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张侑徕拿着酒瓶抖了好几下,将瓶中最后那滴酒抖落在桌上的酒杯中,却还是没有把这最后一杯酒倒满。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张侑徕本来就是一个人喝酒,无论是用酒杯还是直接就着酒壶喝,最终那酒都是到了张侑徕的肚子里,所以酒杯是满或是不满都无所谓。但是这一刻,张侑徕心头还是涌出一股莫名的怒火,张侑徕本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但是这一刻,那股怒火却是出现了。不知是为了发泄还是早有预谋,张侑徕手腕一扭,将那空酒瓶砸向了女人。女人坐在地上,偏依在墙角,披着散乱的头发和衣服,目光毫无神气,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但是张侑徕和女人自己都清楚地明白,她还活着。那酒瓶和张侑徕预料的一样,并没有砸到女人脸上,而是碰到了女人耳畔的墙壁,碎成一声令人烦躁的声响和数不清的碎片,全都毫不留情的落在了女人身上。但是女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一动不动地依靠在那墙角,目光中依然混若无物,甚至连一丝反感都未曾闪过,就如同张侑徕从来没有掷出过那一个酒瓶,如同那个酒瓶根本就没在她的耳畔碎裂过。张侑徕对于女人的反应应该说是早有预料,但是正是这种不出预料的没有反应却让张侑徕更加地生气,这种无动于衷向来都是激化矛盾的导火索之一。也许女人发出不知所措的惊叫会让意图捉弄她的张侑徕获得让人满足的成就感,虽然那并不足以改变女人的命运,但是终究会让女人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上少些苦难。但是很显然,女人已经不想再付出精力来虚与委蛇,或者说她已经没有那个精力来做出任何一种反应。张侑徕把最后半杯酒倒进嘴中,猛地冲到女人身前,轻轻一抓,把女人抓了起来,扔到了床上。那是一张漂亮的床,就如同女人一漂亮,但是此刻的张侑徕却是一点也不关心,他甚至也不关心女人是不是漂亮,只是纵情地撕扯着女人那本就散乱的衣物,毫无节制的发泄着心中那无所遮拦的**。张侑徕突然觉得女人似乎在盯着自己冷笑,在笑话着自己毫无花样,但定睛一看,却终究还是只看见一张毫无反应的面容。张侑徕突然觉得好生没趣,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下,一切靠着本能,完成着一件已经毫无乐趣的事情。渐渐的,屋子里只传出张侑徕的喘息和木床摇晃的声响,似乎屋里从来只有张侑徕一个人一样。
一切很快结束,张侑徕爬起身来,脸上只漏出了疲惫,当即跳进了浴桶里面,进入了短暂的贤者时间。张侑徕开始想自己这些天究竟在干些什么,虽然这样的问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想了,但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又会想到这个拷问自身的问题。
这些天来,每日里无所事事,就窝在这小小山寨之中,守着一个叫都不会再叫一声的女人,饮酒作乐,张侑徕自己都觉得可笑。每这样过一天,张侑徕出门惹事的心思就重一分,但是最终却全都只能发泄在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身上。张侑徕确实好色,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到能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的程度。这段日子不是什么外出惹事的好时候,师兄走的时候再三和自己说了,端午节武当举行传位大典,广邀天下豪杰,这几日江湖上人员走动很频繁,谁都不会知道在家门口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张侑徕本来其实并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但是师兄说的话,怎么也得听从,直到那一天。那也是一个平凡的午后,张侑徕正骑着马朝山寨中行来,却看见了一个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的人——白马农庄庄主林海峰。