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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慈宝相端庄,宛如得道高僧,一步步走上擂台:“阿弥陀佛,请卓施主指教。”
惠慈大师德高望重,卓铭志也不敢造次,拱手说道:“得罪了。”这才抽刀在手。
自顾恒求出世后,惠慈大师已经不再担任少林方丈,这么多年来再也没人见到过他出手,此时见了他登台无不是满心期待。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飞速串上擂台,落在惠慈身前:“师傅,你老了,下去歇着吧。”继而转头面对卓铭志:“这一场由我替师傅出战。”
众人见到竟然有人敢在此时为少林寺出头实在是大惑不解。
一来青锋帮背后有权倾天下的王怀生撑腰,二来对手是与顾恒求齐名、成就魔尊的卓铭志,天下间谁敢替少林寺出头?谁又有能力为少林寺出头?
众人脑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名字--顾恒求!只是他已经隐退,又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
终于,有人认出了擂台之上的人,带着惊讶到颤抖的口气说道:“他是、、、灵远啊。”
三年前,江湖议事阁阁主灵远之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重要的是江湖传言他为救王怀生已经坠下悬崖而亡,此时突然出现怎叫人不惊讶?
所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想要将擂台上那个人看个真切。
杨天成虽然离得远,但对于灵远他自然一眼就能够认出来,激动之余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好你个灵远,瞒得我好苦,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惠慈盯着灵远看了好一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他毕竟是得道高僧,心境绝非寻常人可比。心中虽然激荡,但却不失分寸,笑着说道:“好,活着就好。”
惠慈收起笑容继续说道:“卓施主乃是你亲生父亲,我不能让你替我打这一场。”
灵远摇了摇头:“师傅你潜心参悟佛法,当知世事皆有因果,今日我替你出战之果乃是你当年种下的因。今日我要对阵卓帮主之果,也是他昔日所种下之因。我们之间今天注定要做一个了结,师傅退下吧。”
惠慈叹息一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中自有一股慈悲。
灵远所言不差,今日如果不替惠慈出战必然会后悔终生。正所谓关心则乱,惠慈精研佛法多年,其他执念皆可放下,但一直以来视灵远如己出,却是让他不能不牵挂。
此时听了灵远说话也知世事因果循环绝非自己能够左右,擂台之上,因果自有安排,又何须自己操心?惠慈缓步走下擂台,心中已是一片空明。
灵远目送师傅下台,再次朗声说道:“少林灵远领教卓帮主高招。”
卓铭志脸色阴晴不定:“你果然还是来了。”
灵远答道:“我深受师傅大恩,不得不来。”
卓铭志哼了一声:“他对你有恩,我就没有吗?”
灵远答道:“我知道当年是你救了我一命,你如果想要拿回去,我这条命随时奉上。”
卓铭志怒道:“我救你是为了要你这条命吗?”
灵远叹息一声:“我知道你一心想让我认你这个父亲,但是当年你辜负了我母亲,让她郁郁而终。又自作主张隐瞒我活着的消息间接害死了我妹妹。我知道在你眼里她们的命都不值一提,但在我眼里她们比我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不会认你这个父亲。”
说道后来灵远也激动起来,大声道:“因为你没这个资格。”
卓铭志嘴角抽动,连说了三声好!竟是气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灵远沉声道:“多说无益,动手吧。提醒你一句,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小看我你会付出代价。”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无话可说。灵远祭出幻魔刀,当先攻了上去,如今灵远幻魔刀上的气势和威力与三年前比起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卓铭志虽然心头火大,但却也不敢小看灵远这一刀,挥刀间滚滚赤焰朝着灵远劈头盖脸而去。灵远对于卓铭志威力绝伦的刀锋毫不回避,幻魔刀和赤焰刀对拼一记,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再次挥刀,再次对拼。一时间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将刀的霸气展露无疑。
台下众人眼看灵远年纪轻轻,功力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顿时激动万分,纷纷为灵远叫好。
两人对拼一阵,灵远对于自己如今的功力有了底,眼看再拼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当下发动‘幻’字诀,刀锋时隐时现,神出鬼没,正是灵远三年来修炼的成果,果然一出手便打了卓铭志一个措手不及,连退数步才稳住了局势。
赤焰刀以攻击力著称,要说招式间的灵动和变化跟绝学已成的幻魔刀相去甚远,卓铭志虽然暂时稳住了局势,但已然落入下风。
