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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天前,三朵朵在经过多次尝试之后明白了一件事,出山谷的路不见了。他们被困在这里,除了山谷,已是寸步难移。
和他们一起被困住的,还有雷生。
一朵对雷生的状况很不在意,懒洋洋的趴开四条腿闭目养神,心想养孩子还是母的在行,头疼的事还是给专业狗做适合,转头看了二朵一眼,又继续闭目养神。
二朵望着嚎哭的雷生,心疼得厉害,转身对着一朵发起了脾气:“喂,喂喂,今天又哭一整天了,看样子还要继续哭下去,你就准备一直看下去?虽然每天你都把饭食放在他房里,但是这样是不够的,小孩子怕黑,周围又没有人陪他玩,你还老是睡懒觉,估计他会活活哭死吧?”
“停停停,什么会哭死,你这说的就不是狗话。”一朵翻了翻白眼。“四主人明明只说:'你们保护好雷生,其它的等我们回来',我可保护他好好的,没人欺负他,这些天他也还算规矩,每天该做的事一件不少。我又做饭给他吃,天底下你见过给人做饭的狗吗?一直都是人给狗做饭的好不好。都快把他当宠物养着,我已经很难得了啊!”
一朵说完,自我感觉可能真是不错,尾巴都不自觉的摇晃了几下。
“你这就叫保护?你这叫放任,不管孩子哭喊,这叫不负责任。开始几天你说要磨练磨练雷生,锻炼他的独立能力,我还真信了你,后面看他饿得慌你才给了几块骨头,是骨头。雷生不是狗,哪里会和你一样咬得动。”
“别气呀,我今天可是给了一碗汤的,里面,有肉泥。”一朵讪讪道。
“什么肉?”二朵感觉到一朵的语气不对劲,在“肉”上有刻意停顿的意思,马上警惕起来。
“是鸡肉……”一朵对自己的回答有些懊恼,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看到二朵审视的目光,赶紧把头转向一侧,口中低声碎碎念不断地提醒自己:我没犯错,不怕你,对,不怕你……
二朵闭上眼睛想了想,突然龇牙咬住一朵的耳朵,不顾他的阵阵哀嚎声,狠狠把他拉了起来:“死狗,你是不是把报时鸟炖了?”
一朵顾不得疼痛,连呼冤枉:“没,没有,我虽然早就看不惯那死鸟,天天清早就鬼叫鬼叫,烦得我不行。哎呦!轻点。不过你想啊,那才多少肉,牙缝都不够,必须准备多些配料……比如北海的黑金鱼子酱,南陵城的西凤米酒,配上极品的荒海鲨皮胆做调料,最是美味……”
二朵松了松口,眼睛失去了焦点,竟然走神了。
真的很美味吧……
想什么呢?流口水了,好尴尬啊。
强迫自己收拢心神,又一口咬住一朵的耳朵:“你再胡说八道,这只耳朵我现在就帮你切了。”
“不是报时鸟,难道是蛮山涧牛?”
“那牛是神经病,我打不过……当然不是……”
“那就是天难三渡的盘古羊了,你上次给雷生的骨头很像……不对不对,这次的骨头没羊的大……”
“难道是……”一朵心头一动,往最不愿意想的方向靠了靠,她的一只利爪突地在二朵的眼角闪现。
一朵看着二朵,对她亮出的爪子表现出不解的神色,表情呆萌疑惑,其实内心里已是寒气直冒,怕得要死。完了完了,暴露了,得赶紧跑。
在二朵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朵漫不经心地将耳朵从她嘴里拔出,笑道:“别乱猜,不就是一块肉嘛,还不至于害我们翻脸吧。”说完还抖了抖沾在身上的尘土草屑。
二朵颤抖着前爪,咬牙道:“金鳞池……?”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风起,一朵的逃跑速度极快,两个呼吸就跑没了影。
这就不用解释了,因为解释不解释结局都一样,都要被二朵打死。
金鳞池的水质极好,非常适合养一种鱼。金鳞池很小,小到只能养一条鱼。
青尺素就养在金鳞池里。
当然,那是在以前。
二朵现在就站在金鳞池边,池里清可见底,鱼已不见。
绕着池子三四圈,投了几粒鱼食……
二朵的幻想终究还是破碎了,池子没有一点涟漪。沉默半响,想着自己帮着主人养了许多年的青尺素,多少年的投入化作泡影,她悲愤地朝山谷大吼:“死狗,我跟你没完……”
雷生终于哭累了。开始坐在门槛上发呆。
雷生以前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呆过。
有时候是一天,一声不响地所有人都忽然不见了,第二天又都突然全部回来,问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告诉他。
有时是半天,师叔们都是火急火燎,不管是外出还是回来都是一个劲的催促着人,生怕赶不上什么一样。
更多的时候是两天不见人影,每到这个时候,山谷会静得让雷生茫然害怕,只能找三朵朵玩。
最多的一次是三天不见人,那次师叔们回来时,不止个个身上带着伤,还有六位师叔再也没有回来。四师叔没有象往常一样回来就先抱抱雷生,而是对他欲言又止,毕竟是个孩子,多说无益。
雷生只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到七师叔黯然地对他说,你要快快长大。
