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
　　接通的手机另一头，熟悉的声音传来，“儿子，干嘛呢，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一会儿就吃，你们吃了吗？”
　　“吃了，晚饭我和你爸吃的包子，小白菜馅儿的，还挺好吃的。对了，这两天天气预报说要变天了，到时候记得多穿件衣服，听到了没。”
　　吴量一边瞟了一眼电脑里播放着的电影画面，一边听着手机通话，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嗯，知道了，我出门秋裤都穿上了，冻不着。”
　　手机里偶尔还能听到一点像是新闻联播的声音，电视的声音可能开得有点大，吴量本来也不是爱看新闻联播的人，这隔着老远传来的模糊声音，到让他一下子有那么点想看一眼。
　　他把电脑切换到另一个界面上，眼睛盯着一幅最后衣服还没画完，也没有上色的图，手指在手绘板上随意划拉着，就听着那边两人对话的声音，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接着他娘亲的声音，就又从手机里传了过来，“对了，我跟你说，你八大姨家的小女儿说是有对象了，都带回家看人了，你没什么想法？”
　　“嗯……好像没有。”
　　“儿子我跟你说，一般情况下，这搞艺术的人想有个什么出息，那都得等死后入土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一点是，这说出去也不好听，人家姑娘一问你是干什么的，你这回答多没安全感是吧。”
　　吴量这边一手拿着手机，一边下意识点头，然后那边的一句话，马上又让他跟着摇头了，“要不让你爸跟你说两句。”
　　“嘶，怎么感觉有点胃疼，估计是饿的。”
　　“这天都黑了，也早该饿了，行了，你赶紧吃饭吧，回头再说啊，正好那个电视剧开始了。”
　　手机那头然后痛痛快快挂了，吴量这边还对着电脑坐着呢，转头往窗外一看，果然天已经黑了，他顺手翻了翻手机，正好多了一条微信的消息，是从他娘亲那儿来的，是一张图片。
　　吴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连着口水一块儿给咽下了，然后只能说一句，“这果然是亲妈啊！”
　　鲜嫩的小白菜，洗净焯水，沥水放凉切碎。新鲜的肥瘦相间的猪肉，切丁酱油佐料酱到入味，两样混在一起拌匀，再放上适量的生葱末。不需要额外的东西，做成包子馅儿，简单鲜香。
　　吴量又往那活色生香的微信消息上看了一眼，“嗯，小白菜馅儿的包子，还是这种半烫面的更好吃。”
　　鼻子前面俨然有一股香味飘过，吴量马上起来奔冰箱的小白菜儿去了，包子是不成，不过晚上就决定是你了，小白菜！做个上汤小白菜神马的，然而……
　　他记得冰箱里正好有这菜，然而由于冰箱里的摆放实在是乱到了一定的境界，以至于他记错了小白菜的剩余量，不是一堆，而是摊开在两团塑料袋上，挤在边上的那么两三个根而已。
　　“这下也不用上汤了，可是这照片里的包子怎么这么馋人啊。”饿了还非想吃某样东西，吴量此时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事情。
　　他提溜着两根小白菜，一屁股在客厅坐下了，顺手把菜放在了茶几上，茶几上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摆着一个画本，上面是半幅早晨没画完的朝阳。
　　早晨一不小心醒得太早了，准确的说，是让尿给憋醒的，去了趟卫生间之后，一闪眼恰好看见透过客厅落地窗户斜斜洒下的阳光，一下激发了差不多泯灭了的艺术细菌。
　　“是该在这艺术的光影下，好好描摹一下美的真谛！”
　　吴量被难得一见的晨间景色给吸引了，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然后就翻箱倒柜找出了多年没用过的东西，然后还没等太阳挪地，他就打着哈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吴量在心底对自己呵呵了一句，然后果断把这一页给翻了过去，低头找了半天的笔，总算找到了一支，“这笔怎么看着不像我用过的？算了，能用就行。”
　　吴量一边想着那张念念不忘的包子图片，一面对着手边鲜活的小白菜，然后就动手认真地画了起来。
　　吴量，男，24岁，四舍五入约等于二十。虽然是叫吴量，但一般都习惯叫他无良，所以说名字里不要有多音字，还是很有道理的。
　　他不胖不瘦，但却说不上是正好。身高没到180，长相普通，反正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每次要是从镜子里看上自己一眼，差不多也就这么个感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严肃。
　　吴量：“男的一般不都长那样，一块儿腹肌，两个下巴，三条……嗯，反正这三点你至少得满足一个吧？”
　　吴量本人是个画手，没有代表作品，践行顾客就是上帝，每次基本都是要按照对方的要求修改到满意为止，当然，其实有顾客那就是好事，还能说啥呢。
　　他自觉本人也没什么比较擅长的画风，反正什么都画，非要说的话，有一种应该算是比较擅长的了，就是那种着重刻画欧派和**的。
　　一开始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眼球，顺应时代潮流，慢慢地画多了也就顺手了，凡是画人，习惯性地先考虑尺寸，要是有一天让吴量榨干自己的精力准备一个作品出来，他绝对首先想到的是，给伟大著作金瓶梅画插画。
　　此时吴量正聚精会神，手上的笔动的飞快，满脑子都是小白菜，和他当初第一眼看见齐白石老先生画的虾一个感觉，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那时候他心里就有一个感觉，饱了。大概画饼充饥也还是有些道理和作用的，后来他也学着画过虾，不过确实挺瞎的，画完了肚子里却有一种满足感，要么是心长错地方了，长到了胃里去？
　　反正吴量不是专门学画画的，现在却能算是个画画的，他自己始终是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不会画画的人，就算你不会写字，画画总是会的，美丑不论，但凡幼儿时期拿过笔，涂鸦也算画了。
　　纸上一幅画在他落下最后一笔时完工了，是生机勃勃的小白菜，青嫩的叶子，如玉的梗，看着饱满鲜活，在客厅不算多么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诱惑的光芒。
　　吴量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下子有点被惊住了，“我的水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超了？这什么笔啊，彩笔？这也太逼真……真的！”
　　吴量提溜着手里的一片叶子，连带着整棵菜从纸上提了起来，他又木然转头往旁边一开始放着两棵小白菜的地方看去。
　　“没拿错啊？”吴量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上的菜往旁边一丢，然后继续握着笔又画了起来，过了不多会儿的功夫，茶几上已经有一堆足够他吃一顿的菜了。
　　直到吃过了晚饭，坐在床上，吴量整个人还是有点懵逼的，是我傻了，还是突然得什么怪病，引起了类似头晕眼花，看不清东西的症状？
　　“不行，今天得早点睡了，别修仙修出个好歹来，那就惨了。”
　　说完这话，吴量果断关上灯，拉过被子倒头睡下了，这也是他大约很长一段时间里，难得还不到十一点半就睡觉的时候，睡梦里还不忘被小白菜支配的矛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