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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不曾在她身上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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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狂过后,风残留在脸上和心里的记忆渐渐消失,而愈发清晰的是疲倦和饥饿。表现得最为明显的自然是夏沐寒了,李哲让她回房睡她不肯,非得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用手撑住下巴,说要眯上一会后要赶上第一口早饭。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安静静的睡梦中竟然出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侧,在幻觉和真实之间徘徊不定。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又是梦吧?当鼻子被人捏住呼吸不了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还不快去洗脸,李哲爸妈到了!”还没来得及缓缓的夏沐寒立马被姚逸拽了起来,哭丧着脸哈欠连天:好饿啊···
  “爸!妈!来啦!”表面兴奋的李哲赶忙迎了上去,同妈妈拥抱了一下。拥抱完往后看的时候却一下一下愣到不行。
  胖胖的李叔穿了身肩背带连衣裤,大大的啤酒肚拼命地往前凸,像是躲进了一个篮球。里边就穿了件白衬衫,戴副大黑框。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怀里的那只灰白相间的小奶猫,腰上还栓着根绳子,绳子那头竟然还是只小小的哈士奇,四只爪子全都给穿上了精美的小花鞋?身上还有件缩小版的李叔同款白衬衫!
  再看他爸时,脸上尽是说不尽的宠溺,一直哈哈笑着,嘴都合不拢。
  李叔看了自家儿子一眼,但就从他旁边走了过去,就好像没见到他这大活人一样。李哲震惊似得注视着他爸的背影——那哈士奇还回过头来相当乖巧地冲他偏了下头,几乎是示威了!
  李哲扯了扯母亲的袖子,说话跟做梦一样,“不是,妈,我爸这?老年痴呆啦?”
  他妈立即板起脸,冲着他嘴就是一巴掌:瞎说什么呢,咒你爸呀?
  正巧这时候,听到声响的文天成从屋里端着一大碗面走了出来:“呀!李叔,好可爱好漂亮的猫哇!可真乖哟!”说着还顺抚它的头颈,小猫也很受用地发着奶奶的叫声。
  李叔听这这话心头都要乐开了花,鼓成球的肚腩差点把扣子给崩了开,拍了拍文天成的肩膀,眼神却从猫身上移不开半刻。
  “多亏了你啊,天成!这哲子做的面吧,快给我这俩宝贝装一小碗。”然后从身上的挂肩包里掏出两只可爱到爆的彩雕木碗,“记着,一碗多加汤,一碗多放肉,这小哈正长身体,营养不能落!”
  文天成哈哈一笑,小心翼翼地从李叔手里接过碗,应了一声就往屋里走,却被走上来的李哲母亲给拉了住。
  “哟!青姨,又年轻了哈!上次送你那面膜好用吧?”
  李哲妈妈从他手里拿过碗来,想笑又不想笑地太过度,小心着撑着眼角,好像那样可以阻止皱纹出现似得。
  “好用,好用得很!成子啊,这你回明城可得替我们家好好谢谢人如忆,自从她送的这俩小家伙到了家呀,他这整天都乐呵个不停,带着这俩天天出门溜达,现在我们那小县城呀,家家都知道这李老头有两个宝!哈哈,狗和猫吃了他才吃,可比养李哲还上心多啦!”
  连靠在房间门外瞧着的两个女生都忍不住偷笑起来,把李哲一个人晾在原地吹“冷风”。
  “成子,那谁,嗯?”李哲母亲把碗塞回给李叔,拽着文天成到一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发问,往身后的方向甩了甩眼色。
  “左边,左边那个。”文天成一脸奸笑,冲夏沐寒抖了抖眉,“青姨,您就放上一万个心,我跟您保证,放眼全明城,全国,这是最合适您宝贝儿子的女生了!”
