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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系舟匆忙赶回家,自然是被父亲一顿教训,又去思过堂跪了几个时辰。是夜,许系舟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都只是想着周溪亭的笑靥。直到过了子时,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许系舟便起了个大早,平日练功倒没见如此勤快过。想到今天要去赴约,他苦于如何向父亲开口,思前想后,最后还是直接偷偷溜了出来,父亲要罚,那也是往后的事了。正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许系舟在街上要了碗馄饨,那馄饨皮薄馅大,汤汁清冽,撒上些许虾皮,再加几瓣广东的紫菜,味道甚是鲜美。祭好五脏庙,许系舟正了下衣冠,便向城东走去。
周溪亭早已在那了,今日风光极好,春风拂面,直吹得许系舟微醺。周溪亭一身绿意,远远的便挥手道:“我可等你半个时辰啦。”许系舟踱步过去,笑道:“那就再等半个时辰罢。”
周溪亭见他故意走的慢,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小跑过来,问道:“今日我们去游古万佛寺,登振风塔,好不好?”许系舟应允道:“振风塔素来是万里长江第一塔,安庆名胜之翘楚,你可选对地方啦。”周溪亭满脸期待的说道:“前几年登武汉黄鹤楼的时候,楚地风光,尽收眼底。今天倒想见见江北风情,不知是怎么样的。”
许系舟见她一副楚楚模样,心底怜惜,即说道:“那便走吧。”两人一前一后,许系舟时不时回过头来和周溪亭说话,周溪亭心情愉悦,二人斗起嘴来,倒斗了个平分秋色。
古万佛寺位于安庆枞阳门外,建于宋开宝七年,明朝万历四十七年重新募建,是长江一带名刹。枞阳门鲜有商旅,一路走过去,修竹葳蕤,万籁静寂,与不远处繁华喧闹的安庆城,平添几分情趣。忽一阵琴声传来,悠扬动听,是一首古曲《有所思》,许周二人都不禁停下步子,细细聆听那琴音。
一曲弹毕,只听到一女子低低的叹息声,声音哽咽不可闻,进而又听到几声垂泣。二人心下困惑,便依那声音寻去。见有一凉亭,凉亭中坐有一女子,前置古琴,女子容色枯槁,依琴而泣。李白所言“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大概便是如此。
二人见那女子哭的伤心,颇生怜惜,许系舟便即上前问道:“这位姑娘在此抚琴悲泣,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么?”周溪亭也劝道:“如果是遇到什么麻烦,我们...我也许可以帮上忙。”
那女子闻言缓缓抬起头来,二人更看得分明,争是个风情万种,绝代佳容。只听那女子开口道:“你可知只羡鸳鸯不羡仙?”许周二人面面相觑,知那女子是为情所伤,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能够劝慰。
那女子又言:“二位既然是为琴声而来,那我便再为二位弹奏一曲。”说完便去拨那琴弦,琴音入耳,但却悲凉万分,是一首《平沙落雁》。许系舟不忍,便问道:“可是姑娘的相公有负于你,风花雪月的事,我们是不懂,但多一个人分担,兴许可以帮你排忧。”那女子不言不语,依旧弹琴。周溪亭见状说道:“琴声如此动听,姑娘定是大家闺秀吧。今日有幸遇上,交个知己,也是好的。”
忽听得”当“的一声,那琴弦径自断了,许周二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站在一边手足无措。那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叫小凝,自幼便喜欢音律,好结交侠义之士。六年前离家,仗着幼时学过些武功,惩奸除恶,快意非常。“许系舟暗想:嗯,小凝,好美的名字。却一边去偷看周溪亭,暗生比较之意。
周溪亭说道:”惩奸除恶?那多好啊,可真是侠女。“小凝道:”那也没什么。后来我因音律结实了徐家独子徐知谏,他虽文弱不通武艺,但待人十分的好。我们一起讨论音律,现在想起来,那可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言毕神色有些黯然。
周溪亭道:”那后来怎么样了?是他有负于你么。“小凝苦笑道:”他再怎么喜欢我,我终究还是江湖女子,学不来大家闺秀的模样,讨不得公公婆婆的欢喜。“周溪亭这才知道方才小凝为何弦断,是自己赞她是大家闺秀,倒引得人家想起伤心事来。
