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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井中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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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玛莎拉蒂在名神高速公路上行驶,如同一头迅猛的黑豹,深夜,大雨滂沱,车灯撕开无边无际的黑幕,车轮两侧溅起一人高的水墙。
  车上坐着三个人,一个开车的老人、一个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年轻貌美的女孩,女孩手里拿着一份炒面正呼哧呼哧地吃着,还有一个坐在后座的年轻男人,男人正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车灯短暂地照亮了“鹿取神社”的路牌,昂热操纵着玛莎拉蒂沿着一条不显眼的辅道驶离了高速公路,拐上曲折的山道,路面因为降雨而极度泥泞不堪,好在这是经过装备部暴力改装过的超跑,底盘加高加固,这才得以轻易地经过弯道的涨水的山溪,越往山里开道路越狭窄,路面上随处可见碎石,看得出这里年久失修,很久没有车辆从这里经过了。
  “这里都已经是一堆破烂了,有什么好看的?”女孩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原本这里的经营状况就不太好,游客一年比一年少,主持神社的宫司在我离开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没找到合适的人继承这里,后来一场地震把老房子震塌了一大半,政府在神户南面提供了安置房,剩下的人都搬到那里去了。”
  “突然跑来找我们是为了来这里怀念过去吗?”昂热说。
  “是啊,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同时也是来确认一件事。”源稚生轻声说道。
  玛莎拉蒂在一条白浪滔滔的河边停下,这原本也是一条山溪,但密集的降雨在几天里就把山溪变作了大河,河里满是从山里冲下来的树木,天气越来越反常,明明已经是金秋十月,可是却好像还停留在闷热的五月和六月(日本的五月和六月是闷热的梅雨季节)。
  “没法开车了,涉水过去吧。”昂热把玛莎拉蒂熄火,从后座上拿出了两柄黑伞,递了一柄给源稚生。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要穿越一条正在涨水的山溪无疑是极度危险的,但对于昂热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几十秒后,三人沿着坚硬的冰面慢慢悠悠地前进,对岸的山坳里矗立着黑色的建筑群,但看不见一丝光,被暴雨淋湿的鸦群被意外的来客惊醒,“嘎嘎”的叫着起飞。
  “这里都破败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让人拆掉?”昂热随意地踢开一块锈蚀的木板。
  “校长大人似乎对这里不感兴趣。”
  “我的兴趣可不在这里,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们的神会不会蛰伏在某个角落里,想确认什么就快点吧,不然她会不耐烦的。”昂热看了一眼身旁的夏婉莹,夏婉莹正一脸不爽地看着源稚生,这也难怪,如果你大半夜被叫醒然后被拉来这里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换成其他人恐怕也会觉得不耐烦的。
