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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物我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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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独孤雪在树林中练剑,正好练到“银针渡线”一式。这一式要求向前疾跨一步,挺剑刺击。
  独孤雪刚向前跨得一步,还未来得及出剑,就听脑后恶风不善,好似有人偷袭。她浑身汗毛一乍,想也不想,身子向后便仰,同时收剑盘肘,以肘尖作剑尖,朝着后方敌人刺去。
  然而她这一招却打空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倒下,又感觉被人托了一把后腰部位,这才勉强站定。
  她又惊又怒,立即回身看去,原来是安小逸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安小逸笑道:“你这一招使得不错,重意而不重招,能够随机应变,看来这一段时间你的进步不小!”
  独孤雪没有说话,却将眼睛瞪圆了,眼中饱含怒意。
  安小逸咳嗽一声,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目光,轻声道:“如果不这样做,我根本无法确定你的进度如何。若是吓着了你,我……我……”
  独孤雪忽然噗嗤一声笑了,道:“行了,我原谅你就是!”又欢喜道:“你觉得我的进步很大?”
  安小逸道:“没错,你不拘于形式,已经把握到武功中的真意,应该是到达物境的顶峰了。”
  “物境?”独孤雪疑惑道。
  “是的,物境。”安小逸肯定道,“也就是你现在所处的武道境界。”
  独孤雪肃然,开始认真倾听。
  安小逸接着道:“如果从低到高排序,最低的境界便是物境,物品的物,武林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处在这种境界。”
  “所谓物境,就是指打磨招式,习练内功。但是即使招式练得再熟练,内功积累得再深厚,也不过是习练先人留下的东西,是一种机械的模仿。就算积累再深厚,也不可能超过前人。因此,先辈们便将此类人统称为物境高手,也就是说,他们只能依靠外来的功法,自身却无真正的体会。”
  独孤雪忽然打断道:“可是,练武的人不都是这样吗?若是没有师父,没有传授,难道要我们在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情况下,自创武功不成?”
  安小逸道:“当然不是,所以才说物境是最低的境界,也是所练境界的基础。等到招式足够熟练,内功足够深厚,然后方可融而为一,彻底将一门或几门武功的真意吃透,使得自己不再拘泥于招式成法,一举一动皆有意味,这就是物境巅峰了。”
  独孤雪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道:“所以你才要我练剑时把握其中真意,打破一切套路。”
  安小逸笑道:“就是这样,从刚才你的反应来看,你已经到达物境巅峰了。”
  独孤雪“哼”了一声,道:“你说了半天,就说了个物境,那么接下来的境界是什么呢?”
  安小逸道:“物境之上,是我境。自我的我。任何武功,练到高妙处,都会打破前人的藩篱,取得独属于自身的成就,这便是我境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注意到独孤雪茫然的模样,不禁笑道:“听不懂吗?那我换个说法,譬如秋天,我想到的是万物萧索,你想到的是秋高气爽,还有人想到了收获之喜。同是一个秋,为什么大家所想的各不相同?原因便在于‘我’的不同,譬如具有不同情怀或心境的人,在对待同一事物时,感悟自然不同。”
  独孤雪忙道:“我明白了,就好比是仙云飞雪七十二连环剑,本来应带有一股飘逸之气,而你练到最后时,却把轻云美雪变作了乌云暴雪,甚至让我有了霹雳雪崩的感觉,这便是你在其中夹杂了自己的理解!”
  安小逸笑着点头道:“一点不假。你既然能够明白这一点,就应该知道,每一个‘我’都是不同的,若是你的修为达到一定层次,自然会突破剑法原来的意蕴,练出一套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独孤雪连连点头,沉浸在无限喜悦的情绪之中。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领略到武功的奇妙之处。
  安小逸接着道:“只有到了‘我’境,才算得上是真正高手,因为他们都是以自心御物心的高绝人物,可以自成一家,而不是拾人牙慧。”
  独孤雪忽道:“既然我境高手如此难得,那么更高的境界又是什么呢?”
  安小逸沉吟半响,方道:“再接下来,就是我这种人了。可以叫做‘意’境,意志的意。”
  独孤雪等了半天,却不见安小逸继续说话,于是忍不住道:“然后呢?这种境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安小逸道:“这种境界,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
  独孤雪嗔道:“你在说些什么呀,什么懂不懂的!?”