这个人常年隐居,都是多年前张侑徕随着师父见过一面,因为一副农夫装扮让张侑徕记得清清楚楚,却没想到这个人近来竟也出了山。那人骑着一头牛,慢慢地颠着,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也没正眼瞧过张侑徕一眼,当然,想来他也不会记得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个小人物。见过那人以后,张侑徕才真正感到心惊胆战,一时竟然不敢出门,在家窝了两天,心头才渐渐把这件事放下,不过外出时变得由衷地小心,如朝廷推崇的良民楷模一般。念及此处,张侑徕不禁又暗骂了武当派几句,整天闲着没事办什么大会,搞得江湖上风气云涌,叫人不得安生。这日子不知道还要熬到什么时候,到端午都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只怕还要等个小半年,这江湖才能平静几分。
张侑徕扬起双手,打在了散落这花瓣的水面上,激起的的水花也散开去,最终捧起一抔洗澡水,覆在了自己的脸上。张侑徕终究还是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其早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么简单了。师兄不在家?武当派开传位大典把江湖搞得风起云涌?张侑徕清楚地明白,这些都是自己暂时的借口,现在即便是让师兄回来,江湖重归平静,张侑徕也没有办法坦率地外出惹事了。没错,在这件事之前,张侑徕什么都不怕,师兄的后盾?那只是存在于理论中的事,这附近的人,又有那个人是能和张侑徕较量的呢。张侑徕从来都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也从来没有惹到过让他感到棘手的人物,以往遇到的任何反抗,都只会让张侑徕感到额外的乐趣,有时候比起本来的目的,这种乐趣甚至成了张侑徕的更期待的事。
可是,现在呢,张侑徕居然在自家附近遇见了农夫装扮的林海峰,如果理性的看待这件事,这就是师兄所言的那种暂时的情况,不足为虑。但是在张侑徕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能在现在这个时节在家门口遇见林海峰,那么理论上就能在任何时候在家门口遇见任何人。想到这一节,张侑徕往往吓得冷汗直流,仿佛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许无数次能够要他命的高手都和他擦肩而过,只是他不识得而已。
张侑徕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么的怕死,比他以往所预想的要怕死得多。如此几日,也无人开导,张侑徕甚至觉得他如果在到外面惹事的话,便是和整个武林为敌了。张侑徕这点微末本事,又怎么经得起这样的风浪。张侑徕很无奈,但是张侑徕却又很不甘心,他不想在这种无形的恐惧下苟活,他想再次大摇大摆地现在阳光下惹是生非。而这,需要的不是其他,仅仅是一身冠绝当世的本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于张侑徕来说不是那么的遥远的事情。
张侑徕从浴桶里跳了出来,穿了身干净衣服,又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摇了摇头,拿起他的佩刀,走到了院子中。张侑徕的刀,是师父朱五秋传给他的,刀名沉鱼,不说削铁如泥,至少也是吹毛断发。张侑徕向来带着它,不论何时何地,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拔过刀了。张侑徕于武学之道颇有些天赋,当年蒙朱五秋看中,收为底子,传下武艺,其中一套刀法,便是朱五秋得意之作,其名唤作乌鸦刀法。这套乌鸦刀法,招式诡谲多变,常常有出人意料之变化,据朱五秋所言,若是精通,自可横行无碍。然而张侑徕虽然跟着朱五秋学会了这套刀法,甚至都已有了几分造诣,却偏偏又生了一副玩乐的心性,很少苦练钻研,后来师父死了以后,更是再也没练过这乌鸦刀法。而今天,张侑徕终于又久违的拔出了沉鱼,他要练功,或者说他必须练功。刀鞘的包裹并没有侵蚀沉鱼的锋锐,趁着午后的烈日,沉鱼那明镜般的刀面映射出耀眼的光芒。这副情景对于张侑徕来说并不陌生,他随意舞了两个刀花,依旧禁不住想起了以前被老头子逼着练功的日子。那时候觉得练功挺苦,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张侑徕却又有几分怀念,不过,大概也只是想老头子吧。张侑徕使劲的摇了摇脑袋,要把这点怀念全部赶出去,他可不是想跑到院子中来睹物思人的。
