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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洛峰已在木家生活了八年之久。
这八年时间里,洛峰过得平平淡淡,但却很充实,木天野教拳十分认真、严谨、负责。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师父们,都因为他,惹上了大麻烦。
前几日,剑宗外道门中弟子,驾到天阙城,领头的弟子,是剑宗门中一位长老的弟子,贵为长司!
剑门中无论内门还是外道,长司不过几十人,偌大的门派,长司是中坚力量。
长司之上就是长老、掌门,还有隐匿在门派最深处的太上长老。
在长司之下则是剑师,剑士,门徒。
剑宗之中,等级森严而分工明确。
剑宗长老们辅佐掌门管理门派事务以及对外交涉,具体事宜则由长司出面处理和执行。
每个长司,都是一个或者好几个城池的名誉城主,虽然不插手城内事务,但却十分有话语权,毕竟剑宗长司象征着不仅仅是权利和地位,还有本身强大的实力!
如果说剑宗派来一名剑师,就可以凭一己之力,横扫天阙城。那么,剑宗长司就是高高在上,矗立在云端,不可触摸的存在。
若是能成为一名剑宗的剑士,或许,绝大部分修行人、学剑之人,此生就算死,也死而无憾,剑宗是每个修行人,心中的圣地!
因为一旦成为一名剑士,象征着,剑道已经修至化境!剑师则修至道境!长司,则是圣境修为了。
传说中的剑宗长老,无不是天境修为!可惜......剑宗的长老只有两位,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
此刻,一名剑宗长司,奉长老之命,前往天阙木家,想要把剑宗余孽沧风之子,带回门派处理。
此子,自然是洛峰了。
可洛峰却浑然不知。
剑宗一行人,虽然只有十数人,却声势浩大,乘一朵巨大的剑云,降临木家。
木天野早已知晓,与异师阴无一起去迎接剑宗贵客。
“难道......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吗?柏牙尊者,念在你和沧风尊者之间的旧情面上,您就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阴无老人对眼前的剑宗长司,缓缓说道。
柏牙尊者说道
“不行,我这是奉了长老之命,沧风他一错再错,连累了太多的人,如今已然身死,长老们定不允许他的子孙留在世上,这牵涉到剑宗的颜面。”
木天野拱拱手说道。
“这我就听不明白了,沧风确实已叛离门派,可这与他的孩子有何干系?这不是滥杀无辜吗?”
柏牙尊者嗔怒道: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地方!小小木家,我一指就可将它覆灭!你是想干脆把嘴巴闭上,还是想看木家从天阙城里消失?”
木天野赶紧把嘴巴闭上,不敢再多说一句,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柏牙尊者对阴无老人说道:
“三大势力,都不可向恩泽天玄的异师一脉出手。这是天玄大陆两域天境圣尊之间的协议,我一个小小的剑宗长司,定然不敢违背。”
“阴无尊者,烦请您,把那沧风之子交出来,我定不会为难您,为难木家.....”
阴无老人,在一旁淡然笑道:
“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万年前的盟约,如今仍然是,悬在各大门派头上的利剑啊。”
“那我可得握紧这把利剑。今天,谁要是敢动天阙城中一人,我异师阴无,就与谁不死不休!想要沧风之子,先跨过老夫的身体再说!”
柏牙尊者顿时怒容满面,但顾及到先祖盟约,他却是不敢出手,旋即道:
“既然阴无尊者如此说,看来已经下定决心与天阙城共存亡了,那么我柏牙就此退去罢。不过您老可得看好沧风的宝贝儿子,若是意外死去,那我拿什么跟长老们交差啊,啊?哈哈哈哈......”
阴无老人回道:
“此子的安全,就不劳烦柏牙尊者费心了。我会步步不离此子,你们休想碰他一根汗毛。”
柏牙尊者笑道:
“阴无尊者,那你可得看好他哦,就怕你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人的命,天注定。要他死,便只能是死!你再怎么做,都是徒劳罢了!哈哈哈......”
剑宗长司柏牙,再说完这些话后,驾剑云扬长而去。
木家大院里,只留下阴无老人和木天野两人,相视无言,心情都无比忧虑。
半晌,阴无老人一句话,打破宁静。
“木老弟,你说洛峰去哪里才安全啊,天下之大,阳域去不得,阴域又摆脱不了剑宗的掌控,无论在阴域什么地方,他都难逃一死啊!”
木天野沉吟良久,说道:
“据我听说,这柏牙尊者,是剑宗外道门中的长司,沧风属于内门中人,剑宗内外两门,素来不和,要杀洛峰,何其不是在变相地给内门难堪。”
“内外两门,剑拔弩张,早晚必有一战!我看,洛峰未必没有活路,剑宗内门就是很好的去处!一则与洛峰渊源深厚,二则他是玄阴之体,跟您学阵法,确实不大妥当,再者,您想过没有,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日夜盯着天阙城,肯定想不到,洛峰早就被我们送到剑宗去了!”
