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科长这时忽然站了起来，起来的时候，动作自然又麻利把肖文武放在桌上孝敬他的那一堆南阳三宝顺势一抹，就好像掉进了一个什么桶了，了无声息，桌上就依然还是只有那么一堆资料。
　　“王柯……”赵科长叫了起来。
　　赵科长的这个动作，让肖秋林猛地想起头脑里朦胧的记忆。这个赵衣学在局里口碑并不好，特加是他退休的前十年里，局里除了接收他们这些大中专生，还有接收转业军人指标。
　　接受转业军人就不像大中专是国家分配，人未到，档案资料就到是，是必分！转业军人来到地方的转业办，转业办再联系各对口单位接收。这个过程，转业军人为了谋求好出路，特别是像公路局这样的好单位，必须送礼。
　　送礼了，赵衣学才会把公路局接收转业军人的指示拿出来。那时他收转业军人这块的钱，最少一万，不设上限。想进南阳公路局里的的转业军人不送他礼，那是进不来的。
　　就像此时他把那堆礼物一抹进了他桌子下来的箱桶里，代表着他这个位置下面就是一个百宝箱，财源滚滚。
　　这时，王柯进来了。
　　“小王，你看看，人家肖秋林这南阳交大的优秀大学生，就是一样，在学校就是党员，表现好，来到单位了政治觉悟也高，不像那几个要分到分公司的大中专生，到我这里，我说了分配地方，一个个不高兴似的，还想挑三拣四，你说总公司是他们想进就进的吗？”
　　“肖秋林是在学校就是学生干部，交大的学生会和团委都争着要他。”王柯对着肖秋林竖起大拇指，又朝重重点了下头。
　　王柯这个人不错，后来也是赵衣学的接班人，是公路局掌管人事大权的人事处处长，自己可不能得罪他。
　　肖秋林仿佛有一只透视之眼，看着王柯，也看见了他的未来，也朝他倾心微笑点头。
　　其实有点好笑，九十年代中期，局里对他们刚分配大学生还是比较好，再过几年，国家扩招，大学生满天飞。那时再到单位的大学生哪里还有能总公之说呢，直接就是叫没有机会了。过几年分公司也会全部撤掉，全部换成项目部。一个项目部就项目经理、副经理、技术主管和安全、技术员几个，其它全部是包工队。新来的大学生不管什么关系，统统先分到到项目部建筑工地一线。
　　还有，局里现在还有很多的青工（以前父母辈在单位是正式职工，顶替上来却没有转为正式工的，叫青工），合同工（在外招聘进入局里的聘用职工）会全部统统解聘，推向市场……
　　所以，肖秋林觉得现在自己回到这个时代，对这个分配，来到精测组是满意的，自己工民建专业，搞测量工作，也是对口的。何况眼前的赵衣学和王柯对自己的感觉还不赖，人事科的领导认可，对自己的发展都是有利的，起码某些不必要的卡壳是不会有的。
　　看来，自己的父亲肖勇未雨绸缪，对建筑企业送礼投其所好这一块，是有一定研究的。对这个赵衣学第一时间献上不菲的礼物，来到单位即使是最晚一个来的，也马上得到了认可。
　　不过，哥好像对自己一来是分配在局精测组有些不满意，插着嘴道：“赵科长，我弟是正宗的工民建专业的大学生，他学的不仅仅是测量，工程上的他都懂，他应该进工程部里吧？精测组对他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说这话的时候，哥的香烟已经了递一上头，并且给赵科长燃上了。赵科长吸了两口，顿了顿道，不缓不慢地说：“肖秋林同志，条件是不错，局里安排他现在虽然是在精测组，但是一般的成员，安排他是精测组的副组长。他们大学生呢，按照分配原则，也有一年的实习期，一年的转为助理工程师，这个安排，也是……”
　　肖文武呢，这些年一直在工地跟着父亲包工程，什么工程部也是老爸告诉他这个弟弟应该进的。其实他对这个大型建筑企业的人员安排并不熟悉的，现在听说弟弟是当了副组长，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在班上当班长。弟弟刚来，班长肯定有人了，当个副班长，也是不错的。一下子，又让他觉得弟弟一来单位就当官了的感觉，觉得这是一个满意的结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衣学又眯着眼晴，盯了盯肖秋林。
　　这赵科长心里精明着呢，他知道陪肖秋林来的这个哥是个老大粗，真正心里有谱的是肖秋林。而且他想观察一下这个新来，挺会做人的大学生心里不会不满意这个分配安排呢！
