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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回来?哪里那么容易,我跟你说,此番你若是完不成任务,就是轮回个千百世我也不管。正好看看能不能遇到勾陈帝君,蹭蹭他身上的仙缘也好。我可是放心得很,唉,我有什么好心疼的,都是你自己蠢得来的……”
一个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声音极其耳熟。
沉璧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得静静聆听。
周身像被温热的缓缓流动的泉水包裹着,心也轻轻地放了下来。
“醒了?”那人声音突然停了,“醒了就好,就怕你醒不来。好了,你醒了我也该走了,天上还有事等着我处理。”
“啧,其实也是便宜你了,本来是活不下来的,少司命手一抖让你活了下来,等你升了上神记得去好好谢她。”
这个人,是出云吧。
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
“好了,别挣扎了,没力气就好好养着。就这样,我真的走了。”出云嘴上说着走了,却还是忍不住在池边蹲下,仔细地看浸在药池中的沉璧。
拖地迤逦的长裙摆被池边的水浸湿,绛紫之色显得越发的深。衣裙上绣的银凤仿佛是真,随时要腾空飞舞一般。
高髻之下上挑的凤眼此刻半敛着,长长的睫羽垂下,掩住眼中险些夺眶而出的泪。
她伸手施法,瞬间化为一只激鸣的火凤,消失不见。
沉璧又昏昏睡去,做了一场极长极长的大梦,梦得连世事如何都不知了。
梦中,她有极恩爱的爹娘,有富贵的家世,还有一个常伴于她身边的少年。
少年眉目如画,就是说钟天地之灵秀,尽日月之精华也不为过。
他将手覆在她手上,一笔一划教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两行歪歪扭扭的字排列在一起。
“杨芣苢,陈润丰。”少年声音清朗,在她耳边念道。
陈润丰。
后来,她长大了,由小女孩长成了小姑娘,他也由俊美少年长成了翩翩佳公子。
他常常带她纵马于城外,半夜悄悄翻墙归来。他们笑得这样恣肆,这样快乐。
直到一天,母亲说要将她嫁给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王。
“我不嫁!”
“不嫁便罢,芣苢嫁给我也好。”他嬉笑着凑近。
“好啊。”杨芣苢仰着头半认真地说。
可是他要走了。她的丰哥哥,也要去边疆从军了,跟父亲一样。
“我立了战功才能回来娶你啊。”在城墙下,他开着从前的玩笑。
“那你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小姑娘眼眶微红,却咬着唇不让泪流下。
离别之际,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等我回来。”
可她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他归来。
母亲病重,她攥着母亲枯槁的手,在深夜守着孤灯一盏,等啊等,等着父亲归来,等着他归来。
可她至死都没有等到。
他死在了沙场上。
可怜无定河边骨,曾是香闺梦里人。
边疆的土地,埋了多少无名枯骨,可为何也将他埋葬了,你为何不将他还给我,她哽咽着,第一次没有忍住泪。
母亲死后,她才知道,她也有这样严重的病。
她遣散了整府的人,只留下了念安在身边。
她对着镜子轻抚那张容貌停留在十五岁的脸,自己擦干了泪。
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听的一出戏,“你去看哪,那柴门之外,可有我归来的人……”那戏子唱着唱着伏倒在地上,脸上油墨都被泪晕开。
闻风雪柴门之外可有我归来的人,这一夜孤灯明灭盼谁的出现?
这是杨芣苢的记忆。
应该是出云带来的。估计是怕沉璧再一次死在这里,当做降低难度。
沉璧再次睁开眼,恍若已经过了许多年。
此刻她身在一个不大的池中,池中满是浓黑泛着苦涩的药汁。房间极大,门边一道四君子屏风隔断了视线。
“有人吗?”声音沙哑得连她都不忍听。
一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看到她又突然红着脸走出去。
沉璧全身都浸泡在浓黑苦涩的药汁里,不着寸缕。
“顾锦。”她出声叫住了他。
顾锦退避到屏风之后,“小姐有什么事,我现在就去找念安。”
“咳……”沉璧猛咳几下,“我找你。”
屏风之后一片沉默。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沉璧淡淡出声。拥有杨芣苢的记忆之后,仿佛她变了不少。
“小姐先将病养好。请放心,顾锦,顾锦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看那背影,竟像是落荒而逃。
不一会,念安就急匆匆地走进来,“小姐醒了!”
“我昏迷了有多久了?”对上念安惊喜的眸子,沉璧问道。
“半月多了,小姐你知不知道念安有多着急,还好还好,你终是醒了。”念安半个身子都扑在池边,一点也不在意被打湿的裙摆,神情真是激动极了。
沉璧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抱歉,让你担心了。”
念安怔住,眼里夺眶而出,“小姐,小姐。”
“傻姑娘怎么哭了?”沉璧轻轻把她脸上的泪拭去。
“前段时间小姐跟变了个人一般,如今,如今念安才觉得,小姐还是小姐。”
她有变化这样大么?
原来这小妮子心里还有这样的计较,她竟然从未看出来。
沉璧想要起身,却被念安一把按住,顿时水花四溅,念安一身都湿透了。
“小姐不可,你的伤口深得很,一般的药难以渗透完全,只能在药池中泡着。”她语气很坚决。
“要泡多久?”沉璧无奈道。
“大夫说了,要泡满一月。”
“可我都不疼了……”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腹部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仿佛身体被生生撕扯成两半。
她疼得脸色发白,额上直冒冷汗,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姐……”念安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你出去……快。”沉璧不想她这幅狼狈样子被人看到,只好赶她走。
许久许久,疼痛才缓了下去。
平静下来,她这才意识到,念安说的不错,她是变得多了。那一个梦,那半生的记忆,让她也形成了杨芣苢一部分的性格。
坚强,或者说倔强,再如何苦痛都是咽泪入心,把心融化成苦水,不让他人看见。
沉璧苦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慢慢沉入池中,将头靠在池沿,她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