阴无老人沉声道:“这太冒险了!”
木天野说道:“你想他一辈子在襁褓里活,还是想让他自己走出一片天地?”
阴无老人沉默了。
“好吧,就这么办!我这就去联系内门的长老。”
洛峰万万想不到,他前半生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被其他人,被命运左右。
洛峰浑然不知,他就像一个小齿轮,被大千世界的大齿轮,所传动。
洛峰已经整理好行囊,或者说,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来整理的。
他穿一身破旧棉袄来到天阙城,还是穿一身破旧棉袄离开此地。
他要去遥远的剑城——云霄城!
只见洛峰脑袋肿的像是一个猪头,木家大小姐木子子在一旁闷闷不乐。
“这家伙要走了啊,以后可没有人任我欺负,任我打骂了......他走了,我还真舍不得呀。”
木子子心中这样想着。
洛峰穿上厚厚的棉袄,裹得像个粽子,他感觉自己回到了八年前......
阴无老人手握铁杖,头戴斗笠,还是身穿那身松散宽大的破袍。
木天野带着女儿木子子,就要送这一老一少出城。
“阴无尊者,恕不远送,前行漫漫长路,万事小心!”木天野说道。
阴无老人轻轻挥手,神色也是一黯。
“木老弟,后会有期......”
就这样,洛峰离开了生活八年之久的天阙城。
他就像是一个匆匆过客,天阙城不过只是他万千年生命中的一个小小的驿站罢了。
“洛峰你别走!我有事要告诉你!”
只见木家大小姐木子子,走到洛峰跟前。
一把抱住了他,拥紧。
已是花季少女的木家大小姐,气吐如兰,将脸庞贴在洛峰的胸膛之上。
“我有话对你说,把耳朵凑过来。”
洛峰自然遵命。
“啊,好疼,你干什么!”
原来木子子狠狠地在洛峰耳朵上,咬了一口,还轻轻说了一句。
“你晚上睡觉,怎么什么衣服都不穿!赤身裸体,你怎么不去死啊,赶紧滚,滚到云霄城......我会想你的。”
说着,木子子眼中竟是多了几滴珍珠般的泪水。
洛峰,如同傻了一般,立在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剑宗所在之地,名为云霄城,取“凌厉剑意,直入云霄”之意。
事实上,云霄城是一座耸入云霄的“剑山”。他由万剑谷、千丈崖、百里星河、圣剑冢、通天剑塔五部分组成。
万剑谷内,是剑宗门徒、剑士、剑师,修行、居住的地方,其谷深万丈,广阔千里,谷中终日剑气弥漫,霞光阵阵。
其中有祭剑堂,为弟子拜祭、景仰剑道先祖之地。
有炼剑堂,为弟子磨砺剑心,修习道法之地。
有铸剑所,为剑宗弟子铸剑、择剑、磨剑、藏剑之地。
又有焚剑堂,乃是处罚违反宗门戒律的弟子,在这里,只要触犯剑宗门规,无论远近亲疏、修为高低,都毫不留情面,推入焚堂,自废一身修为。若是不愿,自有长老出面,以剑对剑,以剑问心......
试问,有谁能在宗门长老,已是圣境修为强者对剑问心下,活下来呢?
剑宗山门一入,自然会看到一巨石矗立在剑山脚下,巨石上刻有苍劲大字——“宗门之内,严禁械斗,违者打入焚堂!”
这十四个苍劲大字,刻在巨石之上,如刻在人肉血躯之上,其色鲜红!可见剑宗之内,门规之森严。
这条规矩,是维系剑宗内外两门之间和平的重要保证。
但剑宗之内,总需要弟子之间相互比试剑法,所以就有了千丈崖的存在。
千丈崖位于剑山中部,这一断崖,在万剑谷上方,因距万剑谷谷底千丈而得名。
剑士之间的名誉对决,或有难解的情仇恩怨,比试双方都会提前约定好时间,到千丈崖上一决雌雄。
据说,这千丈崖上,还葬送了不知多少对,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为爱殉情的青年少女。
谷底森森白骨,触目者寒心。
直到千年之后,新任掌门洛峰,亲自在千丈崖巨石之上,刻下一文,情况才有所好转,其文如下:
“情乃世间最毒之药,刻骨铭心。
欲乃世间最恶之本,根深蒂固。
爱恨情仇,皆过眼云烟;红颜枯骨,莫动凡心!