乌鸦刀法对于张侑徕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别的武功已不敢定言,单说乌鸦刀法,是每一招每一式都化进了张侑徕的血液筋肉之中。张侑徕流畅地把套路打了几遍,竟然又有了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思路,这实在有些讽刺的意味,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张侑徕开始仔细钻研每一个招式的变化,试图将自己新的想法融合进去。太阳愈发地毒辣,张侑徕却破天荒地一本正经地研究着刀法,即便他额头和手心已经大滴大滴地的渗出着汗水。
时光飞逝,日将西垂,每天这个时辰丁和便要来叫上张侑徕一起回青刀府。
丁和,青刀山庄的管家,一个十分聪明的人,原本他也只是寻常人家的下人。三年以前,那时青刀府的门上挂的匾额还写的是谢宅,那是郾城中谢秀才家的老宅。谢秀才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了还是个秀才,这样的人本来也不少,但是谢秀才却并非仅仅如此。大凡常人,即便不能成就功名,也要安身立命,那谢秀才便如着了魔一般,丈着有些许祖产,一心全然放在考取功名上,不成家,也不立业,没钱了便变卖几间房屋周转,等到谢秀才五十岁上,便只剩下两三间房而已了,以往让人羡慕的谢宅变成了一个大宅院,成了城中谈笑之资。而那时更让人笑话的人正是丁和,丁和十多岁时就是谢宅的下人,谢宅在谢秀才手上逐渐败落,许多人便早早地另谋出路,等到谢秀才最后几年,谢家就只剩下谢秀才和丁和了。人们都笑丁和跟错了主人,劝他应该另谋出路,但丁和还是一直照顾这谢秀才的起居,想方设法帮助谢秀才管理着本就不多的产业,盼着谢秀才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最终的事实证明,丁和果然是跟错了人,直到死,谢秀才终于还是一个秀才,唯一让人欣慰的是谢秀才死的时候,把最后的两间房留给了丁和。不过,跟了谢秀才二十来年的丁和似乎也犯上了如谢秀才一般的傻病,竟然把那两间房卖了,要用换来的钱去给谢秀才弄一个体面的葬礼,当然这回也终于到了丁和转运的时候了。买那两间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青刀公子,李云笈。李云笈不仅买了那两间房,更是花了高价从许多人手中分别买下了谢宅中所有的房屋,就如同那些钱不是钱一般。而丁和被李云笈看中,一跃成为着大宅院的官家。丁和并没有因为李云笈的江湖身份而有任何的不适应,他始终周全的照顾着这个宅院里的每一个人,合乎情理地处理着宅子中的每一件事。逐渐的,李云笈也把丁和当做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和他说些江湖事,每有需要决断之事也能在丁和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丁和在青刀府地位发生了质的变化,而今甚至可以节制张侑徕,监督并帮助张侑徕贯彻落实李云笈的叮嘱,当然这也是因为丁和得背后站着是李云笈,那是张侑徕现在所必须依靠的人。
丁和进入院子,看到的这幅景象——张侑徕在一心一意的练功——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丁和叫了张侑徕一声,道:“二当家,时候不早了。”
张侑徕正练得酣畅淋漓,听见丁和招呼,又试了两招,才停下回答道:“哟,丁叔来了?怎么,已经这么晚了吗?”说着还抬起头望了望日头。
丁和笑了笑道:“二当家,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想起来练功了?我这回也算是开了眼了。”随即去打了些水,拿了毛巾要张侑徕擦身净面。
张侑徕道:“在你们眼中,我大概也就是不学无术,丈着师兄横行霸道的人吧。”
丁和一滞,道:“二当家这让小的怎么回答呢?”