  源稚生打开了自己的钱包给昂热两人看,那是另一张照片,背景也是神社,但更明显的是一架**********,两个男孩并肩靠在直升机上,穿着麻布缝制的白色“狩衣”(从日本镰仓时代起,狩衣就是神官在祭祀中穿的衣服,跟日本公卿所穿的服装类似,搭配“乌帽子”和蝙蝠扇)
  “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另一个男孩是谁?”夏婉莹问道。
  “他叫源稚女,是我的亲弟弟,以前我们都在这个镇子上长大,可是他死了,被我亲手终结。”源稚生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
  “看来你也是经历过绝望的人,那么你是因为什么才杀死了他?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你杀死的呢?”夏婉莹脸上没有以往的不耐烦,有的只是苍凉与淡漠。
  “一言难尽,请来这边。”源稚生走到一座废弃的建筑里,这是一所学校,这所学校是小镇上最时髦的建筑物,和不远处的的神社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尸体被我扔进了一口废水井里,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源稚生沿着学校的大门向西走了一百二十步,然后向南走了三十五步,源稚生提着早就准备好的铁锹和照明灯,打开照明灯递到昂热手中,“抱歉这么晚叨扰校长大人您,但希望您能理解我。”
  “没猜错的话应该和猛鬼众有关吧?你的这位弟弟,现在应该也在猛鬼众里。”昂热打着伞,尽量地举高照明灯。
  “这些等打开了这口井就能解开。”
  夏婉莹双手结印,一个奇怪的灵纹出现在她手中,那灵纹散发着诡异的灰色光芒,像是代表死亡的孤寂与空无。
  源稚生找到了那口井的存在,照明灯照亮了井上面的锁,那把老式挂锁已经绣成了一块废铁。
  “怎么样?”昂热看向夏婉莹。
  “感觉不到尸体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死亡的气息留下,那个死者已经不在了。”夏婉莹收回了灵纹,轻轻说道。
  “你能感知到死亡的气息?”源稚生问道。
  “嗯,算是吧。”夏婉莹淡淡地道。
  源稚生拔出腰间的蜘蛛切,一刀削断了那把锁,把铁链从锁孔里抽出,揭开沉重的井盖,井中一片漆黑,腐臭而湿润的腥气弥漫出来,里面除了废水以外,只有一件漂浮着的狩衣在里面,并没有枯骨留在其中。
  “根据那位死者后来留下的气息,他在半个月前回来过,把这件衣服放在了井里,并且这也不是废水,而是燃料。”
  源稚生面无表情地摸出打火机,点燃后任由它自由下落,打火机落入水中,整口井熊熊燃烧起来,那件狩衣也慢慢化为灰烬。
  “现在能告诉我们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吗?”夏婉莹上前一步,黄金瞳在这漆黑的夜里闪闪发亮,很美,但也很惊悚,因为这是龙类的眼睛。
  源稚生叹了口气,将这件事的缘由娓娓道来:
  让这座山中小镇在几年间变作鬼镇的,不仅是神社的衰败和地震,还有曾经震惊全日本的“鹿取连环杀人案”,在短短三个月中,小镇上神秘失踪了十三个女孩,有些失踪案匪夷所思,一条没有岔道的巷子,两侧都是没有窗户的高墙,同学们看着女孩从这边走进巷子,可她没有从另一边走出来,进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巷子中间留下了的是她的书包,人就像是肥皂泡一样,走着走着就碎掉了。
  情报被迅速汇聚到日本分部执行局,执行局迅速认定这是死侍在猎杀幼女,那东西带着体重四十公斤的女孩沿着高墙攀缘逃离,在十几秒钟内攀上屋顶,这死侍被判定为雄性,因为它只袭击女孩,雄性死侍往往对移异性有着狂暴的欲望,那时源稚生刚刚进入执行局,是年纪最小的临时执行官,夏天过去后就会被送往卡塞尔学院进修,他最了解这里,于是被派往山中独自完成他的第一个任务,橘政宗也是那时把蜘蛛切交给了他。
