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如何回来的了，楼顷谦派人将她送了回来。一路上，楼远喆使出浑身解数逗她欢笑。
　　笑意似乎与她绝缘，阳光灿烂，可却于她无用。
　　坐在床榻之上的烟萝靠着床铺，看见地上撒了一地的胭脂和云母。斑驳鲜艳的色泽，混着灰尘泥土，依旧风姿不减。
　　送走楼远喆的乌雅推门而出，倚靠着门，眼睛不自觉地一缩。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小萝，怎么了。”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乌雅撩开挡在眼前的发丝，微微一笑。
　　“奶奶。我今天又在路旁看见一个老爷爷跌落在水边了，凄惨无疑。”烟萝伏在膝上哭泣，泪如雨下。
　　“那天，我明明看见了爷爷的。可是，却还是晚了一步，碗落在地上的时候，我应该立即冲过去。可惜啊，一切都太晚了。”
　　乌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踱到床边。
　　烟萝扑进她的怀抱，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儿。
　　乌雅摸着少女油亮的发辫，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老头儿远去了，可日子还在继续。”
　　“我们凭吊他，想念他。但是总归要生活啊。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烟萝在乌雅的安慰下，渐渐止了哭声。
　　乌雅看着窗外晾在屋内的两匹布，目光悠然若春水滑动。
　　下午时分，用过午餐。在听到一声戚戚乐音后，烟萝立马奔到屋外。
　　葬礼的举行，哀伤满怀，人们默然行走着，那高处的山岗总是承载了太多的悲哀。
　　水色殷红，倏忽而过。
　　烟萝以为再次看见熟悉的场景，心情会有所平复，结果，泪水早早地就止住了她的遐想。死亡，终究是令人悲伤的仪式。
　　黄沙漫漫，埋葬了古人，亦埋葬了今人。新的坟墓躺在古墓的旁边，龙神师满怀悲伤地举行了仪式。
　　阳光出奇的闪亮，似乎注定了今天的不安宁。
　　烟萝跟随着晃晃荡荡的人群地参加了葬礼。乌雅因行走不便，并未前去。故而烟萝特意多带了一朵白花，聊表慰问。
　　葬礼完毕，逝者家属感谢诸位亲朋的莅临。言语含悲，却还要做出一副合乎礼节的模样。
　　烟萝听得哽咽，独自退出了人群。她散漫地走在回城的大道之上。
　　日光洒下毒辣的尾羽，烟萝将纱巾拢在头顶，走到旁边的一丛绿荫之下。贪婪地吸了几口浓阴，她解下头纱，往四周看去。
　　快马急尘而来，为了躲避飞石和烟尘，烟萝忙退后了几步。
　　一步便进入了高楼主人的花园。
　　这家人正在吃着水果。老少一堂，男女一桌，桌上五色的缤纷水果看起来秀色可餐。
　　烟萝忙笑了笑，退了出去。
　　这家身着堇色衣袍的贤惠主妇立马叫住她，端了一碟水果朝她走去。
　　烟萝知晓人们的淳朴好客，若是不接受主人的馈赠，便是做了不近人情的坏事一桩。便伸手随意拿了一个一串葡萄拎在手心。
　　高大的屋檐之下，石头铺就的阳台上卧着几只灰白的鸽子。
　　欲走的烟萝道过谢意，正要扶裙下了主人的屋舍。
　　这家的老者又端起了一盆水果，叫住她。“姑娘，且停住。老婆子有事问你！”
　　一个城中，大抵都是熟人。烟萝回身一瞧，一见是一个富态至极的老妇，但老人的双眼空洞无比，发出月白的浑浊之色。烟萝一下心软了起来，便点点头，走近。
　　“老人家，你尽管问。”
　　身后的老人忽然微笑着问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啊？小姑娘，给我说说吧。”
　　“大娘想听。烟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人十分欣喜。
　　烟萝就着最近的事情作了一番讲解。无非是变红了的孔雀河河水，以及葬礼，还有一个莫名的闯入者。
　　老人听得津津有味，目光涣散却打起了一丝好奇。
　　忽而，一匹身穿金色锡箔战衣的快马急急奔来。烟萝看去，浓烟滚滚，自是来自皇宫。这无人敢用的金锡，也是皇室的独尊饰品。
　　老者宅院的对面，立着一面形如影壁的女墙，便是张布榜文的惯常之地。平时无事之时，乃是一群鸟雀的嬉闹私宅。
　　老者一听，便问道：“怎么了，多日都不曾听见这战马的嘶鸣了。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老奶奶，您多虑了。世风通畅，哪来的征伐战乱。”
　　“姑娘，劳烦你去看一看，再来告知老瞎子，可好？”老人眨了眨空洞洞的眸子。
　　烟萝走出了屋檐之下，远远便瞧见女墙下早已水泄不通地围了一圈人。
　　“这可如何是好，千百年形成的习惯，怎能一日就改了？”一个头戴羊皮帽子的老人当场就暴跳如雷，不满地呵斥道。
　　“为了您的安全，恐怕也只得如此了。”一个略微年轻的男子劝慰道。
　　烟萝还不容易才挤进人群，一瞧，虽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知晓了结果。
　　城中贴出檄文，诏告国人。“切勿饮用孔雀河河水。”
　　顷刻间，许多老者立即不满意了，年轻的一辈似乎不为所动。
　　烟萝退了出去，急忙赶回告知了瞎眼的老妇。
　　老妇嗫嚅道：“这个世道如何了，看来指不定得如何变化？”
　　老妇背过身去，默默嘟囔。眼瞳空洞，却看向一个未知的方向，阳光落在她的脸颊，摇晃在她的瞳孔，她恍若无物地继续窥探着隐秘。
　　她的媳妇走过来，慢慢扶正了老妇的身子，抬头对烟萝说道：“姑娘，走吧。婆婆又要自言自语了，你若有事，便快回吧。”
　　烟萝跑了回去，一路上却在思索着为何会禁绝河水的取用。一想到满江的胭脂色，烟萝似乎有所明白。
　　她急于将所见所闻告知乌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