入我剑宗者,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明深理,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无念无作,非修非证,不历诸位,而自崇最,名之为道。
爱欲断者,如四肢断,不复用之,戒之戒之......”
自从洛掌门亲自立碑撰文之后,无数对情侣在千丈崖上,皓月之下,相拥而泣,泪流满面,而悔不当初......
一时间,剑宗掌门威名远播,寰宇之内莫不心服口服,天下熙熙,皆来千丈崖,一观掌门风采慧字!
在万剑谷中,有一条百里星河,其河水清澈见底,永不冻结,寒冬腊月,鱼儿也在河中欢呼雀跃,一眼可见,真是怪哉!
这百里星河,由何得名?
原来,剑宗修士,习剑之人,多用铁剑,剑久易钝,钝了就需要磨上一磨,人人来磨,湖中之水,自然多了许多星星点点。当艳阳高照,或银月撒辉,湖中就能看到万千繁星。
河水有百里,星河就有百里,百里星河,是无数惜剑如命之人,磨炼剑心的圣地!
据说,河中之鱼不惧寒冷,就是因为吃下了许多,惜剑、爱剑之人,磨下的坚定道心啊!
万剑谷中,还有最后一处,乃是万剑谷中唯一之禁地,是剑宗太上长老闭关修炼之地——圣剑冢。
太上长老修为已达天境,随时都可以破碎虚空,离开这凡尘浊世,离开这悲苦娑婆之地......
但是,太上长老心怀天下苍民,一人独自出离,独得道果,心恐愧对天恩。
剑乃兵戈之利器,兵器之王者。剑用以杀伐,不知有多少天才俊杰殒命剑下。
主人已死,其剑自然也要封存,封存之地便是万剑谷中——圣剑冢。
圣剑冢之中,埋剑数不胜数,每一把都如天上繁星一般,光耀照人。
可惜,每一把都怨气冲天!
最终,太上长老们选择留了下来,亲自来化解这万剑冢中的滔天怨气!
“英雄归来兮......归来兮,剑主已去,你们又何必执着啊!”
人们始终相信,在天玄大陆之上,还有另一层天!那里阴阳交融,是一片平和祥瑞之福地!
于是,在剑宗掌门的率领下,建立了一座通天剑塔,这座塔在天霄城剑山最顶端打下根基,直耸云霄,意图通天之上!
剑宗门人,耗费无数财力物力,却始终没有借助这通天剑塔,到达那另一层天......
如今,这通天剑塔最顶端,就成了历代掌门和长老们的居所。
他们在剑塔最顶端,夜夜触摸繁星......任星光撒在剑上,撒在万古不变、沧桑地脸庞上,他们饱含热泪......
天阙城,距离云霄城足足三万里,阴无老人带着年仅十六岁的洛峰,驾一团火云,直飞冲天,奔赴云霄。
他们日夜兼程,不惧危寒。
一路上,阴无老人为洛峰讲了许许多多,关于剑宗的感人轶事,其中名字出现做多的,是一位名为沧风的剑宗尊者。
洛峰听得入神,被沧风尊者伟大事迹所折服。
“我也要当像沧风尊者一样的修行人,不违本心,与那剑宗里的坏蛋长老们,以剑对剑,以心问心!我洛峰什么都不怕!”
阴无老人严重饱含热泪,他缓缓说道:
“你可得想清楚,现在沧风尊者,被逐出师门,如今,恐怕早已身陨道消啦!”
洛峰摇摇头说:“我也不怕死!”
然后又睁大眼睛问道:“沧风尊者,后来怎么样了?”
阴无老人说道:“沧风尊者,单凭道境修为以剑对剑,以心问心,对决剑宗圣境修为的大长老!”
“你猜怎么着?最后沧风赢了!沧风对于他所做一切,无一丝悔意,问心无愧。若有悔意,那即是做错,若是做错,那即是大错特错!”
洛峰听得入神,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就到达剑宗,要看看心中偶像所修行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阴无老人蓬乱、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舞,他仰头,悲悯苍天,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
“我沧风......何罪之有!你来问我!”
只见沧风跪倒在焚剑堂前,一口鲜血喷在剑宗列祖列宗排位之上。
“我何错之有!”
剑宗大长老坐在焚剑堂前大座之上,呵斥道:
“单凭此言,你就愧对师恩,若无师恩,你何来这一身本事!何来造出祸端!”
沧风披头散发,仰天长啸。
“我沧风,自然废去一身修为!从此刻起,我与剑宗内外,所有人,再无瓜葛!”
......
阴无老人想到这里,情不能自已,紧紧搂紧怀中的洛峰。
风雪愈急,远去故人重来,一团火云,直入天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