张侑徕笑道:“你不用避讳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还不知道吗?这两年我干了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
丁和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二当家,似乎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在丁和等下人心中,张侑徕素来行事专横,从没说出过这样颇具自知之明的话而又为他人着想的话。
张侑徕洗了把脸,扬起脑袋,用手使劲摩擦着脸部边缘,道:“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人易容过来的,别听多了江湖事,胡思乱想。”
丁和道:“只是觉得今天二当家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我摸不着头脑。今天来的时候也还是好好的啊。”
张侑徕只道:“你也别想那么多,反正我好好练功的话你更轻松不是?总好过我出去闲逛惹出大麻烦,到时候你更交不了差。”
丁和喜道:“您这么说,小的高兴,想来大当家回来也会高兴的。”
张侑徕又道:“你安排一下寨里的事情,后面几日不来了。那个女人,你交代他们就处理了就是。”
这山寨也是李云笈的一个据点,其中住的多是在外作奸犯科之人,被李云笈救下,安置在此处。这些人都听从李云笈号令,不过大都不堪大用,否则也不用躲藏在这里。后来李云笈又收编了附近的山匪,现下这个寨子看起来也颇为体面。平日里李云笈花钱把这个寨子养着,以备不时之需,长久以来这个寨子最大的用处就是供张侑徕玩乐之用,不过,现在,似乎这个用处也将失去。
处理一个女人对于这个山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丁和随便说了几句也就安排妥当,而后与张侑徕一同骑马回郾城去了。
这山寨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地场所,离郾城也有着几十里路的距离,张侑徕和丁和一路快马驰去去。
二人行至大陆主道,丁和才堪堪能分出些心神,能够和张侑徕说些话了。
“二当家,明天我们果真不会再去寨子里了吗?”
“怎么,丁叔,你不相信我吗?我说了不去自然是不去了,况且,那个女人不是已经被处理了吗?”
“不是不相信您,只是这回您实在有些出人意料,我是从来没想过您认真练功的情景。”
“丁叔,不是我和你吹,我十多岁的时候也还是闻鸡起舞,夏三伏,冬三九那么练的。只是后来懒散了。”
“二当家,您也别怪我多嘴,您也知道,我平日里不是什么长舌之人,但这回我真的想知道,您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要好好练功了。”
张侑徕似乎并不能坦然面对这个问题,沉吟半晌,也不回答。
丁和也感觉到张侑徕的扭捏,便道:“二当家的,既然您不想说,小的也逼不了您,您不用放在心上,就当小的放了个屁。”
这时张侑徕却把马慢了下来,看着慌乱无措,极力配合自己的丁和,道:“也罢,便和丁叔说说无妨。”
二人双马并肩,慢慢向前行去。
“其实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实在太无聊了,若是有个女人可解风情,每天陪我游玩,我也不至于要练功度日。”
“那个女娃的骨头实在有些硬,若是在平日,还能再寻个女娃回来,不过现在,二当家您也知道,大当家千叮万嘱……”
“丁叔,你也不必再说这话,现在我非常明白师兄那时所说的那些话,现在的我啊,可是怕得要命,这也是我要好好练功的最根本的原因。”
“怕?二当家,你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不应该啊。这么多天也没见二当家的出什么大的状况啊。”
“你还记得半个月前,我在青刀庄待了好几天,门都没出吗?那时因为我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叫作林海峰,其余的你也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那人杀我师兄是绰绰有余,杀我更是在翻手之间。”
“这便是大当家说的那种情况?看来大当家果然有先见之明,这段时间果然不是什么好时节。”
“不不不,丁叔,你并不明白那种感觉,虽然那个人并没有认出我,我也没有在那个人面前做出什么让人生恨的事情。但是那一柱香的时间却让我觉得我是从鬼门关前走过,门内随时会出来两个无常,把我捉去。”
“二当家,您也没招惹那人,那人又怎么会与你为难呢。”
“这可真的说不清,你看这一两年我抢了那么多女人,她们哪个又惹到了我呢。我还不是只凭我心头一时之爱好,随意行事?”
丁和面对张侑徕的自我反思既惊讶,又无奈,他看得出来张侑徕已然有些草木皆兵的征象,这样的二当家看起来会比以往的胡作非为的那个更好应付,但是丁和还是出言道:“二当家,您也不必想得这般悲观,天地这么大,又能碰倒多少强手呢,以后只要行事谨慎些也就是了。”
张侑徕却参悟了天地之大道一般,兴致竟然高涨起来,他要说服眼前这个长久管理着青刀庄的管家,道:“谨慎?丁叔,曾经我也认为谨慎行事,终究也不会惹到大难,但是当自从我遇见林海峰以后,我才觉得谨慎行事是多么可笑。丁叔,你猜一猜,那可以轻而易举杀我师兄的人是什么样子?”