  在列车上,源稚生了解到了完整的失踪者名单,每个人他都认识,因为小镇上只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每个人都曾经是他的同学。
  入夜后暴雨降临了,成群结队的女孩们提着白色的灯笼打着纸伞穿越鸟居走向鹿取神社,她们穿着实习巫女的白衣和绯袴,踩着高齿木屐,走起路来莲步款款。
  源稚生想起这是小镇里特有“巫女祭”的时节,据说这和当地的一个传说有关,鹿取神社的建立者据说是一位白鹿变成的巫女……后来因为这个传说,鹿取神社开创了一整套培训巫女的课程,很多希望女儿学习传统文化的父母们会送孩子进山里学习一个星期的巫女课,在这一个星期里她们就像古代巫女一样起居,晚间提着灯笼绕着镇子行走祈福也是流程之一。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警视厅没有公布女孩失踪的消息,只有镇子里的家庭人人自危,刚来到镇上的女孩们完全不清楚这里的危机。
  源稚生绕开警察们的耳目攀上屋顶观察,趴在瓦片上,用执行局的黑色风衣覆盖自己,自己镇守这最核心的区域,如果那袭击者出现的话会遭到他和警察的夹击。
  但暴雨影响了他的感知范围,尽管他的五感比普通人敏感几倍甚至几十倍,唯一让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是神社大屋里一直都在嬉戏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满世界都是落雨的沙沙声,还有女孩们的尖声欢叫,即使这是城里女孩也太闹腾了,于是他揭开了一片瓦观察着,发现女孩们都围着一个女孩,兴奋地尖叫。
  女孩极美,虽然只是孩子的身高,身段却像成年女性那么妖娆,她穿着红白两色的巫女服,挺胸顶臀,那魅惑的姿态让源稚生都有些失神。
  她在清唱一首古歌,歌声仿佛麻药的迷烟,源稚生听出了那首歌,歌舞伎的名剧《鸣神》,是传世名剧中最妖娆的作品之一,讲的是北山岩洞里的僧侣(日本的僧侣不同于中国,在日本僧侣是一种很特殊的身份,虽然也和中国的和尚大致相像,但在日本和尚是可以结婚并且成家立业的,还可以将僧侣的身份传给后代,而身份继承一般都是传给家中长子的)“鸣神上人”锁住了龙神,所以导致天下大旱,于是天廷派出了绝世美女“云中绝间姬”去**鸣神上人,云中绝间姬将下了媚药的酒给鸣神上人喝,并用自己的身体去勾引鸣神上人,身为鸣神上人也情不自禁地触摸她的身体,堕落在酒色中,堕落失身的鸣神上人功力消退,云中绝间姬乘机割断了封锁龙神的绳子,龙神脱闸而去,暴雨从天而降。
  这部剧之所以成为名篇倒不是因为故事的精彩,而是这部剧全靠“女形”的魅力,扮演云中绝间姬的是男演员,但他必须表演出女人的性感**,那是一种凌驾于真实女人之上的、无与伦比的虚幻魅感,足以超越真正的女人。
  那个女孩拥抱并且亲吻身边的其他女孩,把她们当做鸣神上人,每个被她亲吻的女孩都目光迷离,仿佛沉侵在一场美梦之中,这场景看似普通实际上却透着相当的诡异,女孩们为什么要对同性如此着迷?源稚生想到了欧洲童话里那个吹笛子的男人,黑衣人吹起笛子时,镇子上的小孩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笛子声翩翩起舞,排着队跳着舞离开镇子,怎么拦都拦不住,最后山裂开了缝隙,吹笛人带着孩子们走进山中,山壁在他们背后合拢,从此父母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孩子……
  这时女孩们拉着手,围绕着云中绝间姬跳起舞来,彼此亲吻,神态亲昵,女孩们伸手去抓她的衣服和头发,云中绝间姬的发辔被抓散了,白衣被扯了下来,她的身体莹白如玉,披散的长发亮如生漆……这时源稚生不得不看下去了,因为他发现云中绝间姬居然是个男子!他身材高达挺拔线条分明,一个比女孩们更加妩媚的男人混进了神社!
