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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卫生间里,马桶上的垫圈和盖子早已不翼而飞。门边的篮子里堆满了先一步回院子的小伙伴,换下来肮脏发臭的衣物。墙上透明胶带黏连的镜子也缺掉了一角。昏黄的灯光下,镜子里扭曲的两个身影,显得格外诡异。
“无颜啊,要是…你爸妈来接你了,你乖乖的和他们回去好不好?”院长奶奶思绪争执许久,断断续续的话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晓得了。”无颜洗着澡,毫无情绪的说道。似乎这对她只是平常事而已,也仅是搓着小腿的手停顿了一秒,又继续在小腿上揉搓了起来。
自认为院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无颜,对院里各种事情十分了解。院长奶奶也并没有瞒着她什么。
常言道“知道的越多责任越大”。她一直帮助管理着院里很多事情。经济危机下,福利院过段时日,较差的伙食,差不多又得削减了。
九月后入初中,学杂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自己一个人每天捡破烂,对于福利院日常开销,只能是杯水车薪。打工也没人敢收,同样也做不了什么。不念书,日后拿什么来给院长奶奶养老。
跟着陌生的父母,少了自己的花销,看他们的衣着,如果他们不是很吝啬的话,应该会给院里留下几叠毛爷爷。自己的离开利大于弊,父母来领自己应该跟着离开,哪怕不是父母来领,结果也一样。只是希望那两个人别太抠门而已。
“唉”院长奶奶无力地叹了口气。无颜是她带大的孩子,她又怎会不懂她呢。拿起肥皂帮着无颜洗起了澡。一老一少,默契的沉默了,少了往日洗澡时关于院子里事情的交谈。
过道,雨水顺着瓦沿流下,泥地上积起一个又一个水洼。
身着西装的周卓,寸头国字脸,一副黑色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右手夹着烟,嘴里吐出淡淡的白烟。深吸了一口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在他身边不时抽泣的白衣女子,是他的第二任妻子-王婷。婚后一年多妇检发现妻子已经生育过了,几经盘问下才得知当年妻子生下过一个女儿,然而两岁时候被拐走了。当时双方家庭问题闹的很大,以至于差点离婚,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原谅。一年后妻子怀孕,同年生下了个男孩。儿子诞生的喜悦冲散了一家人的矛盾。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圆满的结束。
几天前,妻子的闺蜜李菲,从临仙县出差回来。回来后,电话里和他妻子讲到她在临仙县看到一个小女孩和她长的很像,就像她丢了的女儿。听到这个消息,妻子连续几天就像失了魂样的。吵着闹着要来找女儿,他也耐不住磨,就出现了今天的情况。
凌晨从江南省驱车来到西川省,一路奔到临仙公安局。在公安系统确认下,引导他们来到福利院。本就不太愿意再添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女儿,又碍于妻子的情况。只能抽着烟,叹着气。至于多养一个小孩,对于开这一家小酒店的他还是相当轻松的。
按正常程序是不可能这么领走小孩,只是公安部门也无奈于经济和福利院的贫穷。平日里他们这些人一点私房钱瞒着家人捐给福利院,对福利院的情形也甚是了解。能送走一个小孩子就尽量送走吧。哪怕再喜欢里面的小孩子又能怎样?何况这对夫妻家庭条件不错,小孩跟了日子也比福利院过得好。于是,偷偷的将要走的程序一路绿灯放过。
几根烟过后,雨线渐渐温柔了起来。云层倾倒了大量雨水过后薄了不少,天空也亮了起来。周卓隐隐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换上干净衣服的无颜穿着拖鞋,拉着院长奶奶的手走了过来。洗净后的无颜,皮肤白嫩,五官清秀,忽略脸上的疤痕,一米五的她完全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绝对和她母亲一样是个美女,唯一欠缺的是她现在还未发育,如钢板一般平坦。
见两人走过来,周卓轻拍了下妻子的肩膀,示意有人过来了。王婷回头一看,然后张开双臂小跑着过去紧紧抱住无颜。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哭出了声来。“萱萱,我的女儿啊。是妈妈不好,把你丢了。是妈妈不好,跟妈妈回去好不好,跟妈妈回家。”越说声音越低,看着无颜脸上的疤痕,泣不成声。无颜就这么任由她母亲抱着她,鼻涕眼泪流蹭在她脸上,面无表情。
