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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至大考,必有雨下,这似乎成了一条铁律。班主任曾解释道:“因为你们历经三年苦读,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或许还是唯一一次的中考,上苍都为你们的壮行感动!”
雨潇却认为这很可笑,下雨无非是自然规律,不可违背,尤其在夏天,雨更容易下。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就是,老龙王为此等选拔考试感到无限悲哀,不禁落下几滴浊泪。
中考的第一天,天空中果然飘起细雨,夹杂微微的寒意。
校门口已聚集无数对撑伞的父母,有的父母共用一把伞,父亲搂着母亲,母亲靠着父亲的肩膀,脸上透着红晕,如同回到青涩的学生时代。从上方望去,伞的颜色与形状五花八门,场面甚是壮观。
一旁的交警拉起警戒线维持秩序,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位身材瘦弱的警察被拥挤的人群挤翻在地。只见那警察迅速起身,拍拍湿透的屁股,掏出一警棍指着这群父母,破口大骂:“他娘的,挤什么挤,还没开考呢!急什么急,除了我,你们谁别都别想进去,老子的女儿现在也在里面等着考试呢!”
话落,一位年迈的个子不高的大娘从人群后头缓缓走出来,扬起颤抖的右手,对着该名警察的左脸用力甩了一记耳光,骂道:“你小子当个破交警就开始骂人啦!小时候教你背的《三字经》忘光了是不是,你老娘我现在来看孙女考试不行啊!”
那警察摸着微红的左脸委屈道:“我的娘啊,里面马上就要考试了,真的不能进去啊,您先在门卫室坐等一下吧。”众人见到如此娘俩哈哈大笑。
此时,陈雨潇坐在考场等待发试卷。
今日他的爹娘并未到校门口助威,因为就在前天,他爹的公司发了福利,每位员工可以自费得到一张去海南岛的三天两夜的八八折双人飞机优惠票,包住宿伙食费。大部分员工放弃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但他爹娘商量一夜后,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次日花了近五千块买下飞机票。昨日清晨叫醒熟睡中的雨潇,简单交代几句后便飞往了梦幻的海南岛。估计他爹娘现在正趟在温暖的沙滩上享受日光浴呢。
雨潇未责怪爹娘,他想,难得他们人至中年还有如此爱玩的天性,充满童真童趣,就跟印度的诗人泰戈尔一样。泰戈尔边玩边写诗,最后就凭《吉檀迦利》获诺贝尔文学奖了。只是他爹娘文化水平不高,字都认不全,还写什么诗,所以只能去玩,花钱去玩。
考场中的两位监考老师,一男一女,时而眉目传情,时而表情严肃,令雨潇大涨鸡皮疙瘩,成人的世界果真不可轻易猜透。
正式开考前,女监考老师有条不紊地念了十分钟的考试规章制度。雨潇只能闭上眼倾听,不能看着她倾听,因为老师容貌的美丽部分有限,只得一袭柔顺偏黄的长发。若老师身后的黑板是活物,在它看来,此女就是一个背影杀手。
男监考老师不知该做什么,但在手足无措一阵后有了人生小小的目标。他隔着合适的距离,出神地望着正在念稿的女监考老师,专心致志地聆听。坐在第三排的雨潇绷起神经,身体向前倾,观察女监考老师坎坷的脸上有无红晕,多次反复确认没有后大失所望。
按考试步骤,接下来雨潇拿到A卷答题卡,与B卷答题卡的唯一区别是选择题顺序不同。为了防止偷窥,出卷人真是处处落实细节,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看来一点儿都不假。
随着启封试卷和分发试卷的铃声先后响起,男监考老师麻利地抽出一沓决定考场内考生命运的试卷,女监考老师接过试卷,麻利地把这沓沉甸甸的命运发下去。两个“麻利”足以看出两位监考老师干这行已有好几个年头,熟练与默契程度达到一种羽化而登仙的境界。
雨潇看完两人的杂耍表演后心无旁骛地做题。考试题型与模拟考的一模一样,就题目变了,换汤不换药。
语文考试时间是两个小时,雨潇在一个半小时内全部搞定。他在看拼音写汉字题中,感受到仓颉创造的汉字的伟大魅力。在选择题的四个选项中,反复猜测那个出题者定下的真理。在文学常识填空题里,领悟了人必须要有常识这则道理。在现代文阅读中,仍苦于不知该按原作者的意思作答还是按出题者的意思作答,索性就按自己的意思作答。在文言文阅读中,面对一纸的之乎者也,怀念起现代文阅读题里通俗易懂的哲理。
然后在古诗文默写题中与大李杜、小李杜、白居易、苏轼等诗人斗诗,一人一句。诗人出上句,雨潇对下句,诗人出下句,雨潇对上句,还不能违背诗人的意愿,一违背,就落下不尊重诗人本意的罪名,依罪,违背一句扣一分分数,扣完为止。以此告诫众生,平时不背诗,默写分必失。
最后,雨潇在作文的世界里,用最虚伪的文字描述最真实的事件,老师们都爱看此类美文,看后都十分感动,于是有人就把这些美文合起来出了一本书,名叫《感动阅读老师的250篇中考满分作文》。
做完试卷,雨潇自信满满,犹如夏日暴雨时分池塘的水将要溢出来。但也深知中考的重要性,不敢太放纵,便从头到尾花一分钟全面检查一遍答卷。确认无误后轻吐一口气,似乎刚抽完一口烟。
试卷中,雨潇最厌烦的题仍是作文。此次作文题是“从他,她,它中任选其一作为题目,文体不限,诗歌除外,字数不少于800字。”诗歌除外这四个如钉子户般的字又让雨潇愤然不已,恨不得拆了它们,想好歹写了快一年的歌词,写诗歌的文采与内涵不在话下,出卷人偏偏不让自己的才能得到发挥。
最终他无奈地选了《它》作为题目,编造了一段小时候自家村子里一只独角老黄牛与一只瘸腿嫩水牛之间艰难的爱情经历。
离考试结束剩五分钟时,女监考老师用带磁性的声音温柔地提醒三遍,雨潇则尽量不去看她。看了看旁边的考友,还有人奋笔疾书,也有人埋头大睡。男监考老师则看不到,因为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教室后面,观察有无可疑人员作弊。雨潇当然了解此男在监考之余又向女监考老师眉目传情,只是彼女故作镇定,脸皮尚存一丝气节与贞操罢了。
雨潇默默感慨,女人的脸有时就像一块贞节牌坊啊!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两位监考老师来麻利地收卷子。
雨潇第一个走出考场,天空中的细雨已停,但寒意并没有停。他将身上夹克的拉链往上一拉,由于拉得太用力,把拉头直接从领口处拉了出来。这件三十块钱的地摊货在陪伴一个月后终于光荣地宣布落下生命的帷幕。但它生命的另一帷幕还等待被人拉起,那就是从夹克变为斗篷。
雨潇很干脆,一鼓作气,气宇轩昂,大喊一声:“去吧,皮卡丘!”把拉头扔到对面行政楼的屋顶。
后面陆续从考场走出来的人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纷纷绕道避开此人,快步下了楼道。只有那捧着试卷袋的女监考老师散发出人性的光辉,出来时温柔地慰问道:“这位同学,考得还不错吧。”
雨潇立马转身,不去看她的脸,还差点因下盘不稳摔倒在地。他双手插进裤袋,轻描淡写道:“一般般。”随即也下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