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诚，你去把制冰机里的冰沙再弄一点过来，这些鱼看起来都要不新鲜了。”
　　听到这话，一个一百八十公分高穿着超市员工服的青年，从地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萎靡。
　　“经理，卖不出去啊，我也没有办法。”
　　被李开诚叫做老板的人正是这个大型超市的总经理龚志谦，以铁腕著称，超市鲜食分区的副总被他骂跑了之后，他亲自兼任了鲜食分区的工作，而李开诚正是他手底下海鲜肉类部门的主管。
　　“你是不是每天晚上游戏玩多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啊，这样子怎么工作？”
　　李开诚也很无奈：“老板，我上次年假回老家之后一直感冒都好不了，要不然我多休几天，等感冒好了再一起上班？”
　　“现在已经没有人啦，你跟我谈休假？你先告诉我这一批鱼怎么办？”
　　李开诚腹诽着：超市旁边隔着一条街就是一个海鲜早市，你说怎么办？当然他不敢说出来，虽然龚志谦不是超市的老板，只是个高级打工仔，但超市业绩差只不过影响龚志谦奖金，自己要是拎不清状况，丢的却会是饭碗。
　　李开诚用手在昏沉沉的脑袋上揉了揉说：“我觉得没办法就只能做清仓处理了，再放下去的话这些鱼只能做丢弃处理。”
　　龚志谦抓起一条鱼丢到李开诚面前的冰沙里，语气冷森：“清仓清仓，只会做清仓，你就不会弄点促销？隔壁饭店天天把厨师拉出来跳舞，对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启发？你身为主管一点积极的想法都没有吗？”
　　李开诚低着头不说话，却不是因为龚志谦的责骂，而是他刚刚头又忽然的一昏，有一瞬间连视线都暗了下来，身上鸡皮疙瘩突然都冒起来了。等这种麻麻的感觉消失后，他突然看到那条被扔到面前，又被自己摆正的鱼，竟然在自己的视线中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光。
　　他直勾勾的盯着看，心里想着自己竟然连幻觉都出现了，是不是得去住院啊。
　　龚志谦却并没有觉得异样，很多人被他骂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
　　“先促销，再做清仓处理，最后再丢弃，我会每天关注损耗金额。”
　　指示完之后，龚志谦继续去找其他部门的麻烦，留下了有点不对劲的李开诚，对着一展示柜的冰鱼“沉思”。
　　李开诚的视线中，那条被自己碰过的冰鱼，现在身上的红色光芒更多更浓重了，它身上红色的光芒甚至像是有生命一般，延伸出了一些丝线，想要去够旁边的一切，不过似乎冰沙的低温阻止了这一切，让它显得缓慢而僵硬。
　　鬼使神差的，他伸了伸手，将另一条冰鱼放到了这团红光的旁边，那丝红色立刻以蔓延般的速度延伸到了另一条冰鱼上，红色的光芒在李开诚的眼中显得愈发浓重，散发着一种红酒般优雅的气息。
　　他举手，又把手放下，不知道该怎样对眼前出现的影像做出回应。是幻觉还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都不会是好事。李开诚摇了摇头转身走开去做事，希望待会儿回来就看不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了。
　　半个小时过去，李开诚像个地头的农民一样蹲在了这个冰鱼展示柜的前面，刚才他尝试了一通，现在整个展示柜的冰鱼已经全都染上了这股妖异的红色，他觉得事情很不对了。
　　看着像干冰雾气，又像张牙舞爪触手的红色光芒，李开诚不动声色的拉过来手下一个同事，指着这个展示柜的冰鱼不说话。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愣头愣脑的看了几眼，问了一句：“干嘛？”
　　“今晚买几斤回家吃。”李开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切~我才不买。”
　　同事甩开李开诚的胳膊走开，却不知道他的主管此时已经面色发青。毫无疑问，红色的光芒只有李开诚自己才能看得到，可他却不知道原因。
　　还在发呆的时候，龚志谦毫无预兆的站到了李开诚的身边，用冷冰冰的声音问了一句：“准备怎么办？”
　　李开诚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今晚叫卖。”
　　“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要看到效果，做什么促销要拍照发给我。”
　　“是。”
　　不去考虑了，压力继续压上来，李开诚现在只想把这些已经不算新鲜的冰鱼全都卖光就算胜利，能发出红光又能怎么样，卖掉之后就不关我的事了。他开始指挥起手下的员工。
　　“手持终端在哪里？广告单拿一张过来，我来做变价。”
　　“去，拿给副总签一下，广告单副总签就行了，哪个副总都行。”