  “情况我都知道,你跟我都说了,看着——还不错,五官清秀,举止素养什么的都挺让人满意的,就是——”她露出一丝为难的脸色,“我来之前就问了他外婆,他外婆说,这姑娘,这沐寒,好像,有点···”她指了指头,然后看着文天成,期待他能给出点能安心的答案。
  文天成望了眼还在迷迷糊糊的夏沐寒,直接拍了拍胸脯,好像有一万分的自信:“嗨,您说,就现在的这些女生的思想和行为,这老一辈的人啊,除了您这种与时俱进的潮流先锋哈,多多少少得有点代沟,何况外婆这隔着两代呢,老人家有点不理解一些事是很正常的是吧。”
  李哲母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赞同他的意见。
  文天成见这番话管用,就放缓了语气,继续说着;“再说了,您家儿子那脑筋您也知道,要碰上点精的,那不就···是吧?”他故意不说出那个词,李哲母亲回头看了看李哲,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绝对是做好媳妇的料!包满意!”趁一顿啰嗦忠告还没蹦出口,文天成就比着手做出发誓的样子,冲着青姨挤了挤眼,弄得她蹦上嘴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放他走了。
  看文天成快走开了,姚逸不失时机地推了推夏沐寒,示意呆站在原地的傻姑娘上去打个招呼。
  可这夏沐寒还刚被推出一步,连姚逸的意思都还没理清楚,那边李哲母亲就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好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皱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然后拇指在她手背上来回轻揉。
  “哎呀,沐寒吧,早就听天成说啦是多漂亮多漂亮,这到眼前瞧啊才知道这孩子可少说了好几个漂亮呢!这皮肤也水嫩得很呢!我们家李哲是多有福气才能找到你这样的好姑娘做女朋友啊···”
  连珠炮似的赞美话语听得还摸不清头脑的夏沐寒脸都红到了耳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样子很是窘迫。
  李哲见状赶忙冲了上去帮她解困,把她的手拽回自己手里。
  “妈,干嘛呀你!过了啊!”
  “对——不起,阿姨···”夏沐寒好不容易才憋出几个字来,声音跟蚊子一样轻,被瞬间淹没在“暴风雨”里。
  “我我我干嘛啦?真是的,看得这么紧,真是!”李哲妈妈对着李哲没好气地一顿训。接着又转向沐寒,“来来来,阿姨给你准备了点见面礼——”李哲警惕地把沐寒往身后藏了藏,生怕母亲又会拿出什么神经玩意来。
  只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用彩绸绑好的做工精美的木盒,还系了个蝴蝶结,只见她无比小心地解开绸带,打开盒子,露出两根白光闪闪的项链:
  “这呀,是李哲姥姥的嫁妆,传了三代,这,来,阿姨给你戴上···”说着丝毫不给人反抗的余地,就解开给夏沐寒戴上,还不停地夸着好看,弄得几个人都不自在。
  “不是,我们家什么时候有···”
  “你你你知道个屁!这么重要的东西能让你知道?”陈青毫不留情面地对着儿子训斥了一声,弄得他脸色有些难看。更令他难堪的是她拿出另一条直接甩他手里,“自个戴上!”
