这关岳啸堂什么事?”
只见那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岳啸堂的二把手“鹰钩鼻”安两全,他正抽搐地往外滋着血。
“安叔!”正要踏上楼梯的岳河飞身赶到虎头安身边,连忙帮他止着血。
可惜那安两全只是多抽搐了两下,便带着他那一身肥肉永远地沉寂了。
岳河怒视上方:“顾止!你这是何意?”
“岳啸堂杀我长兄在前,你问我是何意!”顾止却瞧也没瞧他。
“哼!好大一顶帽子!”
岳河狠狠地攥着拳头,此刻他恨极了顾止,不止是恨他的狂妄,更恨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尊贵气质,那是一种只有出身名门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少时的自卑感和耻辱感又回来了,熟悉得令人发狂。
顾止摇着扇子,仍旧没去瞧他:“是帽子还是事实,去你们岳啸堂一走便知。”
话音未落,只听岳河大喝一声,剑锋已划破了扇子,顾止的优雅和轻蔑化为最后一根木柴,彻底点燃了他的愤怒。
“山妖剑法”当真名不虚传,众人只觉剑影重重、妖孽至极,岳河一出手便是杀招。
顾止却也不弱,一招以扇为剑格开了岳河,又一个转身以扇作刀盘旋着削向他的脖颈。众人一阵惊呼,想必都已认出这正是逍遥派中与“云水剑法”齐名的“盘游刀法”,可见顾青枫这个弟弟虽不及他有名,但也是个顶尖高手。
如此,两人缠斗在一处,一时也难分胜负。
可这二人斗得如此之凶,却也未见到酒楼中人四散躲避,反倒一个个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白路殊心下觉得诧异又有趣,恐怕这块常有这种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只听众人一声短呼,便见那岳河竟不惜把自己往死招上送,也要剑挑对手的头颅。顾止惊得脸都白了,他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想收手却已来不及。
眼看就要两败俱伤,只听“叮”的一声,一支竹筷分开了二人的身形。
高楼上传来慵懒疏倦的声音:“谁啊,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看上去很是瘦弱,打着哈欠好似还没睡醒,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鬼魅气息却叫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是他!白路殊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昨日在路边遇到的老翁吗?
回想昨日黄昏,白路殊取道山路,只见一个胡子拉渣的老头倒在路边,醉得厉害。白路殊也没多想,将他载上马,往城里走,可谁知刚进城老人便不见了踪影,白路殊却在自己空了的酒囊里发现了银两。
“您莫不是龙其渊龙大侠?”一声惊呼打断了白路殊。
可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这人竟是龙其渊!
如果说顾止和岳河算得上江湖中的顶尖高手,那么龙其渊简直就是大师级的存在。
此人出身说剑派宗家,却拜于南华派道右大师门下,十八岁便打败自己师父,一战成名;二十五岁,单枪匹马直捣贼窝,击杀恶贼马东;三十岁后便隐居山林,改进了南华派的诸多功法。他一生荣显,难逢敌手,自造的武器“南华锁”更是声名远播,连白路殊远在他域都知晓其中厉害:南华龙侠一把锁,锁尽天下恶贼喉。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酒馆今日竟迎来了这么多高手!
方才杀红了眼的岳河,此刻脸已经白了。
一向从容镇定的顾止,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
“晚……晚辈,拜……拜见龙……龙大侠!”
龙其渊却也不在意,只是挥了挥手,叹道:“走吧走吧,别在这扰了别人的雅兴……”
片刻前还拼得你死我活的二人此刻得了饶,立马一溜烟都消失得没影了。
龙其渊睡了大半日也渴了,便要了酒,随意寻了个座。
“小兄弟,介意我坐这吗?”
白路殊爽利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昨日一见,竟不知前辈就是龙大侠,失敬!”
老人却是笑着摇头,“什么大侠,身外名罢了。”
“要是晚辈有幸,不知能否……有朝一日看到前辈的南华锁。”
“可惜啊……”
“可惜?”
“你来晚了。别说南华锁,我的南华功法你一个都瞧不到了。”
白路殊错愕:“这是为何!”
是时,酒上来了,龙其渊笑嘻嘻地倒出酒,凑到鼻尖一嗅,只觉神清气爽。
“我跟一个人打赌,我输了,就再也不用南华功法。”
白路殊惊讶得无以复加:“你却不怨他?”
“心服口服。”
“这人是谁!”
龙其渊举碗。
“炎释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