灵远幻魔刀虚实结合,攻击转换间如行云流水,明明这一刀劈向卓铭志肩头,卓铭志举刀去挡时却变成了拳头轰向胸口,卓铭志只得变招应对。
灵远发出一招,卓铭志往往需要两招来应对,自然抽不出手来还击,几招过后完全变成了被动挨打,好在卓铭志一进一退间速度也是极快,变招更是快的不可思议,如此局面才不至于太过难看。
旁观众人很多都见识了顾恒求与杨天成那一战。如果说那一战看的似懂非懂,那么眼前这一战绝对是看的懂了,只是看懂是一方面,要想模仿却又生出无力感,看不看得懂到头来都是一个结果。只觉得以幻魔刀今日所展露的锋芒,说是攻击力天下第一也毫不过分。
杨天成眉头紧皱,此前见识过灵远幻魔刀的霸道,如今见识了‘幻’字决,才知霸道已经不足以形容,说起来跟顾恒求的阴阳无极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实战中威力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自己已经如愿将天下第一剑称号收入囊中,可是再次见到灵远,依然没有战胜他的把握,也只能是无奈摇头了。
卓铭志虽然知道灵远武功如今绝对不能小觑,但自己无论如何是他的老子,身份摆在这,产生心理优势在所难免,也是灵远幻魔刀绝招以前几乎未曾施展,如果早有准备,或许可以一开始便将幻魔刀稳稳压制,让灵远无从发挥,然而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卓铭志不想施展化魔一击,但此时已经别无他法,当即运起十成功力,一招赤焰八方,拼着耗费内力,以这招无差别范围攻击将灵远逼退,沉声说道:“我本不想对你使用化魔一击,但如今却是不得不出手了,这一招过后你还能不能活下去已经超出了我掌控,你好自为之。”语气中有一种伤感,但却依然决绝。
灵远沉吟半晌,这才说道:“我也不想以这一招分胜负,只是以你化魔一击的强大我也别无选择。虽然化魔一击功参造化,但我三年来悟出一招,自认威力也是极大,我将之命名为‘万法皆空’!
卓铭志闻言放声狂笑:“好,这么说来这一招之间恐怕不只分胜负,更要分生死。”
卓铭志笑罢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肯认我这个父亲,那么从此咱们父子恩断义绝。若是我死于你手不算弑父,若是我不小心杀了你也不算弑子,如何?”
灵远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答道:“好!”
观战众人无不摇头叹息,看这父子二人武功若是联手,天下间还有谁能够抗衡?然而命运最是爱捉弄人,偏偏将两人推上了对立面,今天更是要在此一决生死,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擂台之上,卓铭志浑身赤焰滚滚,双眼血红,化魔一击出手,一时间魔焰滔天,连那天色都是为之一暗,看这番气势,显然这一刀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灵远默运易筋经,以神藏为基,功力经过一次摇摆、两次摇摆,灵远还不满足,将功力提至极限,堪堪完成三次摇摆,内力喷薄而出。
众人只见一道刺眼白光划过天际,刺穿滚滚魔焰,与卓铭志最强招式--赤焰滔天正面对抗,众人竟被那一瞬间的光芒刺的眼睛生疼,擂台附近的武林人士更是被气浪吹得站立不住,头发根根直立,纷纷向后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场上已经烟消云散,眼看两人都是完好无损的站在场上,众人之中能够在那一刹那看清胜负的也不过区区几人。
杨天成早已经闭上了眼睛,胜负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无论灵远是胜是负,对手既然是他的父亲,便已经注定了他是输家无疑!
此时睁开眼睛看去,只见灵远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强行以三次摇摆催动这一招‘万法皆空’,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卓铭志沉默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招万法皆空,千年以来恐怕也未必有一招一式能够跟这一招比肩,不愧是我卓铭志的儿子。哈哈。”
说完同样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继而竟然站立不稳,踉跄后退几步,半跪在了擂台之上。
灵远摇头说道:“我也未曾想到这一招威力竟然如此之大,不仅将幻魔刀速度和力量催升到极致,更是因为内力运行太快,在刀锋之外生出一把内力化成的虚刀,虽然刀锋相抗我们旗鼓相当,但内力所化虚刀却是刀锋无法阻挡。”
灵远说到这叹了口气,显然卓铭志被虚刀入体,受了重伤,只是不知道伤势到底有多重了。
这一招过后,竟然是灵远胜了。更是打破了赤焰刀化魔一击无解的神话!然而伤在他‘万法皆空’之下的毕竟是亲生父亲,灵远脸上殊无欢喜之意。
卓铭志却没有输了的沮丧,露出慈祥的微笑:“当年我走火入魔导致不能生子,对我来说实是巨大打击,从此以后心中暗生怨恨,对于周围一切事物皆看不顺眼,立下称霸武林的志向。哪知这贼老天倒还识趣,竟让我意外与你相认,你可知我心中有多么欢喜?”
卓铭咳了一口血继续说道:“无奈你从小受惠慈大师熏陶,生就了一副慈悲心肠,而我却已经无法停下前进的脚步。”
卓铭志叹息一声:“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如果下半生能够有你陪在身边,这个武林盟主相比起来根本一文不值。只是我一直以为只有站在武林最巅峰,才能够摆脱一切束缚,重新做回一个好父亲。看来我错了,错的离谱!”
