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珩就出了门，鞭炮厂的生意已经没他的事了，只能把主意打到纺织厂上。
　　而把纺织厂更换设备的生意截下来要花的心思不少，首先他本就是纺织厂的职工子弟，自己出面那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找一个代理人，而这个人去哪找倒是个麻烦事。其次便是，要从纺织厂上挖肉，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但他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公司都没有，人家凭什么相信他？
　　王珩坐公交来到了市一中，不是去上学，是去找人的，他很清楚的记得，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有一家专门造假的老头，技术很高，但早就金盆洗手不干这行了。
　　不过一年后的高考前三天，他的孙子用从他身上偷学到的造假技术参与了一起诈骗案，案发被抓，连累了老头，当时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学校。
　　认了认门，王珩敲响了门把手，这条巷子有些年头，住的都是些孤寡老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这一家还在，那老头觉得孙子偷学技术，出去容易走歪门邪道，就没让他出门。
　　“谁啊？”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徐国胜吗？我来找你爷爷。”
　　那起诈骗案闹得挺凶的，王珩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是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钱没捞到多少，还被当成了主犯。
　　“等一下。”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男人，和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可能被抓的时候有些落魄吧，自然是有区别的。
　　“你是？”
　　王珩笑笑问：“你爷爷呢？”
　　他没说自己是来找老头帮忙的，老头早就金盆洗手了，说实话只会被拒之门外。
　　“在里屋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徐国胜很警惕，他家老头以前做的那些事见不得光，这几年他家老头深居简出，很少见人。
　　“国胜，谁啊？”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背不驼，腰不弓，手上拿着个长杆烟斗，很是精神。
　　“一个孩子，不知道找你干什么。”
　　徐国胜错开身，徐老头打量起王珩来。
　　“徐鬼手，不进去聊聊？”王珩问。
　　徐老头被抓后，以前犯的案子都遭到了起底，他以前的诨名也被报纸刊登了出来。
　　徐老头根本不像六十几岁的人，眼神比谁都还要精明，还要刺眼，王珩被盯得有些发毛。打量了半晌，徐老头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进了屋。
　　“进来吧。”徐国胜很会察言观色，把王珩拉进来后赶紧关了门。
　　王珩跟着进了屋，见徐老头坐在上位上默默抽着烟，他也不拘礼，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
　　“不给我倒杯茶？”没见徐国胜上茶，王珩好奇的问。
　　“茶是给客人的。”徐老头抬了抬眼角，吐了几个字。
　　得，自己被当成来找茬的了。
　　“我这次来找您是让你给造些东西。”切入正题，王珩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也就不打算客套。
　　“挑了手筋，手抖没力，做不了。”语气还是那么僵硬，这是在说他金盆洗手，早就不干了。
　　“东西简单，不费力。”
　　“人老了，脑子不清醒。”
　　“用钱治治，总能好的。”
　　“那要等到入土了。”
　　“时间不等人，两天足矣。”
　　徐老头敲了敲烟斗，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小子打哪来的，不像是哪个故人的后人，偏偏这人似乎还知道些什么，弄得他有些犯迷糊。
　　“你叫什么？”
　　“王珩，王行珩。”
　　“姓王？横玉？王老六的孙子？”徐老头皱了眉。
　　“不是。”
　　徐老头抽烟抽得猛了，沉默了少许，问：“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找上我？”
　　“我没啥来历，市一中的学生，下期读高三，我找你只是听说你有这门手艺，想请你帮帮忙。”
　　“我早就不干了，你还是找其他人吧。”徐老头终于不打哑谜了，摆明车马要拒绝。
　　“1993，假钞案。”
　　徐国胜猛地站起身，徐老头也骤然望向王珩，眼神如虎，忒的吓人。
　　徐老头当初是那场案子的画手，造假技术很高，雕刻技术也了得，但最后还是被一锅端了，大部分人被抓，但他还是和为数不多的两个兄弟逃了出来，死里逃生，徐老头也就金盆洗手了。
　　王珩感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当即一惊，该死的，这老头不会见过血吧？靠，这次过来鲁莽了，想想这老头年轻时玩的都是下九流，哪能没点手段，自己这么明摆了威胁，不会被灭口吧？
　　“别急，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也甭管我从哪弄到的消息，我有我的方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没心思举报，但是你要帮我这忙，以后也就不找你了。”王珩赶忙解释，他可不想交代在这。
　　客厅里很寂静，徐老头想了很多种方案，但最终被他否决。
　　把这小子留在这？不行，先不说能不能一击毙命，要是稍微弄出点动静，他们在这就待不下去了，而且这小子像是从别人手上弄到的消息，背后肯定还有人，杀了他一个也顶不了事。
　　良久，徐老头才开口：“年轻人，我看你不满二十岁吧？做这行就不怕湿了鞋，回不了头？”
　　“您想多了，我是做正经买卖的，只不过有些时候没有证明别人不和你做生意，所以才想弄个假资质蒙混过关。”
　　这话显然徐老头是不信的，这么多年他见过的“鬼”比人还多，要真是正经生意，为啥弄个假资质？稍稍使点钱就能办真的，哪用费这么大的力找上他？
　　徐老头终究还是应了下来：“弄哪些东西？说好了，细件儿弄不了，老了，怕出事。”
　　他被假钞那案子弄怕了，要真出了事，自己进去不要紧，就怕连累了孙子。
　　“放心，都是简单东西。”王珩拿出了张清单，递给徐老头，他重生前是做风险投资的，知道谈判的时候哪些证件能取得别人的信任。
　　看完清单，徐老头疑惑的看了王珩一眼：“就这些？”
　　“就这些！”
　　“后天来拿吧！”
　　王珩走了，送完王珩出门，徐国胜关上门赶紧进屋，问：“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呢？”徐老头抬了抬眼皮，把清单递给了徐国胜，“去找小七查查他的底。另外，你也偷学了那么久了，这些东西交给你做吧！”
　　“啊？”徐国胜一慌。
　　“真当我老糊涂了？你天天在屋子里刻的那些东西，瞎子才没看见。”
　　徐国胜松了口气，转念又是有些怨言：“您自己不是会做吗？扔给我干嘛？”
　　“你个小王八蛋，真打算让我天打雷劈呢？说了金盆洗手就金盆洗手，你想让我破戒？”
　　“我是王八蛋，那你是啥？王八蛋的爷爷？乌龟的爹？”徐国胜不情愿的接过清单，满嘴嘀咕。
　　“你找死呢你！”
　　徐老头举起烟头，作势要打，徐国胜缩头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