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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化雨不但认得洞外的那四个男人,而且在这半年之中一直追寻他们的踪迹。这四人是同父异母的四兄弟,都已年过半百,分别是郭正、郭大、郭光、郭明。
兄弟四人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正、大、光、明”便是四人的法名。四人练的皆是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在指法上也有相当的造诣。
郭家兄弟虽是江湖人,但也做些粮铺的生意,时常开粥铺、救济穷人、积德行善。经过郭家兄弟多年的苦心经营,现如今在少林寺众多俗家弟子之中郭家兄弟的名望仅次于“攀云圣手”陆遥,陆大侠。
然而郭家兄弟表面上是大善人,实际上却是四个道貌岸然、阴险毒辣的伪君子,暗处做着贩卖人口的肮脏勾当。就在半年前郭家兄弟正在送一批“货”时被孟化雨发现,为了毁掉证据并拖住孟化雨,郭家兄弟竟命手下人将贩卖人口的船支全部凿沉,将还关在船内笼子中的二百多名少女和孩童全部沉入河中淹死。
等全力救人的孟化雨游上岸时,郭家兄弟早已不见了踪影。
自知不是孟化雨的对手,这半年来郭家兄弟好似石沉大海,渺无音讯,没想到今日竟主动送上门来。
孟化雨看到这四人便想起那二百多条在河水中痛苦挣扎的生命。孟化雨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四人剥皮抽筋。
周游龙发觉了孟化雨神态的变化,用手在孟化雨眼前晃了晃,低声道:“孟大侠,孟老弟,可不要意气用事,大敌当前一定要冷静。”
被周游龙这么一说,孟化雨收回了心神,自知刚刚确实失态了,说道:“前辈说的是,我现在没事了。”
这时唐波笑突然从后面拍孟化雨的肩膀耳语道:“化雨,你看他们也不知道山洞有没有另外的出口,我想他们也不敢进来,不如我们不出去,也不出声,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走了。”
孟化雨望着满桌的酒肉道:“不行,对方是有备而来,恐怕不会轻易离开。虽然他们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但我们现在缺水少食,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孟化雨心想这一战已是在所难免了,不过这一战并不是为了定胜负拼高下,能够全身而退才是最终的目的。
孟化雨示意周游龙和唐波笑慢慢退回山洞深处商量对策,将依旧黑纱蒙面的老仆田六留在洞口放哨。
看到孟化雨他们回来,赵洛妤对唐波笑道:“怎么样,这次我有骗你们吗?”
唐波笑刚要还击却被孟化雨拦住:“别斗嘴,等离开这里再说。”这一句话孟化雨说了两遍,第一遍是对唐波笑说的,第二遍是对赵洛妤说的。
赵洛妤和唐波笑都没再说话。周游龙率先低声说道:“敌众我寡,老朽现在又是个废人非但帮不上孟老弟,恐怕还要拖后腿。”不知何时周游龙对孟化雨的称呼已经从“孟大侠”变成了“孟老弟”。
“前辈言重了!”虽然周游龙称孟化雨为“老弟”,但孟化雨依旧没有改口,仍称周游龙为“前辈”
“前辈当年肩负中华武林之安危,挺身而出力抗魔斧雷开山,如今前辈有难我必舍命相助,在所不惜。况且前辈当年所面临的境地比现在不止凶险百倍,我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说这段话时,孟化雨双眼一直没有离开周游龙的脸,表面上是一副崇敬之情,实际是在观察周游龙表情的变化。
周游龙作为当今天下武林第一人为何会突然武功全失,又为何会有传言说他放走雷开山,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这都是孟化雨和唐波笑最迫切想知道的,但周游龙却始终三缄其口,并且似乎还另有隐瞒,所以孟化雨对周游龙始终心怀戒心。这次孟化雨借机重提魔斧雷开山,又猛夸周游龙,就是想看看周游龙作何反应。
可周游龙对这番夸奖毫无反应,直接说道:“孟老弟过奖了,既然孟老弟都这么说了,那老朽也不再客套了,当下咱们还是尽快商量脱身之策。”
周游龙继续说道:“老朽认为交手已不可避免,但敌众我寡,我们四人之中又仅有孟老弟和老朽那田兄弟可以御敌,因此我们不可恋战,找准机会走为上策。”
孟化雨道:“前辈所言极是,现在最大的优势在于敌明我暗,所以我们不要全都出去。我,先出去制造混乱,一旦有空档周前辈便带着他们赶快离开,我尽量拖住他们。”
稍微顿了顿,孟化雨又说道:“我看外面都被帷幔遮住,恐怕帷幔之后还有埋伏。我先将帷幔推倒,你们看清形式再选择往哪个方向突围。”
孟化雨众人所在的山洞是在一处峭壁的下方,山壁陡峭难以攀爬,所以只能从正面帷幔处突围。
这时唐波笑插话道:“若是有埋伏将我们冲散了,该到哪里汇合呢?”
周游龙和孟化雨没说话,都看向唐波笑,周、孟二人皆不是本地人,对这里的地物人文也不熟悉,所以还是要听听唐波笑的意见。
唐波笑其实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正要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十步之外的赵洛妤。
赵洛妤一直在远处看着孟化雨三人,这时看见唐波笑转过头看她,哼了一声转过身,又往山洞里走了两步。
唐波笑还是不放心,用手指在地上写出了汇合的地点——“镇海侯府”。
唐波笑示意孟化雨和周游龙再往前坐近一些,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指着地上的字说道:“这里离这山洞大约两天的路程,不远不近。我两家是世交,如果你们先到,或者我中途有什么意外到不了了,你们就说是唐大爷的朋友,只要不太张扬,住上几天肯定没问题。而且我这位老友与江湖中人素无来往,他又是朝廷的人,这些江湖人也不敢轻易乱来,你们觉得如何?”