  “看起来完全不像亲生的呀!”等陈青无比亲密地挽着夏沐寒臂弯往厨房去了后,姚逸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刀,李哲都懒得看她一眼,脸瞬间变得阴沉起来,长长地吐了口气心头才好受一点。
  李哲跟着进了厨房,老远就听见老妈催促着沐寒多吃多吃,积极的劲连快饿扁了的沐寒都显得局促起来,生怕做得有半分的不对。陈青脸上可真算是笑开了花,一直拽着沐寒端着碗的手不放,见缝插针地给她加各种各样的肉碎,最后还在上边盖了个差不多要把整个碗口都封住的荷包蛋,弄得沐寒都不知如何下口了,而且本来手劲就不大的她手腕都暗暗发酸。但无论如何她都只能装作开心满足的样子,不停地说谢谢。
  李叔就坐在之前沐寒坐的那条小板凳上,很明显坐下去费了他不少的力气,到现在还在喘粗气,但手里喂食的动作可半分不慢。戴着专门的手套,从碗中一小块一小块地捞着肉食喂着怀里的两只小宝贝。
  “哲子呀,你这个肉还得再切得碎一点,我怕小哈吃了消化得慢,这个面条要再糊一点,它喜欢吃面条糊糊,汤水要少一点,不然总吃不饱···”李叔叨叨了一会后再抬头,却发现李哲不耐烦地走开了,于是他气愤地摇摇头:“果然养个儿子都没用,你们俩可比他强多了哦,嗷嗷嗷···”吃到东西的小哈仿佛很高兴,热烈地舔舐着李叔的手表示回应。小奶猫用粉色的肉掌轻轻拍打着他的手,仿佛不满意这种不公的待遇。李叔脸上顿时笑得灿烂如花。
  “儿子,你过来过来。”陈青刚看见李哲就赶紧招手唤他过去,还没等李哲开口问,一顿批不由分说地盖了下来,“你说说你这面怎么做成这样?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以为你喜欢吃咸的别人就喜欢吃咸的,放那么多盐你要咸死谁啊你!还有这葱花,能不能好好切,能不能好好切?啊!要不太薄,要不就太厚,这面条根本吸溜不上,你早点捞嘛!你···”
  “够了啊,妈,你够了够了啊。”李哲终于是忍不下,打断了母亲的喋喋不休,帮沐寒把手里的碗给接了过去,放到餐桌上然后又给她拿了个碗,“妈,你这样加人家怎么吃!她已经很饿很累了,你就让人安安稳稳吃顿饭行吗?”
  “没有没有,那个李哲做的东西很好吃,阿姨也没有加很多···我,我还好呢,还好还好···”总归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夏沐寒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这里解释一句,那边说一句,可终是没有用处。
  这时文天成跑了过来,又盛上一碗面,双手奉上,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赔上夸张的笑容:“干娘大人,请安心用膳,可否?”
  陈青开玩笑似得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接过,绕过文天成往外边的餐桌瞧上一瞧,低声道:“你打过包票的哦,这姑娘我看人还老实没心眼的···嗨!反正现在只要这傻小子能先安个家就行,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你可跟我打过包票的哦,要是成不了我就找你妈把你干的好事全抖出来!”最后还不忘没好气地吓他一吓,文天成也只当笑话呵呵了几声。
  陈青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一边去拿筷子,一边跟文天成说着,“对了,那个你妈今天下午过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之类的吗?”
  文天成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的色彩黯然,但说话依旧是玩笑不断:“陈姨,是她回来,当然是她给我带礼物,怎么算都不该我送吧?”
  陈青端着面也不多说什么了,出了厨房声调陡增地去念叨李哲他爸。
  回来?这个词她哪用得上。
  趁着天气还没太热,老人们在李哲叔叔家吃完早饭就赶着回了家。李哲的母亲是初中老师,但即使在寒暑假也因为李哲父亲的原因也少有回老家,而且假期大都是回李哲的爷爷奶奶家,所以老人们见到儿女也高兴到不行,李哲外婆拉着女儿的手乐呵呵地聊着聊那的,笑纹毫不留情地爬满了喜悦的脸。
  “你们这难得回一趟,今年端午能回娘家肯定不是为了我和你爸吧?”外婆冲屋外和李哲喂鸡的夏沐寒瞅了瞅,慈爱的脸上除了高兴没有半分的责怪不满。李哲外公还没跟他们打上招呼就往瓜田里跑了。
  “主要还是来看你嘛!上次过年就只在家待了一周,这次我多待两天!”虽然嘴上这般说话,但母女两个都明白,李哲的事才是大事。屋外的两个人隔着绳网做的鸡圈兴高采烈地给鸡喂食,虽然阳光越来越强烈,但是旁边的樟树和扁豆藤给整个鸡圈带来一块不小的荫凉,而且位置靠近鱼塘,也就不那么容易受暑气。
  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夏沐寒基本上没见过除了人以外的动物,连猫狗都少见,见到这么活生生的还在扑腾翅膀咕咕叫唤的动物,又好奇又兴奋,手里抓着一把谷粒,一颗一颗地扔进食槽,看着它们啄米的动作她都快乐坏了。李哲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瓢的谷粒,始终不离沐寒半分的眼神温柔地像吹过树梢的最轻柔的风。
  “妈,他们在这待两天了吧,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跟李哲搭得来不?”陈青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夏沐寒身上了,也不多谈老家的生活,直奔主题,她以为母亲早观察沐寒两天多少会知晓些她不清楚的事情。
  老人思索了会,外面的太阳已经很耀眼,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往外看:“这个姑娘,还蛮好的。”
  ···
  陈青看着母亲,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但这好像就是所有的评价了。
  “就这些?”她几乎不敢相信,表情开始焦急,“妈!这可能是你未来外孙媳妇,你就不能上上心啊?就说话啊,举止什么的有没有规矩,脾气性格啊好还是差之类的你就不能说说啊?”
