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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郑书癫 川蜀侠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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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绿柳山庄在城外十数里,建的是气势不凡,老远便听到了人声鼎沸。
  “许前辈,安庆城的许前辈到啦,快去通知师父。”
  片刻便见得一人喜气洋洋的出门来,正是周世卿,只见他拉着许谋的手道:“许贤弟你可算来啦,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上几杯。”许谋微笑道:“全凭周盟主吩咐。”周世卿又对身旁的弟子道:“张青峰,你去招待许前辈的弟子。”他口中所说的弟子,便是孙开文,许系舟和郑平南三人了。那三人从没见过如此之多的江湖人物,庄前庄后,直是个门庭若市。
  周世卿已经和许谋进去了,张青峰也上前抱拳道:“三位师兄,请随我来,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宽恕则个。”孙开文点了点头道:“嗯,张师兄多礼了,还希望不要嫌弃我们三人添麻烦好。”张青峰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绿柳山庄。
  此时还未到午时,庄内人声嘈杂,听他们交谈,像是庐州,安庆,徽州三府的武林泰斗都来了,带着的后生小辈,像是许系舟之流,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的拘谨的跟在自己师父掌门后面,有的性格开朗的,已经与其他人攀谈起来,说的唾沫与口水齐飞,牛皮共马屁一色。张青峰向三人道了声”请便“,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孙开文已经和杨老拳师的子侄几人谈起话来,那杨老拳师也是安庆武林的成名人物,其弟子早就和孙开文等人相熟。其中一个叫杨勇的,一边说还一边拿手比划,神采飞扬。许系舟厌恶地看了杨勇一眼,迈开步子,不去理他们,郑平南忙跟上许系舟。这绿柳山庄好大,厅堂回廊直走不完,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可又念着一个人,他在人群间四处找寻,料想她会使剑,也许...也许今天也会来吧。怎奈天不遂人愿,这人山人海间大多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哪里有周溪亭的倩影?
  ”哎,平南,你看那是谁!“许系舟忽然叫道,一边还拉着郑平南。郑平南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见有一少女正在低头赏面前的那盆花,她身后有几个汉子凑在一起,指着少女的后背窃窃私语。
  ”系舟,别乱说啦,我...我...“郑平南的脸早就红到了耳根,许系舟笑道:”怎么了?脸红什么,快去见你的凌湄妹妹啊,呆杵着干嘛。“郑平南支吾道:”什么凌湄妹妹,可...可别再胡说。“许系舟道:”人家和你有婚约,你喊她一声妹妹,便都喊不得的么?“
  郑平南忙去按许系舟的一张臭嘴,许系舟四下躲避,两人打闹不休。原来,郑平南并非安庆人氏,本是蜀人,至于他和凌湄的渊源,还要从父辈说起。
  郑平南的父亲郑约,三岁识千字,五岁吟诗赋,是小有名气的神童,县试,府试皆得了第一。二十岁那年乡试第三,乡里闻名,在二十三岁头上进京赶考,博得甲科第二,皇帝也是甚喜,将郑约留在身边,做了个右拾遗的职位。
  杜甫也曾做过拾遗,拾遗一职,须得向皇帝进谏忠言,言朝官是非,因此最易得罪人,更何况伴君如伴虎,只是吃力不讨好的官职。郑约为人刚正,不喜与人结伍,在皇上面前又是百无禁忌,得罪同僚无数。终于几人联名,向皇帝弹劾郑约,给他定了个贪污之罪,皇上也早就不待见郑约,于是顺水推舟,一道圣旨将其贬回原籍,夺了官禄,一世为民。
  郑约心灰意冷,又想双亲已丧,自己了无牵挂,于是一路游山玩水,也不着急回原籍绵阳,更何况自己被免了官职,回去了父老乡亲问起来,面子上也颇难堪。郑约心里定好了,只抛开烦恼,寄情山水,此中情趣,倒也不可尽言。
  这一日行到汉中,南郑县,郑约已行了半日,早就累了,肚中也是饥饿难耐,打算找个客栈住下。忽见前面人声嘈杂,大声叫嚣,似是有人在争论着什么,郑约心下困惑,拨开人群,向其间看去。只见一客栈门前聚着许多人,一仆人打扮的汉子正涨红着脸,和几名官差说着什么,那官差脸上都是不耐烦的神色,想推开那仆人。
  那仆人不依不饶,口中只说着:“我家老板就是在这家客栈失踪的,一定是他们捣的鬼。”那客栈老板闻言忙摆手道:“这位小哥可别胡言乱语,我只管做生意,你们老板虽然是在我家住下了,可他行踪我哪里管得着,兴许是去寻花问柳误了时辰,我们也不得而知啊。”为首的官差点头道:“这老板说的十分在理,你也莫在这聒噪不休。”
  那仆人见自己不管怎么说,官差都只护着那老板,茫然间向人群中望去,忽然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从人群中拉出一位读书人模样的人来,告求道:“这位先生,我见你气质不凡,一定是好人,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啊。”
