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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内向且腼腆的男孩,至少我是这么评价我自己。直到03年的那个夏天。
03年,我正在乡中学读初二,和大环境一样,人口密度大是这所学校的一个基本特征。当时每个班里的学生数量基本都接近三位数,由于学生太多,到了夏天,教室里就像混杂着一群燥热的蚂蚁和一群骚动的蜜蜂。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在这种空气对流不畅的环境中,竟然还有人私底下暗放毒气。你能想象,闷热的蒸笼里夹杂着一股甚至几股味道不同的屁味儿,那是一种多么想死的处境。
因为性格的原因,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他们甚至觉得我是因为脑袋笨,一说话怕暴露了智商,所以才不敢开口说话,当时我也在心里反驳过,罗成,你他/妈平时滔滔不绝为什么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然而这句话我不敢说出来,我怕他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张乐安,你他/妈还有脸说我,倒数第二比我好哪里去吗?小心哪次考试我拉稀,让你也体验体验倒数第一的滋味。倒数第一,那是我的底线,也是我老爸的底线,我幻想过哪天我带着倒数第一的成绩表回去,还没张口解释,我爸就瞪着俩眼说,怎么,你可别跟我说倒数第一拉稀没来。那一刻,你让我该怎么解释。
为了缓解朋友资源紧缺的问题,我给自己找了一个朋友,他就是我自己,在我的潜意思里,人不单单是一个人,在每个人的体内还有另一个自己。打个比方,一个正在减肥的胖子在很饿的情况下面对一盘红烧肉,他自己是很想吃的,然而他的内心会不断地提醒他,不,你不能吃,为了减肥这一艰巨任务,你必须忍住;吃,还吃,瞧你那一身肥膘肉。于是他真的忍了下来。我把内心深处的那个带有一丝理性和克制的家伙称作小乐,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朋友,他知道我所有的心事。从那以后,我整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了,我得瑟的对自己说,瞧,你也有朋友了。现在想想,自己把自己当朋友,这他妈还真是自欺欺人。
自从我给了小乐这一名分,我的所有心事全都掏出来给他听,我的所有决定也都经由它这个兼职秘书才做出。
那天下午天很闷热,老师照旧的上课,学生们照旧的昏昏欲睡,时不时的还会有哑巴屁和轰天屁夹杂着在教室弥漫和炮响。后来有同学问我怎么不瞌睡,我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到处都是毒气和炸弹,明显就是鬼子进村的节奏,睡得着才怪。
下午上课时,那个瘦瘦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班主任来到教室内,他双手背后的站在讲台上,朝班里面扫了一圈,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在这样枯燥闷热的夏天,冰镇饮料、雪糕汽水什么的都只是身体上的享受,而真正能让我们心灵和精神上得到放松的只有放假。你说说,这个假字能组成那么多的让人讨厌的词语,狐假虎威,假/钱,假仁假义,假惺惺,还有那些女生们烦恼的例假,可偏偏为何“放假”这个词让人爱的死去活来。
班里面一阵盲目的欢喜过后,班主任双手下压,继续说道,今天,对于我们班来说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从今天开始,我们班将突破两位数,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班的第一百位同学霍青。说着班主任把目光转向了教室门口。
随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位男生,他个头很高,差不多有一米七五。(在大家都还没开始发育成长的时候,一米七五绝对是个姚明个)。和我一样瘦瘦的,皮肤略黑,一只棕色的书包斜跨在右肩上。看那样子应该要比当时在座的年龄都大,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散地站在门前。
进门之后,他朝着我们善良地打了个招呼,嗨。
霍青进来的那一刻,全班九十九名同学的‘放假梦’顿时被这个‘一百整数梦’所替换并打碎。他的一句嗨!也没有换来同学们的热烈欢迎。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同学们把所有的怨气和愤怒都集中在了班主任身上,同学们开始抱怨,说这老班老糊涂了吧,这他妈也叫好消息?这种好消息还不如街头大妈喇叭里卖黄瓜菜的好消息听得舒服。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班主任赶忙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重复一遍,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霍青同学。这就好比打你一巴掌还让你挤个笑脸,有点尊严的人都笑不出来。然而那一次的我成了个没有尊严的出头鸟。啪啪啪!我竟然跟着班主任鼓起了掌,随后,班里九十八名同学外加班主任和那名新同学的两百只眼睛同时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在鄙视他们其中的这位叛徒。
当时学校的教室是十乘十的座位,满座一百人。说来也巧,当时教室里唯一的一个空位就是我的同桌。在同学们的眼里,我是个木头,哪里会有人和木头坐在一起。毋庸置疑,霍青被成了我的同桌。
第一次听他的名字时,我想起了历史书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卫青,一个是霍去病。我不知道他的父母给他起这名字时是不是也因为这两位历史大将。我没问过,他也没说过。虽然我有了同桌,但我从来不会主动跟他说上一句话,哦,也不对,那次上课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睡着了,我喊了他一声。
