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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入贤之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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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ntent>
  
      大将军府内外,早已屏退了闲杂人等,有资格在场的文武早就共聚前厅,簇拥一具身披金甲的英挺人影。
  
      这人身穿卫尉甲胄,腰垮一柄朱玉生辉的宝剑,杵剑立于人群间。说来也怪,许是周围人拱卫的缘故,亦或是居移气养移体,周遭许多人甲胄、官服远胜此人,可王鞠一眼看去,目光立马落在这人身上。
  
      “想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岳州金了。”
  
      岳州金的名头,如今广传天下,在大夏几乎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威风,王鞠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次难得亲眼一睹真容,自然忍不住好奇。
  
      他偷偷凝神打量,但见这人身高八尺,在人群中不高不矮,许是修行武道的缘故,还有身居高位,便是常见的一套卫尉甲胄,他穿着也分外衬身,将那英武果敢的气质尤为凸显出来。单说面貌,一样不显出彩,眉宇略有文气,可棱角却是硬朗分明,乍一看倒像个少年得志的小小将星,可是顾盼之间,那不怒而威的气度,却是太多人比不了的。
  
      加上周遭拱卫文武的陪衬,更显醒目,叫王鞠看着心头忍不住赞叹,果是有成龙之相的人物,饶是王鞠常处朝堂,也绝没见过这般人物,真不是寻常皇室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王御使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才知世间传扬,不及本人万一。”
  
      王鞠打量的功夫,对面刘恒也是定睛望来,倒率先含笑开了口,拱手一礼。
  
      这让王鞠倏然回神,赶忙回礼,“金将军谬赞,某如何敢应?倒是金将军才是百闻不如一见,这龙虎之姿,才是如何传闻都无从比拟的。”
  
      “哈哈,王御使才是妙赞,我又如何当担得起?”说话间,刘恒已经大步前来,自然而然将其扶起身来,“御使久居景京,难得来我岳州这等荒僻之地,若是不急,大可多待些日子,总能体会些别样风情。”
  
      “若将军治下的岳州还算荒僻之地,那王某此行说过诸地,岂非连荒野都不如了?”王鞠摇头感叹,“此行入了岳州,才知什么才叫人间仙境,似岳州这等地界,莫说当下,早年间天下承平时也不多见,过些日子,怕是景州都难以相提并论了。”
  
      这倒不只是恭维,出了景州未免绕路,穿过小片德州地界,那是裕亲王治下之地,所见饿殍遍地,凶气飘忽,凶物不时得见,已让王鞠亲眼目睹了人世之艰。须知这还是号称挡住凶潮的裕亲王治地,他实难想象没有强横势力庇护之处,又会悲惨出多少倍去。
  
      穿过德州再入岳州,立马让王鞠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差地别,只隔一条小江,南岸难民衣不蔽体,宛若恶鬼成群,不顾江水湍急,奋力朝对岸争渡。对岸人群却是面有气血,衣着齐整,还能生出好心设法搭救渡水过江的难民,这便是最大的区别。
  
      须知乱世中,好心便是最奢侈的东西,还能有心搭救他人,足见自身境地已早早脱离了寒饿的层次。
  
      待得深入岳州,所见阡陌如蛛网,水渠潺潺密分,良田灵植一望无际,宛若碧海,甚或牧草如盖,灵畜如云,奔跑起来大有遮天蔽日的感觉。
  
      莫说在景京,便是在早些年那个承平年代,他也不曾见过这般壮景,是以明面不说,心里已经深受震撼了。
  
      他并非只知道过日子的百姓,所观所想自是不同,一路下来,他深深感受到人们说岳州将是下一个龙兴之地,绝非妄言。
  
      是以此刻,他看似奉承,实则那岳州比之景京,言语已在暗中试探。
  
      “比不得比不得,景京毕竟是一国之首,诸公共聚,帝王之居,龙脉昂首,乃是大夏明珠,精粹非常,如何是这岳州可以比拟的。”刘恒便摇头失笑,连连否决,只是这话中意味在王鞠听来,未免显得捉摸不定,难以揣测了。
  
      寒暄一阵,见刘恒迟迟不提正事,大有拖延之意,王鞠索性就着刘恒邀请其设宴款待的话题,转而摆手道:“设宴怕是来不及了,京中此番催的急,这正事在身,某哪里有心玩乐,还是早些做了正事才能心安,请将军多多见谅。”
  
      王鞠说得随意,实则心里早开始紧绷起来,因为他深知此行成败,均在这一瞬而定,心中紧张可想而知。
  
      他本以为刘恒一路未曾刁难,必将留到这关键时候出招,谁想刘恒闻言竟是点头,“御使为国事操劳,尽心尽力,乃国家之福,我岂会责怪?”
  
