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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季节,急诊科的忙碌是始终如一的。诊室里人满为患,各种各样的病人挤成一团。抢救室原来的床位早已不能满足病人和家属的需求。床不够了用轮椅,氧气接口不够了用氧气枕,输液架不够了用铁杆子,心肺复苏床都被占用了,而救护车依然一趟接着一趟。急诊科的医护人员每次接班,从跨进医院的时刻,心里都在为今日的顺当暗自祈祷,直至下班,紧张了老半天的心才能彻底放下。急诊科就是大社会的缩影,而急诊科的医生、护士,就连辛勤的护工们,都是最清醒的旁观者。
在这里,没有电视里演绎的那般轻松和逗趣,他们脸上那种冷漠让你感叹生命的无常,和人生的黄昏,病房里滴滴的仪器声,抢救室里病人的呻吟和鼾声、走廊上挥之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声,但这一切却是急诊科医生和护士们的日常生活,这种习以为常可能会变作面部表情的漠然,也许被一些心情忧虑的家属看到,会认为医生们“冷若冰霜”。可是有谁知道,即使他们在面对痛失亲人的时候,依旧要如此这般工作,内心承受很大的痛苦,脸上依旧要装作这样冷漠。
曾经有人说“急诊科是一个能将女神变成泼妇的地方”,因为经常加班,饮食不规律,急诊科的医护人员都已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顾及外表的妆容。急诊科工作压力很大,大部分医生在饮食上都嗜辣,重口味的食物能帮助他们抵御工作的疲劳和压抑,这当然也是他们特别的解压方式。在这里,医生们必须陷入连轴转的工作中,还必须在忙碌和仓促的工作中挤出一丁点时间参与学习和进修,他们每天在工作上是和时间赛跑,但在自己的道路上,却成为时间的囚徒。可他们依旧在这样机械、单调、紧张、乏味的工作,痛苦地享受着对急救事业油然而生的快乐。
急诊科就是这样一个永远忙碌的地方,不会因为季节和时刻的变换而改变,更不会因为个人而改变,能够改变的只有每个人的适应能力。肖然现在对此有了更深的体会,急诊科副主任的责任,一双儿女即将到来的忙碌,丝毫无法影响到自己的忙碌,如果非要说影响,那就是肖然觉得自己更忙了,分身乏术的无力感让他无限接近崩溃的边缘。
“肖神,快来。”
高晓月独特的声线绝对是最好的催醒剂,每每肖然处理完手中的病人,想趁着仅有的空闲趴在桌子上小眯片刻的时候,这种声音都会如期响起,和肖然神同步,瞬间驱散脑海中的倦意,肖然无奈的摇着头向外走去,对于高晓月的呼唤他真的不知道该是感激,还是该痛恨,但无法避免的是必须响应。
肖然刚刚走出急诊外科诊室大门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停下观看,前面的人他认识,刑警队中队长蔡金坤,他眉头紧锁,双目带着怒火,满脸的肃然。这不是他第一次给肖然送病人过来,那些需要法医鉴定的、存在纠纷的,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但是却从未见过他露出这幅表情。
“怎么了?这次什么病人?”
肖然例行公事的询问,在蔡金坤的身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随行的病人,肖然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你们抢救室,你自己去看看吧,比较棘手。”
蔡金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肖然向抢救室走去,焦急的步伐让肖然有些跟不上,眼看着就是被拖着进入抢救室的。
还没进入抢救室大门,里面就传来阵阵痛苦地哀嚎,极度强烈,却又中气十足,按照常理这完全不应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病人口中,肖然疑惑的看了看蔡金坤,他依旧没有紧缩,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抢救室的床上来回的翻滚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整张脸扭曲变形,配上长时间的压力和空虚形成的沟壑显得异常狰狞,他双手捂着肚子在床上不住地翻滚哀嚎,声音带着的穿透性让周围其他人变得明显烦躁起来,可是他的目光并不像其他病人那样呆滞痛苦,反而是带着机警和狡诈向四处打量,直到看见走进来的蔡金坤才收敛起眼中的审视,低下头继续哀嚎,那声音仿佛比之前更加高亢。
最让肖然诧异的是病人手腕上铐着的手铐,手铐的另一端连接的是床的围栏。看来这个不是个简单的病人,与蔡金坤相交多年,肖然当然明白手铐的含义,加上周边站着的两名警察,这种阵仗显然不是一般的罪犯。
“这个家伙叫冯江,四十八岁,贩毒被我们抓了,还没有来得及突击审问就从鞋里掏出准备好的刀片吞了下去,没办法我们只好带他来找你们了。”
蔡金坤看出了肖然心中的疑惑,依照职业规定,他并不能对肖然说太多,只是简单地向他解释着。
“先拍腹部平片吧,看看是不是吞到肚子里了,他的家属来了吧?如果真的吞下去了,是必须要住院做手术的。”
肖然利落的开好了检查单,为保证安全,两人安排随行刑警和路江南一同带着病人前往放射科。肖然看到在病床的后面跟着一位中年女子,大波浪的烫发,衣着华丽,满脸的焦急,看样子应该是冯江的家属,在刑警的阻拦下,她并不敢太过靠近,甚至没办法说上话,只能紧张的在不远处跟在。
“这种办法有用吗?出院之后不是还要抓回去吗?”