肚子的咕噜声提醒雷生,需要准时吃饭,他饿了。决定还是赶紧回到他自己居住的房间去,那里一朵肯定已经摆好了食物,只不过不知道今天吃的是什么。还是去吃饱了再继续找人吧。
“师叔,雷生先去吃饭,晚些时候再来寻你们啊。”雷生对着山谷空处说道,就象以前和师叔们道别一样,礼貌地鞠躬。
七师叔对雷生的疼爱无与伦比,视同己出,但是并不宠溺。她对雷生的心智启蒙要求很高,特别对时间安排分外严谨,要求雷生每天必须准时起床洗漱,吃饭睡觉,背书练字,对待师叔长辈必须严格遵从《道经》指引行事。每天必须准时到剑馆坐看师叔们对剑论道。
如果不守时,后果很严重:戒尺伺候,戒尺有个好名字,刻骨。当然,尝试它的厉害之后雷生觉得这名字一点都不好。
戒尺很宽,宽到刚好和雷生的手掌重合,每一次抽下来,手掌便肿胀一分,对雷生而言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极疼,疼到仿佛心脏瞬间冰冻停止跳动,一会又迅速转为如在火炉里烤。
雷生迟到过两次,第一次是没有太当一回事,以为七师叔疼爱他就不会打他,或者不会真打,哪里舍得,这点雷生很是肯定。
他猜的得不错,七师叔确实不舍得,不过她让最看雷生不顺眼的十三师叔来打。
十三师叔看不惯雷生什么事都唯唯诺诺,做什么都害怕做错,看不惯雷生做错了就找阿七哭诉找安慰,看不惯一个男孩子竟然不喜欢舞刀弄剑,整天病怏怏。也看不惯雷生什么事都做得很好,十三认为这样不好:不犯错的孩子不是好孩子,这个年纪就该玩泥巴堆沙子趴鸡窝,把一身搞脏。整天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地像个女孩,不经历责骂痛打挫折怎么成长?
雷生认为最主要是自己长得不好看,这么小就长成这样,长大自然全毁了。十三师叔认为山谷里最俊非他莫属,其他人也都长的漂亮,只有雷生太另类,拉低了山谷的平均颜值,唉,可恨可恶,怎么看都不顺眼。
所以他用戒尺抽雷生是真抽,虽然控制着力道,不至于真的伤了根骨,但是那种痛感……真疼的。
第一次雷生被抽了三下,绝对是刻骨铭心,即使用了最好的药,手掌的红肿也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消退,第二次只被抽了一下,却也是撕心裂肺。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不敢再迟到,怕了。
迟到一分挨一下,不是轻拍,是狠抽。七师叔的教诲简单明了,雷生可以迟到,但是要有迟到的觉悟,所以雷生对时间非常敏感而神经质。
年纪太小,不代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至少,热碗汤还是能做到的。没做过的事看过师叔们做过,实在做不到的事……师叔说:“那就让三朵朵来做”,比如做饭。
这些天,饭食汤水都是一朵在做,今天的汤做得尽管不好吃,油盐也放得太多,跟师叔做的比起来差得不是一个等级。但是,在饥饿面前雷生没的选。
汤喝完了,味道跟一朵以前做的完全不一样,浑身燥热干渴……这种燥热堵在了经脉的各个节点上,奇痒无比。
雷生的脉络天生堵的要命,师叔们说他不能修行,不能练剑,只能看剑。
七师叔为了雷生能练剑,穷究己身,费力搜罗各种奇珍异器,妄图找到方法,可惜终不见起色,反倒是越练越堵,最后不得不放弃。
太痒,痒得雷生痛不欲生。
控制不住了,已经超出了自己忍受的极限,雷生又哭了起来。
不远处,一朵藏在一堆草丛里紧张地盯着他。“小屁孩,成与不成,看你造化吧,相信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条活满千年不蜕一片鳞甲的青尺素。主人啊,你交代的事我可是完成了,四师叔追究起来你可得护我周全。”
二朵正四处搜寻一朵,听到了雷生的哭声,赶忙跑过来,就要呵斥他。
咦?
二朵发现了他的异状,吓了一跳,连忙收住前爪。这种状况二朵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很熟悉的感觉。想想,再想想。
续脉?
破甲?
开灵?
雷生已经被痒得意识模糊,脸色被涨得通红,本能地用全身的力气去撞击地面,冲击脉络,以减轻这种痒。
二朵也在草丛里用爪子撞着地面:“这可是千年青尺素,再撞,再多撞会,把能量撞散好吸收。哪怕你只吸收一点点,也是大造化啊……”想到这,一朵一脸的感慨羡慕。
半个钟过去,痒的程度不减反增。雷生也撞得没了力气,一股股莫名的热流正沿着脉络汹涌地向各个节点冲去……
二朵紧张地看着雷生,不敢靠太近,看着小小的躯体洋溢出骇人的能量,感觉却是荒谬无比。
“七师叔,我要死了,快来救我。”雷生哭喊得死去活来,痒得满地打滚。
噗……
声音很响且长,如同泄气的炸雷……
通了?二朵如是想。
破了?一朵也在疑惑。
雷生终于觉得不痒了,也就不再抽泣。此刻,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惊奇。
一双小小的手,如刚从蒸笼里取出,散发着热气,闪着剔透的金光。
二朵不明所以,一朵却醒悟过来,暴跳如雷:“你个败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