  老人鼻孔里哼哼一声,鄙睨似得看了她一眼然后进了厨房:“你儿媳妇又不是我儿媳妇,我操什么心,哼哼,要问问你爸去!”
  正巧李哲外公敞着胸口,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热得直哼哼,双手捧着用来遮阳的草帽,里边盛了好几个将熟的瓜。
  “青呀,来来,去把这洗了给大家分分!”他一屁股坐在餐桌旁边,突然觉得口渴又站起来去茶壶那边倒了口凉水喝。
  陈青才懒得管这些瓜啊水什么的破事,蹙着眉头帮她爸又接上一杯水递了过去,还没等他喝完就急急问了起来:
  “爸,你这两天都看着他们,你觉得夏沐寒那姑娘怎么样?就说话啊,行为举止有没有礼貌,对你们够不够尊敬之类的,你跟我说说,我这心里啊,总没什么底,李哲他爸又不管,只当他那猫狗说是儿子,儿子的事他想得懒得想!就我一个人干操心,你帮帮我,多少告诉我点信息行不行?啊?爸,下回我给你带两条好烟!”
  老人坐在凳子上,手肘撑着桌子,用衣袖擦着满头的汗,头顶又长出了一层发茬,摸起来有些硌手。因为喝水喝得太急,他大喘了几口粗气,表情上看好像还没缓过来,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陈青说了一大堆他好像都没听着似得,半天不言语,但总感觉他在思索,所以陈青就等着,尽力按捺住自己跟天气一样燥的心。
  忽然李哲外公点了点头,陈青眼中一亮,却听得父亲不紧不慢的话音,好似从未在意:“挺好的,那姑娘挺好的。”说完他就起身,把瓜都拿了出来一个一个摆在桌子上回了卧室,不一会又顶着烈阳出了门去,还警惕地往厨房这边瞧了瞧——又去打牌了。留下陈青站在门口干瞪着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发现就只有她一个人再干着急,其他人都在做着让自己开心的事,顿时感到郁闷起来,桌上的瓜也不愿去管,直接冲回了卧室把门都关上打开电视,把空调调到18度窝在床上看起电视剧来。
  午饭还没全部准备好,夏沐寒拉着姚逸就赶到了厨房里兴奋地等待着那口冒着热气的白色蒸锅,里面放着的粽子是闻不到任何味道的,但就是吊起了沐寒的胃口,眼巴巴地等着外婆揭开锅盖。
  “以前吃过粽子吗?”外婆见她这副馋样,不由笑眯着眼,“现在的后生都不怎么喜欢吃这个了,说不定你们到我这个年纪了除了街上的小贩就没人知道包喽!”
  “怎么会!”她惊叫起来,好像听到了可怕的消息,“我,我就可以学嘛!”
  “不过我以前都不吃的,大学的时候学校发过红枣肉馅的粽子,超——超难吃的!后来公司发的也差不多,邻居的老太太也不做,说是没有好的粽叶和糯米。”
  外婆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笑着,回身,边揭盖边说着:“那就让你们尝尝给屈原的粽子该是个什么味!”