病人走后,肖然实在想不通,向蔡金坤询问道,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愚蠢的行为,就算保外就医了,最后还是要回到监狱,不同的只是时间和让自己经历一次痛苦,其他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你们医生还是太单纯了,他还没有来得及突击审问就不算是罪犯,他住院的几天时间,外面的家人和朋友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他洗脱或减轻罪名,而且这期间说不定有机会他就跑了,你说这样有用吗?所以要尽量缩短他的住院时间。”
蔡金坤对着肖然笑了笑说,面前的医生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多年了,奈何心智与他们相比仍旧像刚迈出学校大门学生一般单纯,自己真的羡慕他们可以这样,不用去面对那些凶残,不用去面对那些狡诈。
肖然真的没有想到在他看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就会有如此复杂的一面,肖然不由担心了起来,这样的病人放在自己这里安全吗,真的跑了怎么办?虽然说要尽量缩短他的住院时间,但如果病人真的将刀片吞下去了,那就意味着要开腹做手术,无论如何都要住院五天以上。肖然望着蔡金坤,脸上写满了担忧,蔡金坤并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着病人手腕上的手铐,用行动告诉所有一切都不用担心,他会保证一切,而肖然需要做的只是病人的治疗。
“师傅,你看,真的在胃里。”
路江南将取回的腹部平片接过夹在观片灯上,冯江的胃中赫然显现着刀片的投影,而且不止一个,看来这个家伙对自己的确够狠的,看来他是想加重病情,延长住院时间,以便让外面的家属和朋友有更多的游说,可是没有医学常识的他显然并不知道无论吞多少进去,对于住院时间没有任何帮助。
“住院手术吧,没有其他办法了,我现在安排立刻手术。”
蔡金坤也看到了检查结果,肖然并不需要对他做过多的解释。在他的指挥下,整个抢救室忙碌了起来,心电图检查,抽血做术前检查,通知手术室,皮肤准备,各种忙碌尽然有序的展开了,这些都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因为病人身份的变化而有丝毫改变。
所有检查中肖然最担心的是术前病毒类检查,他特意让护士送了两份标本,在电视剧中他看到很多贩毒人员都有吸毒的经历,他们有着太多感染血液传染病的机会,肖然不想自己身边的同事因为简单的手术被可怕的传染病击中,甲肝、乙肝、梅毒尚且有办法控制,可是可怕的艾滋病却依旧让人束手无策。
手术室里,肖然终于迎来了各项检查结果,安心的向麻醉师点头示意可以开始手术。大家都知道这场手术与往常不同,在手术间内除了医生和护士之外,还有一位有着特殊身份的“嘉宾”,刑警队中队长蔡金坤,他的到来让大家安心了不少,毕竟面前躺着的这位是个罪大恶极的罪犯,谁也不能保证他为了脱罪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麻醉完成之后,常规消毒铺巾,一切又恢复到了往常的节奏,唯一不同的是谨慎的麻醉师这次没有使用常规的腰硬联合麻醉,在全身麻醉的作用下冯江早已沉沉的睡去。这次的手术肖然并没有担任主刀,此时站在主刀位置的是他的徒弟路江南,这样的手术,他已经跟着肖然上过不知多少次了,所有步骤都烂熟于心,对于这次手术,他相信自己闭上眼睛都可以顺利完成。
即使再有信心,路江南依然有着所有医生首次主刀的通病,刀尖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路江南不安的望向肖然,生怕自己的紧张引起肖然的不快,可是在肖然的眼中他并没有发现丝毫责备,有的只是安慰与鼓励,路江南的心中一暖,手渐渐的稳定下来,眼神中泛起的坚定和肖然手术时如出一则。
在肖然看来,路江南的紧张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内,这是所有人第一次主刀手术的通病,这是他为路江南精心挑选的手术,这个手术切口较大,手术视野清晰,操作难度较小,出现突发情况的机率也相对较小,将这类手术作为路江南手术的首秀无疑是最安全的,必然可以再极大情况下增加他的信心。况且身边还有自己作为保障,必要的时候肖然绝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单独面对困难。
在肖然的鼓励下手术进入了路江南完全掌控的节奏,皮肤切开,切口边缘整齐光滑,保护皮肤,分离各层组织肌肉,剪开腹膜,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随着手术的进行,路江南眼中不断闪显出自信的光芒,越来越浓烈。
小心翼翼的切开胃壁,吸引器吸尽胃内的残存胃液,整个手术视野完全暴露清晰,也不知道冯江最后一次吃饭是什么时间,他的胃中竟然几乎没有任何事物残渣,肖然不禁对自己为路江南选择的这台手术更加满意,手术进行到现在,看来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任何突发情况了。
吸净杂质的胃底赫然显现出两块刀片,肖然用钳子捏出来放在盘中递给了蔡金坤。这个冯江还真是谨慎,为防止造成损伤,每个刀片上都厚厚的缠着透明胶带,两人相视一笑,如果说这些罪犯胆子小,他们却敢铤而走险,如果说他们胆子大,此时面前的一切却让他们不禁有着太多感慨。蔡金坤仔细的将刀片收起,这可是将来重要的呈堂证供。
