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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瀚海夜阑干 / 蜉蝣雪衣

蜉蝣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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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汉帝国的使者们,带来了一丝不一般的意味。往日在楼兰多日侵扰的匈奴人,自此多了一丝顾虑,近日也都偃旗息鼓。
  边疆安宁,就连白鸦黑雀的叫声也有了幸福的意味。
  河畔的红花又开放了,几只蜻蜓在水色变淡的孔雀河畔飞舞着翅膀。烟萝坐在河畔,漫天的飞虫扑来,飞舞着雪白的翅膀。——原来是漫天的蜉蝣,这朝生暮死的飞虫四处舞蹈,占据了河滩的一大片。
  晶莹的翅膀犹如一层笼罩在沙滩上的白纱,烟萝抬手一动,便扑簌簌地动了起来。
  这扭动的身姿在昭示着生命的辉煌,短暂却依然绚烂。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在少女那久经煎熬的瞳孔里,一丝淡然流泻而出。
  可是,烟萝也在蜉蝣的脆弱舞蹈里看到了变化的无常。
  变化了的一切,不仅包括至亲的饱受病痛,更有伙伴的疏远。
  烟萝似乎很少见到二位王子的身影了。
  她曾在安抚下乌雅的空当,一人跑到远处的屋顶,对着皇宫招手,只是,回答她的再也不是灿烂的笑脸和淡蓝的眼眸,如今只有天空冷清的面容和几点昏黄的烟火。
  偶尔的会面,也是远在人群之外。烟萝看到他们频繁的出现,频繁的退席,黑黑的眸子少了一丝生机。
  她感到自己与他们的联系便如同一条脆弱的纽带一般,随风摇摆,渐行渐远。
  除此之外,一切毫无变化。除了乌雅的身体如河流淌过的沙土,泥沙合流,满目疮痍。
  她的生活不曾变化,只是一味地顺流直下。
  生活好似一记重击,从来不会因为这片刻的波澜而收回自己的挑逗意味。烟萝,看见乌雅的身体一日日虚弱。
  烟萝跑遍了城中的所有店铺,走投无路之下,无路可去冒险去向隐逸的龙神师寻求帮助。
  烟萝尚未踏上那宽大的龙神殿的台阶,便听见了嘈杂的吵闹声。
  “住嘴。休得胡言。”龙神师的嗓音十分愤怒。
  “大人,无妨。接受的确需要一个时间。但那河底的治疗之方,的确有误。大人不知,游鱼死亡无数,腐臭熏天。”
  “无稽之谈。我卜问苍天,岂能有错?定是经手之人出现了纰缪,惹恼了神明。”
  烟萝不禁一怔。
  旋即,有人出来斡旋。
  “现下,不是追究职责的时候,还请各位莫要意气用事。”楼顷谦理智地说着话。
  烟萝一听,脚步不由得加快,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其中的缘故。
  她透过窗户的孔隙,一瞧。只见龙神师、楼顷谦以及一二个汉帝国的使者立在堂中。
  龙神师看起来有些老羞成怒,愤愤甩袖离去。“罢了,多说无益。还请王子与使者们自行商议。”
  楼顷谦一瞧,不觉眉目一沉,嘴角不满地一撇。
  汉帝国的使者却也对着那远去的龙神师好生唏嘘。
  “诸位,可谈谈高见。”楼顷谦问道,碧色的眼眸动人心魄。
  使者中一身穿藏青色曲裾的男子默然行礼。“回禀王子,在下前去取了一些河水查验,用银针测试,却见银针发黑。想来,定是有毒。”
  烟萝一听,吃惊不亚于任何一人。很快,心中如同爬过一只蚂蚁,被生疼地咬了一下。她的面孔变得抽搐,忍着泪,匆匆逃离了龙神殿。
  殿中的楼顷谦面庞沉静,眼底却流露出一丝隐忧的光泽。
  气氛有些焦灼,又有一使者开口道:“申昭在我国时,便精通奇门暗术,对于毒物颇有心得。他所言,极为中肯。还请王子莫要耽搁。”
  “这便是那测试的银针。”申昭从袖中拿出一卷用锡箔封好的羊皮卷,摊开,恭敬地递到楼顷谦的面前。
  楼顷谦拉开,眼睛不由得一沉。
  烟萝奔跑在道路上,亚克力的死亡,新近老者的死亡,那变得浑浊的孔雀河,大批死亡的游鱼和飞鸟。一幕幕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感到有许多的话语哽咽在喉咙里,但却吐不出一个字。
  奔跑,每一步都含有悲伤的曲调。
  泪水在她的眼里集结,如鼎沸而出的水汽。
  她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屋舍之中。
  烟萝呼了一口气,急忙用手帕擦掉了眼角边的泪水。眼眶红肿,似青涩的葡萄。
  她的手缓缓地触到了门上,以一种难以发觉的声响轻轻地开了门。关上门,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床上,躺着那饱经风霜的乌雅。她眼皮耷拉着,肤色如古铜一般,皱纹占领了她的脸旁,从眼睑到下巴,一处都没放过。皱纹在她的高挺五官上画出层层叠叠的波浪。她的发丝灰白,如秋季的白草生机不再。
  消瘦是一只无形的妖怪在乌雅的身上,漂浮不定,荼毒着她的生灵。
  烟萝看去,无声地抽泣,渐渐变成了豆大的泪水滴落。那滑落的幅度令人心碎迷离。
  脑海里波涛汹涌,嘴唇却紧闭肃穆。
  烟萝多么想唤醒乌雅,告知她这些悲伤的真实。可,她沉默了。在看到老人虚弱的睡姿之后,在听到她的呼吸如劳作一般停顿辛苦之后。
  烟萝默默地看着至亲的面庞,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她艰难地忍住哭声,泪水却如绝提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肆意畅流。
  苍老的时候,却遭遇了巨大的阴谋。烟萝泪光点点,呆呆地立在原地。
  乌雅的眼眸忽然动了动,烟萝立马伸手擦掉了眼底的泪水。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在外头日头高高立着的中午,烟萝却感到四周是一片漆黑。疾病缠身的乌雅,视线早已不佳,白昼也如黑夜一般晃荡在她的眼前。
  “奶奶,你醒了。”烟萝跑过去,跪在床边。替她捋了捋米色的羊毛被褥。
  乌雅的眼睛有些空洞,微微一笑。“你难道一直都在这里吗?”
  “没呢。我刚回来。正巧,您也醒了。”烟萝眼眶通红,挤出一个痛苦的微笑。
  “今天,你出去了一趟,可见到什么新鲜的事了?”乌雅的嗓音轻得如同一张纸张的分量,氤氲了烟萝的双眸。
  药石无救,远去了多日的楼远喆和楼顷谦时常前来探勘。
  不过几日,以往还康健的乌雅便化作一团无辜的白骨。
  烟萝欲哭无泪,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就这样离开了。
  眼见乌雅的离去,少女除了哭泣,还是哭泣。无能为力如同一个漩涡,将少女的脆弱进一步放大,而在其中所看到的风景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谦哥哥。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一点,我明明看见了的,若是再早一点,爷爷也就不会失足而死。”
  楼顷谦眉头一沉,冰冷的蓝色眼眸冒出一是温情,将她拥入怀中。“节哀顺便。烟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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