      言罢刘恒一挥袖,已有人操忙设香案摆贡品,郑重搭建迎接圣旨的种种陈设,自家则在正冠整身,一副恭敬接旨的架势,让王鞠为之一怔。
  
      竟没有“但是”,如此顺利进入正题了?
  
      虽然不知此中是否还暗藏玄机,但王鞠此刻哪里还顾得这些,当下快刀斩乱麻,又双手接过方才递给同行太监的圣旨,正襟而立,已然做好了宣旨的准备。
  
      “奉天承运,朕闻人举发,朝廷第一奉国将军金来,以一介白衣之身参与太子之争,身份存疑,且乱世妄自发兵,有挑起夏胡争锋再起之嫌,朝中多议论,遂命卿见旨速速进京,陈辨二事,钦此。”
  
      圣旨中的内容,王鞠其实早已知情,是以边念边偷偷察言观色,待见刘恒听完都只是挑了挑眉,再无异色,心里便疑窦更深。
  
      他,莫非真听不懂么?
  
      “奉国将军金来,接旨吧。”
  
      王鞠大声道,便聚精会神朝刘恒看去,待得刘恒沉默的瞬息,刚落回一半的心霎时又揪回了嗓子眼。
  
      “末将金来,领旨谢恩。”
  
      刘恒垂首躬身,双手上捧,任由王鞠将这烫手山芋般的圣旨落到其上,沉声应答。
  
      从见面至今,刘恒答对举止,无一不规规矩矩,便是有心挑错都难以为继,更枉论王鞠事先本是准备只要刘恒不作出太逾矩的事情都充耳不闻,只要把圣旨当着刘恒的面宣读完然后交到刘恒手上就万事大吉,谁想结果竟是如此一帆风顺,顺畅得王鞠递出圣旨后,竟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恍惚非常。
  
      他心里是难以置信的,不由得扫过在场众人,仍是不见丝毫异色,越发觉得不真实起来。
  
      这圣旨明面上看,仅仅是点出两件众所周知的“错处”,加以申饬,措辞并不锐利,倒更显亲近之意。然而王鞠心知圣旨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在圣旨里点出二事,这二事便是引线,随时能发酵出滔天巨浪。此事他看得出来,朝野上下心知肚明,可这岳州金说是如何厉害,莫非丁点感受不到?
  
      退一万步,这岳州金看不出,莫非他麾下数不尽的能人谋士,就没有一个明白的?
  
      岂不知离开了岳州金兴发之地,他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待到景京,那更是佛掌上的猴子,再无翻身的可能,能否度过大劫,唯有听天由命了。
  
      朝野上下无数人断言,岳州金必然动用诸多手段抗旨,绝不会轻易就范,更不会离开岳州。包括王鞠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如今圣旨不仅宣了,而且顺顺利利放到了岳州金手上,期间人人认为该发生的幺蛾子,偏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过程顺利得王鞠真真如在梦中,就好比事先准备充分将有一场大战,哪想对方一垂首,改成了对饮。
  
      明明此行不负重托,已然可以功成身退,王鞠不知何故,从这岳州上下的从容中,独独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刺骨的寒意。
  
      就好像天灾即将降临,天地未见先兆,虫豸已然惊慌的感觉。
  
      片刻间,王鞠心念电转,隐隐约约将要把握到什么惊兆,哪想对面恭谨接过圣旨,又呈到一旁香案上放好的刘恒转身开了口,“竟是即刻进京,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若不是这样,我还准备好生款待王御史,领略一番我岳州的别样风情,尽一尽地主之谊,这下看来却是不成了。”
  
      他言语间颇为遗憾,却让王鞠心惊肉跳,赶忙道:“无非是些妒忌将军的小人捕风捉影,故意构陷将军,闹腾得声势稍大,陛下也不得不如此降旨以平息物议。只是圣命不可为,既然陛下有召,便劳烦将军随我走一遭,待得明辨了是非,将军一身清白,到时某再随将军归来岳州一览风光,岂非更是快哉?”
  