手术毫无惊险的结束了,麻醉尚未清醒的冯江被送回了病房,重新铐在了病床栏杆上。肖然坐在急诊科二楼病房的医生办公室内,望着对面的病房,这可是极高的待遇,不仅单人单间,还有专人陪护,更关键的是门里门外还分别坐着两个警察监护,这样的身份是何其尊贵。这样的监管,别说冯江,就算苍蝇怕也难飞进飞出。肖然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医嘱。
突然一个身影飞快的窜进医生办公室,小心翼翼的掩上房门,走到肖然面前。那身影赫然就是刚刚冯江身旁的大波浪女子,这可是罪犯的家属,肖然吓得跳了起来,退后两步,靠在墙上,警惕的看着对方,手里握着椅子靠背,以备不时之需。
“医生,我是冯江的妻子,这是一点小意思,希望你能收下。”
出乎肖然的意料之外,大波浪女子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肖然面前的桌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大波浪女子的行为,肖然一脸的义正言辞。从她的话语中肖然明白她手中信封里装的一定是钱,而且依照厚度来看,数目相当可观,可是面前的女子是罪犯的妻子,肖然怎么会不警惕他有什么阴谋,再者,就算她只是普通病人的家属,这样的红包也是违纪行为,肖然心中明白,就算再大的诱惑也不是自己能面对的。
“没什么特别意思,我只是想让医生尽可能延长冯江的住院时间,这些只是感谢的一部分,事成之后我会再给您一张空白支票,要多少随便您填。”
大波浪女子显然没有明白肖然的意思,在她的理念中没有钱摆不平的问题,而面前的医生显然只是因为信封太薄了,女子会意的笑了笑,抛出了更大的砝码,同时也提出了要求,在她看来,这样的诱惑下,只需要做一点微不足道小事的肖然显然是会迷失在自己抛出的空白支票里的。
“对不起,我很想答应你,但是在手术之前蔡警官已经明确说了,冯江的住院时间只有五天,我没有建议权,所以这些东西您还是收回去吧。”
对于大波浪女子抛出的诱惑,肖然也无法做到不动心,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对于拒绝方式的选择,肖然也尽量做到滴水不漏,他知道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陷入面对这些人报复的境地,此时将问题抛给蔡金坤也许是最佳选择。大波浪女子听了肖然的话,无奈的苦笑着,收回桌上的信封,转身离去了。对于这种情况,她也有着心理准备,自己丈夫的罪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刑警队怎么会不事先作出应对,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想来找肖然,可结果依旧如同自己预料的一般。
肖然宁愿面对十个普通的危重病人,也不愿面对这样的一个带着手铐的特殊病人。为避免各种意外,进入冯江病房的设备不能出现任何利器和能够造成伤害的物品,肖然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再加上冯江的各种不配合,这几天来搞得他心力憔悴。今天是冯江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一切都该恢复到正常轨道了。
今天难得没有冯江的家属继续来骚扰他,肖然乐得半日浮闲,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对冯江的医嘱做最后一次修改,可这种好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冯江跑了,冯江跳楼了。”
外面嘈杂的声音将肖然从宁静中惊醒,他飞奔出来,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冯江的病房门大开着,一眼可以看到房间里敞开的窗户,一名警官趴在窗口焦急的向窗外四处张望。原来,刚刚上厕所的时候,冯江趁着看守他的刑警不注意,跳窗逃走了。
肖然也走进病房,趴在窗口四下张望,可是冯江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肖然失望的回过头,蔡金坤从病房外走了进来,肖然惊奇的发现他竟然是一脸的悠然自得,与此时的情景极不协调。
“冯江跑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他不是重犯吗?”
肖然疑惑的问道。
“放心吧,连续四天都没什么动静,我算准他今天必然会有行动,早安排好了。他这一跑不仅罪名就坐实了,而且说明外面的人也没有能替他成功的洗脱罪名。”
蔡金坤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难怪,没过多久,一名刑警就压着冯江走了进来,将他重新铐在床上,冯江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他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完全破灭了,所有手段尽出,迎接他的依旧是牢狱之灾。
送走蔡金坤和冯江,一身轻松的肖然游走在超市里,面前各种蔬菜和肉类看得他眼花缭乱。经历了这几天的煎熬,终于可以把莫雪仪从娘家接回来了。今天肖然心中有个宏伟的计划,为了犒劳一下自己,更为了好好的照顾莫雪仪,他要充分展示自己的厨艺,做顿丰盛的晚餐。可是这到了这一切要来临的时候,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菜品,肖然却是一阵阵的发愁,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着惊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