小凝又续道:”我和徐知谏虽有夫妻之名,但在徐家始终不受待见,我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徐家,独身一人闯荡江湖。夫君遍处寻我不到,半年的时间,竟然...竟然一病不起。“言毕低声哭泣。
许系舟道:”那你怎么不回去见他。“周溪亭道:”笨蛋,小凝没回去,怎么知道徐公子病倒了。“许系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续道:”那你见到徐公子,他的病自然也就好了。“小凝摇了摇头,叹气道:”夫君病了没多久,徐家便为他续弦,娶了李氏,说是给他冲喜。我自然也是希望他的病早日好转,我又怕公公婆婆,所以始终没有踏进徐家的门。“一行清泪顺着小凝面颊流下,”谁料...谁料,不到一个月,夫君他,就药石罔效,撒手人寰了。“
许周二人均是惊呼一声,想不到徐知谏用情之深,竟相思成疾,再也没有好转。同时也为小凝的遭遇扼腕。
小凝起身向二人福了一福,说道:”我见二位心肠好,所以有一事相求,希望二位答允。“二人见小凝梨花带雨的样子,自然是万事皆允。小凝谢过了,说道:”夫君去世后,徐家在古万佛寺立了块牌位,李氏每日伴在左右,我可真羡慕她。可惜我想进去为夫君上一炷香,徐家人都不答应,还骂我是不祥之人,逼我走,让我永世都不再来安庆。“
周溪亭骂道:”怎么这般不讲道理,怎么说你也是徐家正室,徐家人这么做,可真太过分了。“小凝道:”那也怪不得他们,毕竟知谏的死和我逃不了干系,当初要不是我一意孤行,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局面。现在我只求二位帮忙,让我进得古万佛寺,为夫君上一炷香,祷告几句,了却心愿,我这一辈子都再也不来安庆了。“
许系舟正色道:“好,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帮你达成心愿。”周溪亭也点头表示赞同。小凝不住道谢,二人只说分内之事,也不多说,小凝抱起古琴,三人便一同进了那古万佛寺。
寺内香火不绝,不过现在时候尚早,善男信女倒是不多。小凝说徐知谏的牌位便设在振风塔顶层。寺内僧人只道三人是游客,也不上前询问。
振风塔建于明代隆庆二年,“振风”二字有振兴文风之以,建成后数百年,果真文风盛行,享誉文坛,此处不提。三人见那振风塔是七层八角楼阁式,好生雄伟,寺墙外的长江湍急,颇有雄踞长江之意。三人在心里暗叹了声好,便去登那塔。
小凝虽然是女流,好在学了一身功夫,加上心情急切,健步如飞,许周二人竟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盘旋而上的上了塔顶,只见正间设有一灵牌,上书“先夫徐公讳知谏君生西莲位”,牌位前跪有一女子,想必便是李氏,旁边更有数名僧人,滴答滴答的敲着木鱼,口诵经文。
李氏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起身,转过身来,脸上亦是泪痕。李氏见到小凝,怒道:“你怎么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快走罢。”周溪亭抢道:“她是徐知谏的正室,祭拜先夫,你再三阻挠,是为何意?”李氏道:“要不是她,知谏怎么会去世,她是个不祥之人,还嫌给徐家带来的厄运不够么?”
那李氏句句紧逼,小凝一言不发,只看着丈夫的牌位喃喃,却又听不分明。许系舟见状道:“小凝只是想祭拜一下,祭拜完便离开安庆,再也不回来,也再也不见你徐家人,这样你都不允么。”李氏只是摇头,神情也颇是不耐烦,似乎便要逐客了。许周二人料不到李氏会这样绝情,一时间也不好说话。
只见旁边一名僧人起得身来,口宣佛号,开口道:“李施主,这位姑娘不过是想祭拜一下徐公子,天见可怜,世间芸芸皆苦,你便答允她,也算愿了她一番心愿。”李氏无言,眉头紧锁,似乎在想着什么,最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小凝可以祭拜。
小凝忙把古琴交与许系舟,又从僧人手上接过三柱香,朝着灵位便跪下去。连磕了三下,又将手中的香插于牌位前,向李氏同众僧道了谢,默默的看了一眼丈夫的牌位,两眼潸然,终究还是没有流下泪来。从许系舟接过古琴,口中言谢,许系舟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没出口,只看着小凝缓缓走下楼去,脚步声渐渐不可闻,江湖之大,可哪里又是小凝的归宿?
李氏木然,道:“你们先下去,我想独自陪陪夫君。”众僧不弗其意,前前后后的下了塔顶,许周二人也不便再留,也道了声告辞,下得塔去。
塔顶只余李氏一人,只听她喃喃道:“我自从嫁入徐家,你从不肯与我同房,始终念念不忘小凝。你怎知,我对你的情意,丝毫不比你对小凝的少。”长叹一声,看着塔下的江水流过,流水寥寥,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