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这是龙奇空醒来第一句话，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右手上打的点滴还剩不到一半。
　　“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二十，您睡了四个小时。”
　　“几号。”
　　“当天。”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很多次，只要会长有断片的时候，醒来都要第一时间知道过去了多久，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一次龙奇空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看着窗外漂浮的白云发呆。
　　“会长，无事发生。”
　　既然会长没有问，孙大师只好按以往的经验自己主动说明。
　　“嗯……”会长嗓子不太舒服，“以后不用和我说了，你们应该能自己解决这些事。”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病房里除了坐在病床上打吊瓶的葡萄糖就只有孙大师一个人，他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在他眼里，会长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一个人能盯着窗外看一天，甚至会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老年痴呆。
　　“遗嘱的事你和那群小子们说了吗？”
　　“还没，会长身体康健……”
　　龙奇空只是抬起手，孙大师就闭上了嘴，又过了好一会会长才重新开口。
　　“癌症晚期，是不是很俗套的病？”
　　“是，小说里让不重要的人尽快死才会用这种病。”
　　孙大师无法想象平日里身体那么硬朗，拐杖能拿来当剑耍的会长会得癌症。
　　“趁我还活着，给那群小崽子们讲讲遗嘱，有不明白的我也能解释一番。”看着吊瓶里面几乎看不到液体，会长自己左手拇指按住针头，用小指和无名指把针管拽了出去，“回去吧。”
　　会议室是孙大师一个人准备的，听会长说了事情原委的邱大师也要来帮忙，被孙大师拒绝了。
　　“会长要走了，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待不了多久了，最后让我再做些事情。”
　　孙大师从门后面拿出扫除工具，从厕所里打上半桶水，灰白色的抹布浸在水里泡透。不能用洗衣粉，容易擦出道子，一条条的看着不舒服。
　　关上窗户，先擦窗台，再擦桌子，把脏东西都抹到地上。大理石的窗台一擦就有水珠凝结的水印，不用在意，一会再擦一遍就好。
　　会议室前面上头挂着国旗，“不脏”，孙大师没有摘下来洗。
　　好久不用会议室，也就没有好好打扫过。孙大师把所有椅子都搬出去，然后用扫帚一点点把地上的土扫干净。期间很多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孙大师在里面打扫都提出来想要帮忙，被孙大师婉言谢绝了。
　　“我能为武术理事会做的不多了，让我多做一些吧。”
　　瓷砖铺的地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干净，孙大师又溜着墙边扫了一遍。
　　“不能有土，活了泥就拖不干净。”孙大师说着把手伸进水桶里，一点点拧着拖把。
　　“孙大师，我帮你换桶水吧。”
　　“好。”
　　拖地是个技术活，要用力才能拖的干净，从里面往门口拖才不至于留下脚印，拖完要打开窗户，这样干的快一些。孙大师把拖把往门外一立，扯过个椅子就坐下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
　　“小邱啊，你看这里干净不？”
　　风从窗户吹进来，暗金色的窗帘飞的很好。你仿佛能看到有什么从外面进来，充斥着整间屋子，一扫阴霾。
　　“歇一歇，再扫一遍吧。”邱大师能明白孙大师的想法，就算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武术理事会，但那一天逐渐逼近，总想着在自己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再多待一会。
　　“是啊，还不太干净。要是像下过雪一样该多好。”孙大师看地上干的差不多，扶着腰站起来，打算再扫一遍。
　　武术理事会的律师是美籍华人，搬来唐人街已经好几年了。它最值得吐槽的地方就是身为一名律师名字却叫做“韦纪”，其实挺符合米国人对律师的看法。
　　韦纪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准确的说是享受业余生活。他迄今为止最喜欢的工作就是担任唐人街武术理事会的律师。因为出于圈子里都知道的原因，很少需要他出马解决什么问题。毕竟两个市市政方面的冲突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的律师出马。而习惯家长制的种花人也不太喜欢通过律师解决问题，能让馆主解决的为什么要找律师？韦纪很喜欢这种里面，这样他就可以领着月薪过着不用上班的生活。
　　“韦律师，这边请。”
　　韦纪被带到会议室，他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因为会长今天不到场，而自己需要将相关文件展示给所有人看。
　　他把公文箱放在腿上，先从里面拿出来一块黑色的布子，把它平铺在桌子上，然后才把箱子放在布上。他很珍惜老婆送他的公文箱，不希望上面有划痕。
　　会长留下的遗嘱一共有两份，一份是除武术理事会以外的其他财产，另一份就是武术理事会。通常来说遗嘱都是交由律师，在当事人死后公布，但现在这件事有些复杂，在当事人同意的前提下韦纪也希望能够和相关人士进行一下说明。毕竟他可以预见到这份遗嘱处理起来会相当的麻烦。
　　“喝茶吗？”
　　孙大师端着一个茶盘进来，去饮水机那里拿出陶瓷杯子。
　　“有绿茶吗？麻烦给我放一点。”
　　“好的。”
　　孙大师每把椅子前面放了一个水杯，里面都放上了上好的绿茶，韦纪面前这一杯还多放了一些。
　　“我记得你喜欢喝浓一点的。”
　　“是的，谢谢。”
　　韦纪盖上杯盖，等茶泡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摞纸，开始做功课。说实话，唐人街这些武馆的馆主他几乎都不认识，只有赵越升熟悉一些，毕竟她是他们之中比较喜欢利用法律的。今天要面对这些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家伙，韦纪觉得多拿出一点时间来回顾档案还是有必要的。
　　“让我来看看你们都是谁吧。”
　　韦纪把档案摊开，上面赫然是各个馆主的名字，甚至还有永安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