  那仆人口中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观望的郑约,郑约被他这么一求,也不好再推脱,只好站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看这位小哥神情激动,一定有隐情,还望几位官差大哥明察。”那为首的官差一摆手,不耐烦道:“你便闲的浑身力气无处使么?要查,你自个查去吧。”
  郑约眉头一皱,说道:“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郑某受人所托,固然倾力相助。”那官差捏了捏鼻子说道:“卖什么酸,你帮就帮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读了这么多年书,能抵什么用。”郑约道:“此言差矣,子曰君子不器。天下万物不出一个理字,只是在下才疏,也只是尽力而为。”那官差摆了摆手让他别再说下去,其余几名官差也只是笑郑约。
  郑约作了个揖,问那客栈老板:“既然这位小哥说家主是在你家客栈失踪的,还请将其家主几时入店居住,与何人同行,行李又带得几何,同时住店的又是何人,一一告知则个”那老板苦笑道:“连官老爷都不想多管,你来趟什么浑水。”
  郑约正色道:“忠人之言,恪守吾责,还请告知。”那老板咽了咽口水,说道:“好好好,说与你听了便怎么样。这人昨天未时入店,要了两间房,同行的只有他仆人,东西嘛,我没注意,想必是些细软吧,来住店的人不外如是。今天不见那人出来,这仆人便在这闹,说什么我谋财害命,皇天在上,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啊。”
  郑约道:“那他的行李,现在何处?”那老板道:“还在房内放着呢,我们开门进去就不见人了,行李好好的放着没动,本来就是我说的,他只是寻花问柳去了,望了时辰,又或许遇到什么故人,走的匆忙。”
  那仆人抢道:“你说谎,我家老板随身带的银票都不见了,明明是你们偷走了。”那老板道:“我说小哥,你可饶了我吧,你都说是随身携带的银票,你老板随身拿走了,可又来怪我么?”那仆人又想争辩,忽听得脚步匆匆,十数名江湖打扮的汉子从客栈走了出来,为首的对客栈老板道:“老板,快快过来,我们要退房,莫误了我们的脚程。”
  那老板连连答应,矮身进得店去了。郑约心下懊恼,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去看那仆人焦急的神色,心下也十分不好受。
  “且慢!”一声清脆的声音划破喧嚣。客栈老板停了脚步,因为他的手已经被人拽住。
  “你是谁啊,拉着我干嘛?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谋财害命,还做什么生意?”
  此话一出,当场众人无不吃惊不小。郑约定睛看去,只见一名剑客立在老板面前,剑眉微挑。
  那老板抖若筛糠,颤颤巍巍道:“你…别含血喷人,我…我可没杀人…”
  那剑客微微一笑,进了客栈,让先前要退房的十数名汉子尽数出来。那些人岂听他的,纷纷叫骂不休。那剑客双眉一挑,手中剑忽地出鞘。
  “啊!这是…这是碧光剑。你…你是川蜀大侠凌洛之!”
  店外围观的人听到这句话,众皆惊呼一声,一些不识得凌洛之的,侧身去问身边的人。知道的人也不少,无在乎些江湖事迹,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众人惊叹不已,都说今天有热闹看了。唯有郑约夹在众人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生尴尬。
  那剑客收剑回鞘,笑道:“哟,你还认得我?”
  那群汉子无不心惊:“当然识得,当然识得…”纷纷低着头,一前一后的随着凌洛之出来了。
  凌洛之走到官差面前,懒懒道:“可以结案了,这些人,嗯…算上老板,一共十九人,全都抓回去吧!”
  那几名官差面面相觑,一名打头的不解道:“这…凌大侠,怎么就,怎么就结案了?”
  凌洛之“哦”了一声,指着那十八名汉子道:“你去搜他们腰间,裹夹着的,想必就是失踪者的肉了。”
  那几名官差闻言忙去搜寻,那些汉子扭扭捏捏的,不自觉的想往后退,只是围观的人讲此地围个水泄不通,哪里出的去?
  他们越发这样,官差心下越是坚定了凌洛之的话。果然,那十八名汉子的腰间,分别藏了一个油纸包,不大不小,包了好几层,一掀开来,腥臭扑鼻。
  那仆人见到这幅光景,拉扯着客栈老板的衣服,哭喊着让他偿命。那老板也没了神气,只低着头不吭声。一名官差过来拉走了仆人,取出镣铐给老板拷上了。
  凌洛之见众人困惑,解释道:“这些都是老把戏了。那客栈老板和那些汉子串通好的,见到有钱的主来住店,便已经下好打算了。那些汉子也装作住店的客人,半夜里摸到金主房间,捉来一刀杀了,又用准备好的硫酸溶尽尸骨,每人都用油纸包包上一部分,第二天装作离店的客人,到得荒山野岭,讲这些尸骨一抛,便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争论纷纷,凌洛之趁乱悄声走了,郑约欺身追了上去。
  于是自此二人便相识了,凌洛之亦是毫无挂牵之人,便和郑约结伴,一同游山水,时候久了,二人皆觉相逢恨晚,拜个把子,结了兄弟。郑约为兄,凌洛之为弟。
  至于后来二人定居安庆,又都娶妻生子,生下的便是郑平南和凌湄了。
  郑凌两家又私下结下娃娃亲,可郑平南天性害羞,每次见到凌湄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是此许系舟也没少笑话他。
  今天两人也是一般打闹,忽听见一娇脆的女声:“平南,系舟,没想到在这见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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