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来了？”
　　孟齐打量了一眼老者，直接屈指向身后弹出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光斑，光斑附在卧室的门上后随即向四周延展成一张薄薄的光幕，如门帘一般将卧室跟客厅隔离开来。
　　“……好像我老人家会吵到你闺女似的，真是没礼貌……还有，什么叫我又来了，我都快两个月没过来了，小子，小芊芊有没有很想我？”老者冲孟齐挤了挤眼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水过唇喉，老者的身影立即开始抖动扭曲，像是经历了很多年头的老旧放映机在卡带，直到孟齐来到近前才恢复平静。
　　“啧啧，至于吗？”
　　这老头儿明知道深度接触凌城的事物会对他的【影身术】有消耗，每次却都是不管不顾，自家女儿百天的时候，他非是逞强，喝了两杯酒后“影身”直接消散，也不知道伤了多少修为。
　　“怎么了，我好歹也是凌城人，连口凌城水都喝不了了吗？”老者眉毛一立，干脆直接把杯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行吧行吧。”孟齐抓过凉水杯，拉了把矮凳坐在“影身”剧烈抖动的老者对面，瞄了一眼老者手里的水杯，带着一丝促狭地问道：“满上？”
　　“去去去，老子还有正事呢。”老者没好气地回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开始调息。
　　“正事？真的假的？这俩字从你嘴里出来，老杨不得当场表演办公室滑跪？”
　　“咳咳……”
　　听到熟悉的干咳声，又一道身影渐渐出现在老者身边，孟齐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尴尬——“老杨”竟然也抽空过来了……
　　不过毕竟跟来者也是多年旧识，背后“嚼舌”被抓包的尴尬情绪转瞬即逝，孟齐垂着眼帘不与来者对视，默默地倒了一杯水推到后来者面前，“杨老师，喝水。”
　　“喝不惯，还是让局长大人多喝点儿家乡水吧。”杨国邦干脆地拒绝，不动声色地把水杯推到了老者面前。
　　“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杨！”
　　调息过后“影身”恢复清晰的老者，指着自己身边的老搭档和孟齐一脸悲愤，“你们俩就这么想我‘影身’消散？好，我不管了，那些事儿你自己跟他说吧。”说着把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孟齐和杨国邦无奈地对视一眼，这时一副受到排挤模样的老者眯着眼睛又从牙缝挤出一句话：“别拿我的事情说事儿啊。”
　　孟齐狐疑地看了一眼老者，原来老头儿这次还真是有事要跟自己交待。
　　这两年老头儿经常找借口用【影身术】跑来自己家，跟自己斗斗嘴或是惹点什么小乱子后再溜之大吉，一点也不像年近八十的长者，倒像是越活越小的顽童，是以孟齐在跟老者相处时也多以“真性情”对待，所以自己才会比较随意地跟其打招呼。
　　但面对杨国邦则不同，他不光是京都灵异总局的副局长，同时对自己还有授业之恩，而且柳师母当年对自己也是相当照顾，是以孟齐坐直了身子，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对方。
　　“第一件事，你的一级灵探资格需要重新认证。”杨国邦的声音并不严肃，让人听起来却很有郑重的感觉。
　　孟齐闻言心头一怔：……已经，快三年了吗……
　　“这个资格现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要不就不认证了吧，反正福利院那边这两年资金状况也已经有很大好转了。”孟齐有些意兴阑珊，浑不在意地说道。
　　“不行。”
　　杨国邦的态度当然不会轻易改变，但坚决得却有些出乎孟齐的意料。
　　“一级灵探只有一百位，如果你不认证，那很可能就会被黎汉声的人抢了去。我虽然不喜欢朋党之争，但是灵异局，不能落到他手上。”
　　“不是还有老头儿顶着呢吗，黎汉声也没什么吧？”孟齐不解道。
　　“他马上就不是局长了。”杨国邦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老者，望着孟齐说道。
　　“啊？”
　　孟齐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老者，后者依旧呼吸匀称，像是已经睡着了。
　　“这次见过你之后，他就要去极北。”杨国邦说道。
　　孟齐了然，目光却还是忍不住飘向老者，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眼下他应该还未到不得不寻求突破的情况，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孟齐望向老者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钦佩。
　　“去去去，少用这种眼神看老子。”闭着眼睛的老者被孟齐盯着看的久了，忍不住冒出一句话后，埋怨道：“说了让你别提我的事。”
　　杨国邦摇摇头，没去理会老者，而是继续跟孟齐说道：“虽然欧老离开后一定是我接过位子，但黎汉声也不是没有机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好。”
　　迟疑了一下，孟齐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隐退并非刻意而为，只是在遇到了墨灵之后，他更喜欢现在平静的生活。而在女儿出生以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陪伴女儿长大，不缺席错过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不过，眼下既然杨国邦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当然也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况且，抛开亲疏远近，仅凭孟齐在京都时对黎汉声的了解，他便不希望灵异局是由这个人掌控的。
　　自己一个人虽然未必能有多大作用，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杨国邦冲孟齐轻轻颔首，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北境那边通知我们，有华夏不明身份驱灵师近日偷偷入境，并且打伤了两名巡查的北境通灵师。虽然当时没有追缉到人，但从北境灵异总局那边给出的外貌和能力的形容，应该是你父亲。”
　　“嗯。”孟齐点点头，不见半分情绪起伏。
　　杨国邦眼神复杂地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跟北境那边答复过了，说是我们已经通令极北那边驻守的灵探对其进行阻截并将其尽快遣送归国，届时会给他们一个交待。那边得到答复以后倒也没再要求更多，就是反复重申那些尊重啊规矩啊什么的官方说辞。”
　　“从行踪轨迹上来看，他应该是要去极北，你放心，我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不会有人为难他的。”
　　极北？大概是母亲当年也跟他说过想要去极北吧……
　　这两年虽然他只在女儿出生的时候用【影身术】偷偷来看过一眼，但却从没联系过自己，可是关于他的讯息自己却是一直知晓的。天南、海东、极北……这些大概都是他在母亲生前承诺却一直未能陪她去到的地方。
　　其实对于他的离开孟齐是真的没有怨过，孟齐当然知道，母亲不在了，最难过的人一定是他。
　　离开或许不能解脱，但不用睹物思人，也许就不用那么肝肠寸断。
　　驱灵师私自入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孟齐还是很清楚的，而北境的灵异总局向来强硬，根本不可能像杨国邦说的那般不痛不痒，只是这其中的暗潮汹涌，却被杨国邦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老师您费心了。”孟齐站直了身子，向杨国邦深鞠一躬，同时充满感激地看了老者一眼，老者眼睑微动，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抱着手臂往沙发里挤了挤，试图找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认证任务是什么？”孟齐想到这一节，有些迫不及待，但又迟疑了一下后说道：“能不能尽量不要离开凌城，毕竟我女儿还小，我怕墨灵一个人照顾不来。”
　　“这个任务可能要去京都几天。不过不用担心，一方面是未必需要去，而另一方面，时间应该是在7月份，那时候墨灵在放暑假，你们可以一起去。”杨国邦说道。
　　“嗯……好。”孟齐沉吟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那时女儿也有八个月了，去趟京都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可以当作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足，这样想想孟齐觉得也还不错。
　　“哦，对了，不是战斗任务吧？”虽然明知杨国邦说到可以带妻女一起，大概率不会需要战斗，但孟齐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不算是，这个任务跟我今天要说的第三件事有关。”
　　“四国赛就要重启了。”
　　“嗯？”孟齐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鼻音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