周卓在一旁已有一丝怒意。
院长看着母女俩,眼泪也忍不住的流下来了。许多年前她也有过一个孩子,但是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再生了。和老伴一起在政府扶持下开办了这家福利院。福利院里每个孩子,她都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特别是老伴走了之后,这些孩子就是她仅剩的亲人了。每个孩子被领走她为孩子们找到更好的生活环境开心,也为自己的亲人被带走而伤心。
待王婷的呼吸稍微缓和,无颜从她怀里巧妙的脱了出来,从衣兜拿了块破布出来,擦了擦脸,叠了一下放回口袋。
“我跟你回去,不过我现在叫无颜,我姓仙。不叫萱萱”右手食指指着脸上的疤,平静的说道。
听到姓仙,一旁的周卓怒中生笑。
“奶奶,我跟他们走啦。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老田跟我说,要努力。过几年才能给你养老。”转身抱住院长奶奶,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舍。说完便放开,拿起一旁的雨伞,撑开。向大门走去。
见此周卓将手中纸袋递给院长,示意妻子该走了。看纸袋厚度似乎有着十叠。
“谢谢院长这么多年照顾那孩子”两个泪人抱在了一起,说完牵着丈夫的手向停车处走去。
上车前,无颜把收拢的雨伞挂在大门的钢管上。
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驱车离开,直至消失在视线里。院长压制着内心的不舍,拎着袋子走进屋内。看着袋子里的钱,眼眶再次湿润了起来。
车内,王婷的满肚子话,一句接一句的从嘴里飞了出来。只是对于无颜来说,这些关心都没多大意义,因为她不需要。见妻子对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女儿这般关心,周卓对无颜的厌恶在心底滋生。
“我们回去的路上,路过雨荷桥么?”看着轿车渐行渐远,她想起了老田。她想去见见老田,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未等周卓回答,又说道:“我想见下我朋友,等下雨荷桥下停一下,不管路过不路过。”
“回去刚好从雨荷桥下路过”周卓看了下地图,冷淡的说道。
十几分钟,车停在了雨荷桥下。只见桥下一个小屋棚,旁边零散着堆放着一些枯枝,不远小火堆上吊着一个水壶。屋棚前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位五十几岁的男子,头上束着发髻,插着一根筷子。身穿洗的发白的道袍,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吞云吐雾。全然忽视了停在一旁的车。
“老田,老田。”
听见无颜的声音在喊他,老田立即起身。看见降下的车窗里,爬出的脑袋和摇晃的右手。不顾路边的积水,冒着雨来到车边,嘴里的烟也不知何时滑入水中。
“你这是,这是……”老田看着眼前场景,脑子短时当机了,虽然他早就算到无颜迟早要走,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老田,我跟我爸妈回去了。替我照顾好院长奶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酒好肉,带你喜欢的烧鸡。快回去吧,别淋雨了”无颜拿开按在她头顶,满是老茧的手。
看着发动离开的车,还有那渐渐模糊的脸。老田踩着泥水走到火堆边,带着一丝迷茫。
坐上板凳,看着火堆,回忆起来。无颜的出现,让他迷茫的生活开始有了转机。
他五十几岁,无妻无子,父母早逝。一个人跟着师父山上修行。人到中年时,师父驾鹤西去。下山后更是与新时代格格不入,干起了老本行。走到哪住到哪,天大地大四处为家。雨荷桥建成后不久,便在这下面定居。直到后来遇见无颜,才感觉人生真正的开始了。就如他师父遇见他一般。
不知不觉壶里的水也烧开了,蒸汽在壶口升腾,顶的壶口盖子咔咔作响。
老田长叹一声,回到屋棚,拿起铁锹铲起床边的一层土。翻出里面的一个约长宽二十公分,高十公分的铁盒子。打开后,小心的取出里面的被塑料袋包裹的东西。
解开塑料袋,里面装着二十几张发旧的红钞票,还有一堆二十五十的纸钞。这是他为无颜准备的嫁妆钱还有开学后的学费。他除了算命没什么手艺,只能去工地做着搬砖的苦力活,一双手磨起了一层又一层老茧。扣去不时给福利院送去的钱还有日常花销,他攒了三年,才攒到这些。
从中抽了几张百元的钞票,把塑料袋紧了紧。见天色还早,合上破门板,撑着伞,抱着袋子,向福利院走去。
无颜已经不需要这些了,那这些钱就交给那些更需要它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