  锅盖刚被揭开,一股沁人的香味伴随着热气袭来,即使有厚厚的粽叶包裹,里头的糯米所独有的味道简直是引诱味蕾的致命武器。外婆拿筷子把用绳子串在一块的粽子们挑起来放到另一个放满了冷水的锅里,以便凉地快一点。夏沐寒像只对所有事物都好奇不已的小鸟,扑腾扑腾左看右瞧的,听着冷水在粽子下去的那一阵滋滋声简直不要太好听。
  “再等个一两分钟的就行了,李哲那边饭快好了,你们先去吃饭,我待会给你们拿过去,不要猴急,这些粽子又跑不掉,想吃就全是你的,他们我一个都不给!”夏沐寒眼巴巴望着水里那叠在了一起的粽子,仿佛都在说话:来吃我呀,来吃我呀!空气中依然弥漫的糯米香气在鼻中回荡,几乎让她都挪不动步子。外婆看着这个小吃货的可爱样子,无奈摇摇头,却笑得开心极了。
  午饭开始了,又是一桌的好菜:有鲜鱼锅,腊鸡锅,莲子粥,蒸蛋,炒猪肝,干鱼块,还有几样蔬菜和咸菜——但平时早就吃嗨了的夏沐寒就是不动筷子,望着厨房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沐寒,怎么了?”李哲见她半天不吃饭,以为因为昨晚上着凉了胃口不好,不由忧心起来。
  李哲说话之前,陈青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一直暗暗观察着夏沐寒,但始终不开口说点什么。
  还没等她回答,厨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夏沐寒的眼睛就像黑夜里突然亮起一盏大灯!
  “嚯,来啦来啦!大成把头低下!”闻声看去,端着一个篮子的外婆小步快趋地走近,篮子里的粽子堆成了山,边沿上的几个都快掉下来。
  哇!扑面而来的糯米香气让夏沐寒几乎陶醉,难以克制地伸出了贪婪的手,可刚刚冷却不过四五分钟的粽子依然烫手得很,她惊叫一声,但竟然还是没有松手,拿起一个飞快地往自己面前拿,却不想这一拿,同一根麻绳上的四五个同伴也被她给拽了出来,压在上边的粽子也跟着跳了出来,最终整个篮子差点被她掀翻,幸亏文天成眼疾手快压住了暴乱的篮子。
  夏沐寒捂着被烫着的手,上一秒还高高兴兴的小脸立马变得痛苦不安起来,心里觉得难堪极了。
  “对不起啊,外婆,我,我……”她低声道歉,肩膀不安地扭动,眼神就像是一个打破了家里花瓶的孩子。
  “手伤了没有?”李哲匆匆把粽子放了回去,拿过她的手,仔细检查着被烫着的手指,凑近嘴唇轻轻给她吹气缓解她的疼痛,但夏沐寒反而更加难受了,脸上的歉意越来越表明她的不安。
  “没烫出泡吧,看着一些,我去拿酱油来!”老人急匆匆地回了厨房,不一会就拿着一小盖的酱油过来,滴在她手指上,动作轻缓地帮她抹匀,“看着一点啊,这要烫出泡来了可就疼罗!”抹完还宠溺似得揉揉她的脑袋,笑眯眯的,没有一点点的责怪的意思。
  “你看这不好了,吃东西都不用再去蘸酱了,直接自带酱油,”文天成看着她被抹上酱油的手,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别把自己手也当菜吃了才好!”