　　肖秋林没流露出哪怕一丝不高兴的神情。过几年一改制，不管是总公司，还是分公司，有能力有关系的都争着想当项目部当经理呢，那才是真正的肥差，当然，那个肥差也得看真正的本事，那可是在建筑市场上自由搏击，这几年嘛，还属于单位人多臃肿，大家还以为在总公司最好。
　　“服从领导安排！”肖秋林点着头。
　　“很好！”赵科长放下烟头，从桌上拿起大茶杯，骨碌碌喝了一大口茶，又缓缓道：“肖秋林同志，测量工作很重要，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局，在我们NY市境内分公司就有四五个，还有几个修桥、修隧道在外面的分公司，不管是搞什么建筑，万丈高楼平地起，都离不开最关健的打前站的测量，公司所有分公司的各个测量队都属于你们管，你们去监督检查，任务重呀！
　　现在有些年轻人做测量工作没有经验，也没有耐心，我们都听说一些分公司的测量总是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失误，做工作，测量工作失误不得，你们作为局里精测组，更是责任重要呀！
　　下面分公司里有些人呢，大手大脚惯了，不祥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说，这算什么逻辑。以后有个分公司的隧道测量放线，好像是什么什么……缓……什么线打歪了……
　　“缓和曲线！”肖秋林更正道。
　　“对……对……当时给公司造成了几十万的损失，局里要追究责任，他们下面分公司的人说是仪器过期了，没有检效，所以出了一点差错，然后把责任反推给总公司，总公司也不认呀，这事就拖着……不了了之……
　　你现在进了精测组，也是新来参加工作的，有干劲，也不用有那么多顾忌。你要管好下面分公司各个测量队的主管了，测量员了这些，搞测量的人在公司是有些吊，但是你来了，公司是寄以重望，把他们管好！”
　　肖秋林原以为赵科长只负责收礼，然后想方多搞钱，没想说起这些具体工作，对他可是“殷切期望”。
　　可是，这个赵科长说得一口大话，好像自己一来就可以改变什么。自己的上面还有精测组组长，精测组上面还有工程部，工程部还有老大，这些专业人员不知道，要他赵科长一个对工程并不精通的人来指点？他只好愁惨着脸说：“赵科长，我们是局里精测组，精测组是各个分公司到处跑，负责下面各个测量队的测量复核，资料检查，具体下面的测量队在施工放错线了，打错点了，下面分公司技术主管责任制，这是属于工程问题工程部更要第一时间知晓！”
　　“嗯，真不愧是优秀大学生，没进公司，就懂得这些专业门道。但是我是听金局长说的，你们精测组啊，要加强管理，今天除了增加你，你们组里还增加了两三个工程经验很丰富，从中建公司调来几个老测工，有些监督检查复检工作，你可以指派他们去干，必要是要把分公司的测量组盯到位。”
　　现在一来，赵科长就指出一大堆关于分公司测量组里的问题，对着肖秋林指手划脚的，一来就让其得罪人吗?
　　那些在公司呆了多年，还有一些在这个单位干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测工你要动不动就指责人家这里不好，那里不行，你小子得有好果子吃？这些工人，特别是有点技术的测量工人是最不好惹的，弄了人家，人家提起斧头就可以砍上门来。
　　这道理不仅肖秋林，就是一旁的肖文武都能听出来，他想他弟可是要在这个公路局好好当干部，未来当领导的，现在一来公司，就按赵科长去到处得罪人，没有下面人来顶起，他可以后如何升上来？自己弟弟的前途如果受到了影响，以后自己家的包工程如何进一步扩大，自己老爸还想他告着这个弟弟把罗家的工程包到南阳最大呢！
　　肖文武稳不住，上前拉了拉秋林的衣服，意思，你事不要这么单纯，赵科长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呀！
　　肖秋林笑笑，这其实只是领导的表面的耀武扬威，显示其内行的表象。背后该怎么做，自己知道，既达到领导了的效果，又不得罪下面的人，那才是自己真正能力的体现嘛。再过几年，分公司全部撤消，全部成立项目责任制，一个技术人员，没有真正的几刷子，是出不了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