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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前最后一次班会,老班用投影仪播放了她亲自为我们做的毕业视频。视频伴随着“明天会更好”的歌声,在班主任的寄语里结束了。
姚远趴在桌子上,任凭眼泪湿透了桌上的理综卷子。
我假装打了个哈欠,赶紧用手擦了擦眼睛。
女生们哭得稀里哗啦的,男生们假装边看边笑,但大多都眼眶通红。
距离高考还有3天。
大家还在认真的做着一套套卷子,老师们还在认真的讲课,直到今天语文课下课。
下课了,语文老师问大家:“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今天,陈卓却突然举起了手,问:“老师,我可以跟你一起合影吗?”
于是,这三天,大家通通陷入了离别之前的感伤状态。老师们面带笑容的和一波又一波同学们合影,一个接着一个拥抱;大课间,整个422班的男生女生们都跑到小树林的甬道边坐着,要么三三两两的聊天,要么像我们一样比赛扔石头。
从高考前两个月,我和梦豪就开始在每天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出来跑步,或者去体育馆后门举重玩。
昨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出来跑步,梦豪却说要跑一条平时很少去的道路。我很奇怪,梦豪以往都是着急要回去学习,今天却意外的有别样的兴致。我笑着问他为什么,没想到他正色说:“我想再好好看看这个学校。”
我的心中肃然起敬。这所红色的学校,我们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三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踏过这里的每一寸草木,但我知道,辛中无数的角落都印下了我的烙印,未来有一天,当我回想起辛中的时候,心里激荡的不会仅仅是辛中那个题写金字的校门,也不会只是最终的高考成绩。我知道,这里有不计其数,比学习更重要的东西。
我想再去和杂志阅览室的阿姨问声好,在我迷茫低落,独自沉思在图书馆的时候,是她把一摞摞《求学》杂志放在我面前,笑眯眯的对我说:“好好看看,你一定能在里面找到自己梦想中的大学。”
我想把从报纸阅览室偷偷拿走的体育画报放回去,那个戴眼镜的大妈总是和颜悦色的看着我们用各种方式顺走她的报纸,之后冲着我们的背影轻声说:“看完了记得还回来哦。”
我想再去一次篮球场,看看和兄弟们穿着中国队球衣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我们曾经两次取得拔河比赛亚军的地方,看看体育老师神采飞扬的地方,看看曾在夜晚偷偷约会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长满七里香的辛中花园,可以买到黄瓜和西红柿的家属区菜店,承载梦想的辛中礼堂,挥洒汗水的足球场……太多太多,那些曾经看都看腻了的地方,此刻为什么那么可爱。可我们享受这一切的时间,为什么只剩下三天了呢?
人的一生有几十个三年,但又有多少个三年,能像这三年一样,带给我如此多的回忆和希望?
这段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注定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距高考还有两天。
教室的后黑板上,黑板报已经被擦拭干净,老班让我们每个人都在黑板上写一句自己最想说的话。不到半天的时间,黑板上已经被笔记沾满。
“我爱你们。”
“我要像一年级一样考第一名。”
“如果愿意,请等我。”
“Nothingintheworldcantaketheplaceofpersistence.”
……
后黑板的周围,挂满了班级的奖状,而如今,聪乐和占林却正一张一张将它们取下来,放在讲台上,让大家自己取走留作纪念。
我在讲台上拿下了一张写着“女子4x400接力第二名”的奖状,思绪万千。那一年校运会,杨南在最后一棒连续超越六个人,一举逆转夺得第二名的成绩。当时我是运动会现场的播音员,李肖楠搀着她上台来找我报喜,我见她鞋带开了,立马弯腰给她系鞋带,竟让她害羞得满脸通红……
写着“共创未来,我们同在——422班加油”的班旗也被取了下来,李晓晗把班旗四四方方的折好,准备交给班主任。我依然记得那年运动会,我、梦豪、李泽、徐翌铭举着班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队列里,全班同学一起喊响口号:“放马金鞍,唯有我班,激情澎湃,二二不败。”
班主任看着黑板上的许愿瓶和倒计时牌,有些不舍的说:“要不,再让它们陪大家呆一天?”
我看见班主任的眼镜下面,眼角似乎有些潮湿。
晚自习第三节课,我、梦豪、占林、老梅坐在高三楼后门的台阶上,望着天,看星星。老梅自言自语道:“突然有点不想毕业了。”
梦豪望着他,说:“那你复读一年吧。”老梅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半天没回过神来。
占林出来圆场,问道:“梦豪,你打算去哪里上大学?”梦豪想了想,说:“不知道,考的差不多的话就能上哪上哪,考不好的话……可能去日本读书。”
“翻译官。”老梅终于接上了话,我脑海里瞬间浮现了小兵张嘎中,胖翻译的身影。没等梦豪回应,我赶紧转过头问他:“去日本上学有什么好的?”
梦豪想了想,说:“日本人智商比较低,在那里考大学比国内容易多了。”
我们三个人哈哈大笑。梦豪想假装严肃,连续绷紧了好几次表情,但都没起到效果,最终只得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窘迫表情。
“你呢,老梅?”三人笑罢,占林转过头问老梅。
“嗯……考到哪算哪吧。”老梅说,“但最好去一个远一点的城市,我还出过河北省呢。”老梅说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要是能去一个大城市上学,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
梦豪默默拍了拍老梅的肩膀,说:“先把上周堆积下来的理综卷子做完再说。”
眼看老梅已经摆出了要和梦豪决一死战的表情,占林再次出来圆场。他一手搭在梦豪肩膀上,一手扶着老梅的胳膊,问:“你们想知道我的打算吗?”
见梦豪和老梅都没搭理占林,我急忙上前插嘴:“我猜……你打算去中国农大学无土栽培技术,然后回赵县种梨。对不对?”
占林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说:“不愧是新宇,一猜就中……哈哈哈,我开玩笑啦。其实我想留在北方上学,最好能去北京。”占林突然换做严肃的表情,“我想去清华!”
我在心里给占林竖起了大拇指,梦豪也赞许的说:“嗯,不错,好好想想吧。”梦豪话锋一转,“再不想想就没机会瞎想了……”
占林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很满意自己成功将梦豪的攻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四个人坐在台阶上,不再说话,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星星,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当决定命运的日子即将到来之际,你会突然觉得无所适从,硬逼着自己去复习也不过是徒劳,于是,你干脆找到一个长着老槐树的角落,在草丛里盘着腿坐下,望着匆忙穿行的人群或者寂静无声的一切,静静地感受着即将解放的欢喜和离别的忧伤。这时,无论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你都会对他们心存善意,并展现在脸上的笑容里。一个你并不熟悉的男生走到你身边“嘿”了一声,你便转过头跟他聊了起来,交流良久。在分别的时候你们互道珍重,在渐行渐远的路上相互目送着对方,仿佛熟识的老友一般。你会鼓起勇气到隔壁班和你在意已久的那个长发女生打招呼,随后会看到她惊奇和欣喜的眼神。你会仅仅拥抱你曾经畏惧过的老师,掏心掏肺的说着三年一直想说的话……
但更多的人,却都像我们一样,仍旧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天,看星星,沉默不言,独自斟酌着这难忘的时刻。
月夜无云,北斗七星和仙女座都看的格外清楚。夜晚依旧寂静,北方那颗最闪亮的星星,正眨巴着眼睛,温柔的注释着我们。
寂静中,老梅唱起了最近新流行的歌曲。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老梅唱周杰伦以外的歌,也会这么动情。
这首歌叫做,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