唐波笑的一席话透漏出一丝诀别的味道。看着平日里似孩童般天真的唐波笑竟已做出了赴死的决心,孟化雨感觉心理十分不是滋味。唐波笑最多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如今却被卷入这场江湖厮杀当中,孟化雨不禁后悔没有早些离开唐府。
“可以!前辈你认为呢?”孟化雨收回心神说道。
“老朽来时路过那里,深宅大院确实不错。不过狡兔三窟,凡事总有个万一,在济南城东沿着大路走二十里有一处茶摊。”周游龙用手指着地上的“镇海侯府”四个字说道:“如果我们中有谁到不了‘这里’。就去茶摊附近等其他人,若七日之内还没等到有人来,也就不必再等了。”
孟化雨和唐波笑都表示赞同,若论江湖经验,他俩比周游龙还差了一些。
“出去后我会竭尽所能制造逃生的机会,不过外面皆不是泛泛之辈,机会恐怕稍纵即逝,周前辈您可一定要看准了。”孟化雨说道。
周游龙道:“孟老弟尽管放心,老朽内力虽无,但这双眼睛和多年的阅历却是想丢也丢不掉的。”
“好,那我去了。”孟化雨起身整理衣服,准备走出山洞,却被唐波笑叫住。
“化雨你等等。”唐波笑用眼神示意孟化雨,轻声说道:“我看这丫头鬼主意多的是,你若不在,我怕她会反水。我看你还是点住她的穴道吧,这次点的狠一点!”
“这点你不用担心。”孟化雨看向正在洞口放风的田六说道:“这位田老伯的武功恐怕并不在我之下,你尽管放心好了。”
说完便径直走出山洞,孟化雨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周游龙和唐波笑听后皆是一愣,唐波笑先盯着田六,后又转头看向周游龙。
此时周游龙并没有看他,而是已经起身向洞口走去。唐波笑也较忙起身走到山洞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在走过老仆田六的身边时,唐波笑不禁上下打量了这个黑纱蒙面的独臂老人几眼。老人那双苍老的眼睛依旧平静,似乎并没有听到孟化雨之前的那番话。
孟化雨走出山洞,视野瞬间开阔。
孟化雨首先去看枯瘦老妪身旁的那个人。那人是位老翁,不过却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缕银髯飘洒胸前,好似得道的散仙。这老翁和如骷髅般干枯矮小的老妪坐在一起就如同一仙一魔,极不相称。
原本在山洞之中看见那皮包骨头的老妪之时孟化雨就有所猜测,现在看到这仙风道骨的老翁,孟化雨就更加确定这两位老者就是人称“阴阳双诀分生死,仙魔一指定乾坤”的。
武林之中没有人敢质疑“分生死”和“定乾坤”这六个字的真实性,因为敢质疑它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阴阳诀”和“仙魔指”便是的两项绝技。
所修内功为《阴阳诀》,分为《阴诀》和《阳诀》两部,而由于《阴阳诀》的内功太过刚猛纯厚,所以必须由男练《阴诀》、女练《阳诀》,否则错练《阳诀》的男性最终会血液沸腾筋脉寸断而死,而错练《阴诀》的女性则会因血液凝固而亡。
“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福泽万物。仙君所练《阴诀》的内功也如同绵绵不绝的江水一般无穷无尽。若论持久战,恐怕全盛时期的周游龙也未必能胜过仙君。而仙君鹤发童颜的外貌也是受《阴诀》内功的滋养。
“阳”似熊熊烈焰,焚烧万物。魔君的《阳诀》内功有一种特殊的功效,就是当两人内功相较量时,可以将他人的内功焚尽。而同样由于《阳诀》内功过于炙热,魔君也受其反噬,身体中的水分大部分被内功蒸发,导致肌肉萎缩、皮肤干裂、容貌尽毁,对于任何一名女性来说这都比死亡还要痛苦,这也使魔君的性格日渐扭曲,以用内力将人蒸成干尸为乐。
另一个绝技便是称作“仙魔指”的点穴法。普通的点穴是以外力击打人体经脉中的穴位,使穴位闭塞,阻塞内力的流通,从而使人体部分功能暂时丧失。
而“仙魔指”点穴不是靠外力,而是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对方经脉之中,用自身的内力挡住对方的内力,从而实现点穴的目的。
看似容易,做起来难,想要练成“仙魔指”不但要对十四条经脉中的六百七十处正穴和经外五十处奇穴的位置了熟于胸,还要对自身内力有着极度精准的控制。
表面上看,用“仙魔指”的方式点穴似乎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但高手在对决当中,绝不可能将关键穴位暴露在对手的攻击之下,况且在交手之时有经验的武林人必会用内力护住穴道,想要通过外力点穴来制服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仙魔指”却是从敌人的经脉内部封住穴道,不需要确实点中相应的穴道,只要手指接触到对方身体将内力注入到对方体内便可封住对方穴道,即便是接触手臂也可以封住脚上的穴道,实是防无可防。
今日即便只有在场,孟化雨等人恐怕也已是凶多吉少,何况除了和郭家兄弟四人外,长桌后还坐着两名“要命”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