　　“新标签都换上去，大的价格标牌拿一个过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轮流叫卖，争取晚饭前卖出一些，我第一个，你们跟着做。”
　　…………
　　李开诚这个部门主管打头阵，一边拍手一边指着身边的冰鱼展示柜大声叫卖。
　　“新鲜冰鱼半价，新鲜冰鱼半价！”
　　“只限一柜，卖光就完，大好机会，不要错过！”
　　“价格便宜大实惠，促销机会别浪费~快点过来看啦。”
　　“肉嫩刺少，煎蒸都好，老少皆宜，价格便宜~冰鱼大放价，快来看一下！”
　　带着一点感冒音的叫卖辨识度很高，没几下就来了好几个大爷大妈围观，他们挑挑拣拣的还问了不少问题，可只是看，没什么人愿意装两尾去称。不得不说超市旁边是个市场对超市的鲜食部门冲击太明显了，顾客的选择多了就下不了决心买。
　　但总归半价还是个不小的诱惑，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下手买，见有人买之后，一些犹豫不定的大爷大妈也跟着下了决心，不一会儿冰鱼展示台上的冰鱼就少了一半。可李开诚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
　　每被人买走一尾鱼他都很担心的看着一股红色的光芒离开自己视线，最终不知道去到哪里，会发生什么。但他一直安慰自己没有问题的，毕竟哪怕是一点点不新鲜的鱼，只要煮透了也不过是不那么好吃而已，其实吃不出问题来的。
　　因为这份担心全程李开诚自己叫卖，广告效果也比过去好得多，竟然在晚上关店前，这些冰鱼被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两条。他也懒得再去做丢弃了，直接再做了一次清仓，让一个下班的同事帮自己买了这两条四分之一价格的冰鱼，等带回家再好好研究一下。
　　把冰鱼卖光的消息通过微信发给了经理，换来电话里一句：“这不就很好吗？你们以前到底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李开诚无奈的笑了笑，打下班卡回家。
　　会发出红光的冰鱼装在袋子里，在李开诚的手里晃悠着晃悠着，一直跟着他回到了家。他坚信着这些鱼可以在被煮熟的情况下红光将被消灭，所以李开诚根本等不及第二天，当晚就忍着感冒的无力感，把鱼杀了，放了点盐和姜蒜，就把它清蒸了。
　　看着装到盘子里已经减弱到几乎消失，只能在鱼尾部分发现一抹淡淡的苟延残喘的红光，李开诚满意的笑了，只有这么一点点的红色光芒应该没有问题吧。然后他就去拿餐具，顺便上了个厕所，回来之后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只是这么一分钟的时间，红光死灰复燃了。
　　盘子里的鱼张着嘴用白色的死鱼眼仿佛嘲笑着李开诚的天真，它身上的红光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着，一点点的侵蚀着整个鱼身。
　　李开诚用拳头狠狠的敲了敲自己有些昏昏的脑袋，他思考着自己这感冒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跟这个红光有关系？很难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啊。再仔细的思考一下感冒之前自己在干什么，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放年假的关系，自己为了捧老同学的场，去参加他投资的悬崖蹦极项目，没想到跳下去的时候绳子竟然断了，自己一下子就掉进了瀑布的上游，还好所谓的“悬崖”并不高，瀑布也处于半干涸的状态，自己一点伤都没有就抓住了石头获救。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断裂的绳子并不是寻常的那种断裂，而是像被利器高速割过去一样断口非常平。老同学私下怀疑是不是被人报复了，可之前几个跳的也是用那根绳子，半点事情都没有结实的很，所以感觉很奇怪。
　　老同学刚刚投资的项目怕出事被禁，所以想赔偿李开诚一笔钱让他不往外说，李开诚拒绝了，他本来就不准备往外面讲这件事。其实他在跳下去后有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一样，可回过头来他又觉得是幻觉。
　　回来之后他就开始感冒，原本觉得这是因为落水的关系，可过了这么多天都不见好，又出现了红光，他才把两件事情连起来思考，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着红光越来越浓郁的鱼，李开诚干脆拿起了筷子，一口一口吃掉鱼肉。味道并没有变化，没有不新鲜也没有不好吃，更没有怪味，跟寻常的鱼肉是一模一样的。
　　稍稍放下了心，李开诚觉得至少自己之前卖出去的那些带红光的鱼应该在味道上是没有问题了，现在就看会不会导致别人生病什么的，如果那种红光代表的是自己的感冒病毒，那就惨了……
　　可自己吃了鱼之后，怎么头不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