丁和没有见过林海峰,自然也不会知道林海峰长什么样子,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但是这几年丁和跟着李云笈,也接待过不少江湖高手,便胡乱道:“我虽然不懂武功,也算不上什么江湖中人,但是我知道,同辈之中能够轻而易举杀掉大当家家的人应该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想那林海峰应该是个老前辈,这种人在江湖上功成名就,想来应该是锦衣华服,好马好鞍,一身光彩照人,让人不能直视。”
张侑徕笑道:“你这是照着城里的有钱人的标准说的吗?我只能说照你说的这般穿着的老前辈确实存在,但是那林海峰却和你说的一点干系都没有。”张侑徕目光朝道路两旁的田野看去寻了一会儿,指着一个佝偻的老农道:“丁叔,你瞧那边,我那时候看见的林海丰便就如同那个大爷一般,骑着头老黄牛。”
丁和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情,道:“高手混了一辈子江湖这个样子?也太惨了吧。那还不如在乡下种田,熬个几十年或许都买了几十亩田,当个大爷了”
张侑徕道:“这江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不必太过奇怪。但是这样的情况就证明了一件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准确地认出谁是高手,所以也没办法知道谁又是可以随意欺辱的人。我看见林海峰能够感到危险,那是因为我认识他,可是世间亿万众生,其中高手数不胜数,我又能认识几个呢,我们永远搞不清楚下一个从墙那边出来的那个人是不是一掌就能要我们性命的人。”
丁和听完张侑徕这胡思乱想的而得到的理论,觉得张侑徕似乎已有因噎废食之嫌,道:“如二当家这般论断,岂不是无论练到什么地步都有危险?那总得有个头啊。”
张侑徕似乎也想过这个问题,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只是眼下的境况我也只能如此,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也许我要练到无论谁都杀不了我的地步吧。”
丁和道:“二当家,我看您还不如多练习一下如何告饶求情,认错悔过。您想,行侠仗义者多以仁者自居,他们多不嗜杀,虽说除恶务尽,但是那些人多有恻隐之心,到时候若您真的遇见打不过,逃不了的局面,一番声泪俱下,誓对天地,诚心悔改,必也让那人心软一二,事情也到不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张侑徕听罢,若有所思,便如获至宝道:“丁叔,你真聪明,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以前光看见别人求我,我是一次都没心软,所以我完全没觉得这是一个办法,你这一番话,实在让我茅塞顿开。只是,想一想那种场面便觉得十分难为情,这怎么个练法?鸡肋,鸡肋。”
丁和道:“二当家,一点也不鸡肋,你看以前求您的那些人,哪个说得不好,哪个哭得不好的,他们谁又会平常闲着没事练这等事?情到深处,自有平常不敢想,想不到灵光智慧,到时候水到渠成,不再话下。”
张侑徕听完好好地看了丁和几眼,道:“这倒是有些道理,丁叔,你果然很聪明,以前师兄要我遇见什么事多问问您我还不当回事。”
丁和道:“小的胡言乱语,不过是捡些以前谢老爷的牙慧,算不得什么,我只想尽我所能为主上分忧。”
主仆二人说话间,却见远处驰来一骑,不紧不慢,那马啼声似优美的旋律,听过便油然生出神游天外之感。那马渐渐走近,原来骑马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上衣穿的是一件翠绿色的干练衣衫,下身围着一条绿色纱衣,纱衣随风飘向后面,甚是好看。马儿走的更近一步,张侑徕才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清瘦的脸庞加上隐隐看得出柔弱的眉眼,正如弱柳拂风,蒲苇落雪。这样姿色的女子,张侑徕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张侑徕却在这个女人身上看见了一种从未见过,难以描述的灵动的气质。张侑徕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女子,也许是因为张侑徕看见了那女子紧紧握在手中的碧绿长剑。
张侑徕正脑补着关于那个他一无所知的女人的一切,那个女人却停在了离他二人一丈之处,张侑徕似有受宠若惊之感赶忙停下了本来就缓慢行走的跨下良骑。
那女子拱手朝张侑徕及丁和行了个礼,道:“二位,小女子有礼了。不知再往前走,还有多少路程才能到下一个镇落?”