灵远静静看着卓铭志,心中一片默然。
卓铭志继续说道:“今天能够败在你手里我很高兴,得子如此,我卓铭志夫复何求。”
一阵大笑过后,带着恳求的眼光问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父亲?”
众人闻言这才知道卓铭志竟然伤的这么严重,对于灵远这一招的威势更是深深忌惮。
灵远闻言,上前将卓铭志扶住:“其实你一直对我都很好的,只是人生本就难以两全,你做了英雄便很难再做一个好父亲了。”
卓铭志又是一阵大笑:“在你眼中我是个英雄,那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灵远点了点头,感受着卓铭志的生命正在远去,露出了笑容说道:“如果有来世,我愿再做你儿子。”
卓铭志再次开怀大笑:“好、好。哈哈、、哈哈哈。”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一代江湖传奇就此离开了人世。
灵远抱着卓铭志的尸体,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他跟这个亲生父亲的感情并不深,两人之间又颇有矛盾,但卓铭志待自己始终是一片真心,如今竟然死在自己手上,一时间心中涌起无尽感伤。
灵远叹息一生,将卓铭志尸身交到青锋帮手中,看着面前的赵启明和刘成斌说道:“赵叔叔,刘兄,卓帮主始终是青锋帮帮主,便交给你们照顾了。”
赵启明也是无话可说,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刘成斌看了灵远一眼,也是转身离去,并没有任何表示。
众人想不到青锋帮气势汹汹而来,到最后竟然落得这样一番下场。本来准备好了要大拍特拍青锋帮马屁,如今也都用不上了,而对于少林寺竟然会赢的场面完全没有准备。
输了的青锋帮已经灰溜溜走了,赢了的少林寺也殊无欢喜之意,一时间气氛沉重压抑。众人识趣,三三两两结伴离去,不一刻便走了个干净。
见灵远兀自呆立原地,惠慈上前说道:“此间因果已了,少林寺中还有一番因果在等你,你可知少林寺菜园还有一人因你的死讯而肝肠寸断?”
灵远喃喃道:“老陈。”想到老陈,温馨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跟惠恩、惠宁打了招呼后,便随着师傅来到了菜园。惠慈大声说道:“老陈,快看谁来看你了。”
老陈闻言当即蹦了出来,手里还攥着把刀,惊喜道:“你竟然还活着,我本来都打算黄泉路上去陪你了。”
灵远鄙视的说道:“你要是真想去陪师傅还用的着刀?”
老陈尴尬一笑,继而大声呵斥:“哪来的毛孩子,不知道尊老爱幼吗?”说罢才看向灵远。这一看不要紧,手上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指着灵远颤声道:“你、你。”
灵远笑着说道:“是我,我还没死,回来看你了。”
老陈上前把灵远看了个仔细,顿时放声大哭。灵远见了老陈的样子,也是眼圈泛红,安慰道:“我不是回来了嘛。”
老陈哭了好一会才说到:“自从得到你的死讯,你知道我有多难过?”
灵远点了点头:“都是我的错。”
老陈继续说道:“从此便害了心病,终于生了一场大病。”
灵远:“都是我的错。”
“后来大师傅度化我向佛主寻求帮助,我别无他法这才答应了他。三年来我没喝过一口酒、没吃过一口肉,结果你竟然没死。”老陈一时间悲愤欲绝,大喊一声:“我要还俗!”
灵远顿时收起了眼泪,一脑门子全是黑线。不过见了老陈还跟以前一般活蹦乱跳倒也安心不少。
这便在菜园住下,跟老陈说了死而复生的原因,最后说到与卓铭志的对决,老陈叹了口气说道:“卓铭志这小子死便死了,偏偏要死在你手上,这不是让你背负弑父的骂名吗?真是活着没干什么好事,死也死的不怀好意。”
灵远知道老陈一向把自己当成他的孩子对待,所以对卓铭志向来是有些羡慕嫉妒的,不过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他这么说还是有些过分。灵远当即板起脸说道:“老陈!”
老陈嘿嘿一笑:“算了,死人为大,我也不跟他计较。他是英雄好汉行了吧。”
惠慈只在一旁笑而不语。
几天后,秦慕岚将黄玲尸身运到了黄家村,灵远再次见到黄玲遗容,依然忍不住悲从中来。
阿虎叔更是再也忍不住,哭了个昏天暗地。一辈子遭受了数不清的伤痛,即使妻子去世,他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泪,然而如今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竟也离他而去,他还能为谁坚强?
灵远将黄玲葬在了母亲旁边,在灵前守了三天三夜。再次见到阿虎叔的时候,阿虎已经完全没有了精气神,几天时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灵远对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拜托师傅照顾,自己则踏上了去京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