  一番话逗得饭桌旁众人捧腹,连本来还难过着的夏沐寒都笑了,虽然有点变扭。但因为被陈青禁止上桌而坐在门边的李叔仿佛什么都没听着,捧着个装满饭菜的大碗,鼓鼓的肚皮上趴着俩萌到不行的小宠物,自己吃一口就喂它俩两口,乐此不疲,引得陈青一阵白眼。
  午饭过后,几个年轻人却抖凑到了李叔旁边,都想跟两只小萌物亲切交流一番,可李叔就像是护仔的母虎,只让他们看看,最多最多抚摸一下,多上一秒都不行,说是怕被别人抱惯了就不跟自己亲近了。于是觉着没趣了的几个人就离去了,夏沐寒竭力哀求无果后也只能垂首而返。
  “你就当这两只的太监!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养老!”陈青没好气地白眼一阵后也走了开。
  “李云强啊,你吃完了就把碗去后面的井那边把碗洗了,别放碗橱,放外面那个放洗衣粉的那个架子上,你们走了我再洗一遍。”外婆擦了擦手上的水,把围裙解了也去了卧室。外公早就打牌去了,整个厨房安安静静的,只有水缸滴水的声音,吃饱了的萌物们享受着午后凉风的爱抚,在柔柔软软的‘床’上伸着懒腰,发出舒服的软绵绵的叫声,费力地睁闭了几次眼睛后,终于进入了准时准点的午睡。
  靠着苍白的松木门,门上各式各样的痕迹和虫蛀的洞见证了二十多年的岁月。混杂着小石子的砂砾反射着耀眼的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那就不睁眼吧,反正也已经困了。
  李叔背靠着松木门,粗壮的双腿撇了开,双手环着自己的爱宠,小小的帽子遮不住他胖胖的脸,幸福满足的笑容从中洋溢,正如这午后耀眼的流光。
  直到傍晚七点多几分,夏日的热炎消退了大半,窝在空调房里的人们才敢出来呼吸外面的空气而不会把肺烫伤,像度完天劫的小妖,谨慎地呼吸,但还是会被残留在空气中的热量刺激得咳嗽,连伸个懒腰都得小心翼翼。
  从天堂落入地狱,最可怕的不是环境如何变换,而是已经慵懒到要别人喂食却要自己动手养活自己。于是众人决定就着中午的剩菜和泡菜将就一顿,何况还有一大堆的粽子做后备,也不怕饿着。即使是一觉起来四肢发软,一时兴起的夏沐寒觉得自己热个剩菜剩饭应该还是十分称手的,顾不得姚逸表态就拉着她自告奋勇地往厨房里去了,还把要帮忙的李哲和外婆推了开,说是这两天做饭做累了,该休息休息了。
  “你就等着给我点赞吧!”她这样自信地说道,仿佛那是件异常简单的事情,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半醒不醒的姚逸进去了。李哲和文天成当她开了个玩笑,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出去散步了,只是姚逸那都快皱成一团了的眉毛都快被怨气给燃了,看她眼神,几乎就是想趁人不在的时候将夏沐寒剁个粉碎给包粽子里去让她自己吃掉自己。
  通红的半轮夕阳悬在西方远处的那一排房子上,于是那些房子都只剩了个黑影,事实上,近处的一切初眼看去都只剩了个黑影,不同的轮廓交织在一起,好像一条绵延的线,通向好远好远的地方,跟头顶停满小雀的输电线一样。
  从房子里出来,绕过不断冒着泡泡的鱼塘,是一条在这头望不着那头的小径,左边是高大但树干粗糙弯曲的绿树杨,尽是黄色的虫洞,河渠两边各有两排,靠水的那一排在河水的冲击下露出一半盘曲的根部,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另一边是一排杨树,长了快二十年,却不及左边才长四五年的一半高,但长得比一侧的电线杆子还要笔直。
  余晖从杨树林间穿过,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将狭窄的小路上一前一后两个影子拉得好长好长。鱼塘的前面是两片宽广的稻田,还未成熟的青色在落日下隐约,也成了那条黑线的一段,一条搁浅在田埂上的石船静静地侧卧,船舱里满是泥巴和水,野草几乎占据了半个船舱,几只红蜻蜓在狗尾巴草上盘旋,捕食嗡嗡响的蚊群。
  “这去年还是块大鱼塘呢!”文天成用手遮着光,望着这一片即将成熟的稻田,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开心起来,“还记得我们俩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撑着船在这里跟外公割鱼草喂鱼食,早上还要磨那个豆浆,哈哈你个瓜皮一勺黄豆你总能抖掉一半,气得外公胡子都能抖出花!”
  想起小时候的糗事,李哲也不禁笑了,找了口树桩坐下休息,“高二放暑假的时候,你这家伙闲着没事去泡镇上那个蛋糕店老板的女儿,带她来这划船,我们两个人还叫了我叔把船给拖到那边去,结果你这家伙光知道调戏人姑娘差点把船划进了外湖,差点没被大人骂死!”