张侑徕答道:“我只知道一直沿着官道往前走,便是舞阳,至于还有多少路程?丁叔,你知道吗?”
丁和在此地生活了三四十年,自然知晓这等显而易见的事情,道:“此地里舞阳恐还有四十多里地,若照姑娘这般不紧不慢,只怕还需要一个多时辰才到得了。”
那女子知道丁和笑话她骑马甚慢,也笑笑道:“如此漫步,一路看看四处风光,也多些趣味不是?”
丁和自然不会去和一个陌生的姑娘去争论骑马应该骑得快还是骑得慢,这本是随口一说的事情,下一步,便应该是双方行礼告别,一个简单的问路事件便随风而逝。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张侑徕又却出言问道:“姑娘此去,莫非是参加武当派的传位大典?”
这一问,让一旁的丁和心头一惊。
“哦?”那女子似乎此刻才看见张侑徕挂在马鞍上的刀,不知为什么双颊微微泛起红晕,“原来公子也是江湖中人?”
张侑徕道:“在下郾城青刀庄张侑徕见过姑娘,不知道姑娘是何来历。”
张侑徕的自报家门似乎算是抢得了先手,那女子也不便隐瞒,只道:“四川蜀南竹林徐青络。”
而后两个在江湖上都没有丝毫名声的人互道久仰,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徐青络继续道:“青络正是往武当山而去,要去参加端午的传位大典。”
张侑徕又道:“姑娘路经郾城,在下当尽地主之谊,还请姑娘到青刀庄小住。”
徐青络对于接受到邀请似乎早有准备,娴熟地道:“前路遥远,青络还要加紧赶路,就不叨扰了,还请公子带我问贵庄主李公子好。”
张侑徕本也只是说说而已,还并未想真留,也客套地说道:“那在下便不强留姑娘了,姑娘以后路过郾城一定要来庄里住几天。”
二人拱手告别,各自策马而去,丁和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表面上已经结束的事情却还是在暗中开出了果实。方才张侑徕见佳人如斯,不禁多言几句,过过干瘾,但是那几句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却始终萦绕在张侑徕的心头。张侑徕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没有多说几句,也许就真的把那徐青络给留了下来了。
《老子》有言: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有的东西不看见便罢了,看见了便不是仅凭一句心无杂念便能摒除的,即使连孔子也是“七十随心所欲而不逾矩”。显然的是,张侑徕并不是那种能妥善面对这种事的人。
本来一心要修习武艺的张侑徕心头已然是一团乱麻,他多么想把那徐青络留下,一轮画好月圆,洞房花烛,必定是神仙滋味。但是无论是李云笈的嘱咐还是刚才与丁和所说的话,都在劝说着张侑徕不要鲁莽行动,况且,那个女人还是武林中人,完全不知底细。张侑徕的心神已经化为两头猛虎,互相撕咬,却又难分胜负。
终于,张侑徕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徐青络是蜀南竹林的人。这个门派张侑徕听过,而今已然式微,其独门剑法绿竹青叶剑更是已经到了失传的地步。那徐青络而今不过二十来岁,生在那小门小派,想来武艺稀松平常,定是不难料理之辈。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张侑徕的内心逐渐被左倾冒险主义所侵蚀,心头那一点点理性的保守再难组织起有力的反驳。
张侑徕已然下定决心,要回转马头,追回徐青络。
那么事情的第一步,便是丁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