  男子把身边最漂亮的女孩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嘴唇,女孩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看上去像是法式热吻……但源稚生看到了点点血迹滴在榻榻米上。
  男人杀死了女孩,他嘴里咬着锋利的刀片。
  尖叫声划破空气,有人发现了不对,这时那男子就那样原地旋转起来,这一刻源稚生看清了他的脸……大屋中的灯熄灭了,一片漆黑,有人对空鸣枪,警察们听见了尖叫正往这边包围过来,四面八方的光束照射过来,警察们切断了电闸,以免凶犯携带了枪支之类的武器,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东西是在黑暗中依然可以能见度的怪物。
  源稚生出手了,心形刀流?四番八相,但很可惜源稚生没能砍中云中绝间姬,云中绝间姬抓起一个女孩当作剑挥向源稚生,源稚生失手斩断了女孩。
  云中绝间姬顷刻间消失了,源稚生站在满地鲜血中不住地颤抖,虽然失手杀了人他很难过,但他更恐惧的是和云中绝间姬照面的那个瞬间,他觉得像是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女装的自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批受害人是曾在镇上那间中学里上过学的班花校花们,那些都是他的同学,也是他弟弟的同学……
  那天晚上满镇子都是警察,警哨声响成一片,手电的光柱交织起来,只有学校静悄悄的,因为女孩失踪的缘故,学校早就封闭了。
  他走进了那个熟悉的地下器械储藏室,这里是他和弟弟的秘密基地,曾几何时两人还在这里住过几个月。
  他没有开灯,因为已经有人帮他打开了,那些失踪的女孩们站在他左右,她们穿着华美的和服,浓妆艳抹,素白的皮肤呈现出蜡一样的质感,但她们再也不能呼吸和说话。
  源稚生听说过这种工艺,尸体塑化工艺,在尸体还柔软的时候把液态聚合物注入其中,聚合物凝固后,尸体就会一直保持生前的容貌,这可不是电影里的画面,这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例子。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走到了最里面,轻轻呼唤了一声弟弟的名字,趁弟弟不注意把蜘蛛切送进了他的胸口里,将他全身的血液放干,把他的血管和内脏一起破坏掉,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弟弟当时那茫然的眼神,不知何时起那个曾经羞涩沉默的弟弟变成了鬼,他当时正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样子飞奔向他,他说……
  “哥哥你……回来啦?”
  源稚生放声大哭,他把弟弟扔进了废水井里,放火烧掉了地下室,趁着雨夜逃离,不仅是逃离雨夜的追捕,还有逃离自己的记忆……
  从那一夜后,他就彻底把弟弟的名字从往事里抹掉了。
  “一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想到我是去杀他的。”源稚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中有些失神,“如果当时他不是看到我回来了,恐怕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地杀了他吧?”
  “只有经历了最深的绝望与痛苦,才能迎来更加美好的未来,你没有做错,你弟弟也没有怪你,他只是希望能跟你再打上一场。”夏婉莹轻轻地说。
  “什么意思?”源稚生的表情一变。
  “出来吧,兄弟之间没什么可避讳的。”夏婉莹朗声喊道。
  “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源家家主?黑道大家长?执行局局长?或者高高在上的皇?”一个人影从废墟边闪出,他穿着笔直的黑色西装,身材挺拔,脸上带着几分邻家大男孩的阴柔气质,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么的僵硬和冰冷。
  “稚女?”源稚生眼瞳一缩。
  “今日谢谢两位的帮忙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依然还是那么的容易相信别人……我亲爱的哥哥。”风间琉璃,不,应该说源稚女,他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冷厉如刀,同时还带着一抹病态的癫狂,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刀,长刀泛着暗红色的微光,照亮了这漫长的黑夜。
  “你们随便打,就算把这里拆了也没问题,我们先走了。”昂热说完拉着夏婉莹默默地离开了。
  源稚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被摆了一道,那来自地狱的魔鬼又从地狱里回来找他了,而且是在自己的带领下来到这里,他懊恼的同时也只能仓促应战。
  “哥哥也修炼了那种东西吧?来来来,正好让弟弟试试!从小到达你一直都是正义大朋友(《正义大朋友》是香港版奥特曼特摄片《戴拿?奥特曼》的主题曲,演唱者为谢霆锋,日文版的主题曲并非这首歌曲,但在当时风靡全球,“正义的朋友”一词也是出自奥特曼系列作品中,是很多小朋友的正义启蒙),可你早该明白,做正义的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永远不要忘记,在你履行正义的时候,还有一只哥莫拉会跟着你!来吧!让我们战个痛快!让我看看正义的朋友,究竟有多强!”源稚女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与癫狂,长刀上的暗红色光芒更盛。
  “稚女……你就那么恨我吗?”源稚生手持蜘蛛切,喃喃道。
  “当然,虽然现在不怎么恨了,但是哥哥你留给我的伤疤还在心里,我今天就是专门来打回去的!如果你不忍心动手,那就让我终结你!我们可不是普通人啊,哥哥,我们都是异类,白王的骨血中诞生的异类!我们是龙!龙族的战争向来不死不休!”源稚女说完冲向了源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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