      刘恒眯眼看了他一眼,王鞠登时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胡思乱想时,刘恒偏又露出笑颜,“不愧是无根无萍做到吏部右侍郎的人物,王御史这说话做事,真个已臻至叫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了。”
  
      王鞠刚想谦逊一二,哪想刘恒根本没给他谦逊的机会,转而就琢磨道:“王御史所言大有道理,我便有万般委屈,也该亲自进了京才有机会在御前痛述冤情,否则岂不白受了这许多污水?亏得陛下圣明,全想到末将前头去了……好!陛下如此垂怜,末将岂能不知好歹,来人!这就准备准备,待我与王御史把酒言欢,两个时辰后,这边出发!”
  
      这么爽快的么?
  
      王鞠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就要被刘恒拉去饮酒,才听旁边有人高喊出声,“将军不可!”
  
      无数人寻声望去,但见是个满脸涨红的英华文士,亢声道:“将军岂不知此乃鸿门之宴么?兴发之地才是安土,安能擅离?卑职不知满堂文武为何都默不作声,然卑职深受将军信重之恩,如何能知而不言!此中……”
  
      “大胆!”
  
      “住口!”
  
      还不等王鞠开口呵斥,出口之人甚至不是随行使节中任何一员,偏是从在场岳州文武中怒喝出声。
  
      “区区一介将军府上食客,平日里糊弄些口食抢粮也就罢了,此等地界,如何有你开口的份?”
  
      “腐生!除却口放狂词,博人一目,你还会做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叱喝者声势迅速增大,压制得本想声援那英华文士的其他武将谋士,如何声嘶力竭也万难听到他们的声音,几成了饱受激流拍击的孤礁,节节败退,不多时片片碎裂,一败涂地。
  
      王鞠见状,心中那丝莫名隐忧由此褪去,待见时局变幻,心头生出一些明悟来,眉宇终是舒展开来。
  
      “行了!”
  
      如此乱象令刘恒脸色迅速难看下去,似觉这般模样让他在使团这些外人面前大丢颜面,终是一声爆喝控住了场面,随后寒声道:“本将军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如何轮得到你等置喙?说是两个时辰便将出行,本将军不管你等如何胡闹,待到两个时辰后还不见妥当,你等一个个都小心脑袋不保!”
  
      言罢他重哼一声,拉起王鞠朝不远处水庭而去,勉强挤出笑来,“倒叫御使见到这般笑话,实在让某汗颜之至。”
  
      王鞠自然说着便宜话,不断宽解褒赞,让刘恒渐渐恢复了神色,果真把酒言欢去了。待得两个时辰一到,刘恒也没耽搁,当先而行,出了府门见得一行车马已是静候门外,神情才真个恢复如常,相邀王鞠坐上最豪奢的一辆战车,“御使若还有什么行囊未曾收拾妥当,某大可在驿站静候……”
  
      难得如此一帆风顺,王鞠哪还愿意耽搁,未免横生枝节,自然是趁着刘恒在兴头上,越快将其糊弄出岳州越好,闻言当即抢着笑道:“不牢将军费心,某接了圣旨,一路日夜兼程,早明白不会常驻,是以行囊都是随身带着,将军这便出行就是。”
  
      “将军——!”
  
      斜侧里有歇斯底里地高喊,刘恒恍若未觉,顾盼豪雄,大喝道:“好!若御使不用收拾,咱们这便赶往景京,切不能延误时间,任由他人继续污蔑于某了!此番出行,必要洗清一身污水,落得个清清白白方可!”
  
      言罢,他亲自执缰,当先驱策拉动战车的四头雪瑞斗牛昂首高吼,抬蹄奔行开来。
  
      一行疾驰,到深夜已过了大半岳州,等刘恒谈兴稍减,王鞠借口不堪再饮,才得以换车,转回自家出使的宝车。掀开车帘,见到帘中静候的随行太监邹北喜时,目如深潭,哪还能见到丁点醉意?</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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