  安小逸笑道:“不懂才好。我没有藏私的意思,我是真的说不上来,如果非要做一个比喻,物境是一颗种子,我境是一颗嫩芽,意境就是盛开的鲜花。”
  独孤雪惊讶道:“差距这么大吗?”
  安小逸道:“没错,据我所知,现在的武林中只有四个人到达了此种境界……”
  独孤雪抢着道:“‘四神兵’嘛,‘铁拳’裘山,‘杀剑’安小逸,‘魔刀’叶小雅和‘贼枪’风行毅。其中又以‘杀剑’为四人中的魁首。
  安小逸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丝傲意,道:“你说得不错。”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意境高手已然是凤毛麟角,可是在其之上,还有一层至高的境界,那才是武功中的巅峰。”
  独孤雪悚然一惊,问道:“还有境界?难道是神?”
  安小逸道:“不是神,但也差不多了。因为那种境界可以称作‘神境’,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已经近乎陆地神仙一流。”
  独孤雪勉强笑道:“这是以讹传讹吧,哪会有那等高手……”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发现安小逸正在以十分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不禁吃吃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安小逸道:“你真的不知道?”
  独孤雪道:“知道什么?”
  安小逸又仔细看了看她,慢慢道:“百余年前,便有一位‘神境’高手横空出世。他在百万军中一剑击杀可兰大汗,帮助太祖皇帝定鼎江山,为千百年来世间公认的第一高手。他的名字,叫做独孤绝!”
  “我的曾爷爷?”独孤雪惊叫道。
  “没错。”安小逸肯定道,“他便是一手开创了衡山一脉的独孤绝老先生。你身为他的后裔,怎会不知道他的威名?”
  独孤雪先是惊讶,继而黯然道:“在我出生之后不久,爷爷就神秘失踪了,弄得好多本门绝学都未传下来。父亲惨淡经营多年,谨守持重让人之道,并未与我说起过这件事……”
  安小逸叹道:“那就难怪了,令曾祖和令祖偌大威名,留下如此大一份基业,子孙却没有保护它的能力。就像是一头肥猪摆在那里,如铁拳门等宵小,自然就要上来咬上一口。”
  独孤雪忽然怒道:“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说罢怒冲冲的走了。
  安小逸愣了半响,拍了自己一个嘴巴,懊恼道:“你这张破嘴!”
  “扑……”旁边树林中忽然发出一个轻微的声音,然后戛然而止。
  安小逸却好似并不奇怪,只是没好气道:“黄小兄弟,出来吧!”
  树林中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响起哗哗的声音,一个人影从中钻了出来,有些尴尬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此人正是黄世杰。
  安小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你在这里看了多久了?”
  黄世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声道:“半……半个月了。那天你们来到这里,我正好看到,所以就跟来看看……”
  安小逸点点头,道:“你都看到些什么?”
  黄世杰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道:“原来你们都是武林高手,那些耍剑的动作真是漂亮极了,我也想学!”
  安小逸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道:“那你学会了吗?”
  黄世杰就像放了气的气球,萎靡下来,道:“没有,我学不来,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懂。”
  安小逸摇了摇头,道:“那就对了,你要是看懂了,听懂了,你就是武林高手了!”说罢转身要走。
  黄世杰赶忙道:“你……龙大哥你等一下!你能不能教我本事?”
  安小逸停住身,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凭什么?”
  黄世杰惊恐地倒退两步,因为他发现安小逸的眼睛竟然在发光,就像是夜晚的北极星一样。
  安小逸嗤笑一声,就要举步离开。
  “凭我可以吃任何苦!凭我学了本事后可以养你的老!”黄世杰鼓起勇气,大声道。
  安小逸顿时啼笑皆非,道:“我离老还早着呢,到时自然有我的孩子来养我,就不用你费心了!”他看到黄世杰满脸涨红的样子,又道:“这样吧,你就在这里站着,这样站着。”说着他做了一个站桩的姿势,双腿一前一后蹲立,左臂屈伸,右手护小腹,然后他站直身体,指点了几句诀窍,道:
  “如果你能一直坚持这个动作,直到我说停为止,我就答应教你本事。”
  黄世杰不服气道:“你要是一直不说停怎么办?”
  安小逸哈哈笑道:“也许真是这样,那你就不用做了,本事嘛,当然也就别想学了!”他一面笑着,一面负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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