霍青平时也不怎么爱学习,整日里抱着各种小说书看的茶不思饭不想夜夜不寐,霍青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他的不爱说话和我的不爱说话完全两码事,他不羞涩,我羞涩,他该说的时候也能滔滔不绝,而我则是一个绝对正版的木头人。总的来说,霍青说话但从来不说废话。
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安静的上晚自习,我后面的一位同学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他捂着鼻子,一句话也不说,随后用另一只胳膊朝所有人都招招手,一开始大家还没明白这货究竟想干嘛,可很快的,以那位同学为圆心,周围的同学纷纷出现不良反应。
我靠!谁他妈又放屁了。有人开始骂起来。
当时的我们很佩服这类群众代表,因为一旦有了臭屁,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嘴巴捏住鼻子,想骂却不敢骂,因为若是谁想代表群众责骂‘造屁者’几句,那就必须冒着吃屁的危险,所以这类群众代表便是群众的英雄。
我只觉得声音很近,后来我回过神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方向,准确地说,他们是在看我的同桌。这次的群众代表正是我的同桌霍青。我扭头看了看他,霍青在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秒也立刻全副武装了起来。
突然,有福尔摩斯开始装逼地分析说,你看啊,罗成是第一个闻到屁的人,那也就是说这个放屁的家伙肯定在罗成周边,按照屁的气流运动规律,这个屁一定是从下面窜上来的。所以——这个屁肯定是张乐安放的。说完,那家伙还哈哈的笑了起来。我知道,这家伙是看我平时不喜欢说话,故意拿我当乐子。他的这番推测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那天的运气竟然******那么好,竟然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没错,那个屁确实是我放的。
唰!当时我的脸就火辣辣的红了起来。虽然我没有说话,更没有承认,但俗话说得好:做贼心虚。当时的我真的觉得自己被那货的一番侦探之词吓得虚脱了。我只觉得全班的同学都在笑,笑我这个不爱说话成绩又差的家伙。
好啦,好啦,不逗你们啦,屁是我放的。忽然,霍青那家伙淡淡的插了一句,我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脑子烧坏了吧。屁也抢?后来我一想,估计这家伙是为了报答我那天不顾背叛众人鼓掌欢迎他的大恩吧。
众人一听,竟然头一回有人如此豪爽的承认自己放了屁,而且是个哑巴屁。更扯淡的是,人家还能笑着说出来,仿佛在他那里,放屁是一件娱乐性超强的事儿。用时髦点的话说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现在想想,霍青的脸皮一定是打了钢筋混泥土。
也就是从那以后,我们俩渐渐开始了谈话,话题越来越广,用词越来越随意。他会把好看的小说书分给我看,还会把买来的零食分给我吃,放学吃饭的时候我们俩也开始结伴而往,渐渐的我们俩的关系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
他问我,看你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
我笑了笑,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我不愿意对他说,而是因为我的确没什么可说的,我喜欢安静,每次看着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心里就莫名的烦。
霍青告诉我,他今年十八岁,当时我愣了一下,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说,上初二那年,他得了胃病,在家休学了整整三年,上个星期刚出院,这周就赶来上课了,霍青说他不喜欢学习,但父母一直逼着他学。霍青的家境还不错,父母都是小学教师,算是书香门第,父母经常劝他说,你看你爸你妈都是教师,你要是考不上大学,人家会怎么看你爸跟你妈。这就好比冬瓜籽结出了南瓜,人们一定会用诡异的眼光看着这包冬瓜籽。
他问我,你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说话吗?
我说,我这张嘴巴功能简单,从小到大只会吃饭,习惯了。
他看了看我那瘦弱的小身板,我们俩竟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渐渐地,我开始称他为朋友,你能想象我交到第一个人肉现实版的朋友时那份心情,每天晚上上完晚自习,我们俩都会一起去操场上慢跑两圈,然后躺在学校的泥巴操场上,一边接地气,一边赏星星。
我说,算起来你是我的第二个朋友。
他问我,第一个是谁?
我说,小乐。
他一怔,小乐是谁?
我说,我自己。随后我把自己的那番奇葩思想理论和他说了一遍。
他忍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说,真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和自己做朋友。
我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说,我也没想到还会有人抢我的屁。
说完,我们俩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让我叫他霍青,说可以喊他小青,或者春哥。他说春哥是以前他上初二的时候班里的几个哥们叫的外号,本来觉得有个‘春’字似乎听起来不太美观,可比起那个娘娘腔的‘小青’,他说还是叫他春哥吧。
我郑重其事的说,霍青,哦不,春哥,实话跟你说吧。本来我觉得应该叫你‘第三者’。
他愣了一下,说,什么?第三者?什么意思?
我说,在你没来之前,我只和我的朋友小乐,也就是我自己说话,我的一切行动也都是和他一块完成。现在突然有个人闯进来,夹在我们俩中间,你说这不是第三者是什么?他听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现在回想,若是那个年代小三这个词就已经发明出来,我是不是应该叫他小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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