  “挺值的行不行!”文天成高声反驳起来,“吃了一个暑假的免费蛋糕,还那个···说真的,那个年纪胸部能发育成那样的可真是个稀罕物呢!我当时看见的时候都呆了你知道伐!”他脸上的笑容夸张起来,“比我当时见过的所有女生的胸叠起来都要大!我当时一只手,就刚刚好,刚刚好的那种你知道伐!一分假话不讲!”
  “那种身材配上简单脑子,把她就像是用二十块钱的箱子开了把五千的刀,简单省事回报高!哪像现在呀,有身材的有脑子,没脑子的没身材,明明眼睛绿得跟头狼似得都还想跟着电视剧走一波狗屁浪漫流程!时间都去哪了,一个个腆着脸还问呢!”
  “纯真可真好啊——!”他遗憾似得长叹一声,手背在身后,驻足观望着只剩一小抹的太阳,“要不是那年国庆她要结婚我早就上了,嗨,这可惜!”仿佛意犹未尽。
  “那么早就结婚了?那时候,才十七十八岁吧?还有人都要结婚你还敢玩?”李哲扮出一副诧异模样,身子往侧方一避躲开文天成的一脚。
  “呵!玩一玩不很正常?那哪重要啊!”文天成斜着眼睛看了李哲一眼,冷笑一声,“你毕竟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二十岁之前除了念书就没多少选择。这里可不一样!很多人初中毕了业就会出去打工,能读到你我这样阶段的实在是少数,很多姑娘呢,读不了书,打不了工,就只好嫁人喽,让家里人随便挑个条件好的就嫁了,然后生个孩子,大后半辈子就不用自己想了,带孩子,打牌,睡觉,只要等人养活就成!”
  “我昨天去了一趟,人孩子都快初中毕业了,还有一个小的在上幼儿园,一家人守着那个蛋糕店,不愁吃穿,不用上班随时放假。哈哈,可比你我这孤身寡人的日子舒坦多了呀!我说,青姨之前还得天天给你相这相那,我估计她听到这个事又得睡不着觉了,会不会寻思着多出点钱给你买上一个这样的?哈哈哈!”他打趣的方式惹得李哲有些郁闷,逼迫着他继续往前走。
  文天成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一步步踏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仰头,视线穿过树梢抖动着的叶子,在天空停留。在远离太阳的地方,天空是暗蓝的,看不到云的踪迹,像是被抹除了一切的画布,连它本身都不存在,只是搁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黑纱,仿佛是为被夕阳的血浸染成的紫红一片默哀。
  “但那又能如何呢?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都算不上过得好啊!”
  “你现在过得不好?”李哲抬了抬眼,对他的话颇感意外。
  文天成抱着树干转着圈,踢踏脚下的车前草,机械地摆了摆头:“吃中国厨子烧的菜,喝法国人酿的红酒,玩棒子做的的游戏,躺两万平米的床,睡不完的内衣天使——还有上天赐的五百年。”
  “你呢?开家蛋糕店?”文天成大笑起来。李哲不多管他,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过身,走上几步跳上一个坡头,双手合成喇叭状,对着房子的方向大吸了口气:
  “沐寒!”呼喊声传出很远很远,好一会后还有回声,但回声落尽,周围的所有却陷入了空前的宁静,声音仿佛都被屏蔽,连蚊虫的鸣声都不见了。
  久久不见回应,文天成嘲笑地哈哈几声作为回应。
  李哲仿佛不太甘心,他再一次呼喊沐寒的名字,几秒后,又是一片相似的沉寂,只不过夕阳又没落几分,它好像真的累了。
  正当他将失望时,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两只手里还拿着东西,看样子应该是用筷子戳着的粽子还有糖碗,那人影站在房子前面水泥地中央,高高举起手里的粽子,声音有些含糊,但大概能听明白:“饭还没好!”然后咬着粽子转身就跑进了房子。
  “这就是我想要的。”李哲兴奋地冲文天成喊了起来,满足而幸福的笑容在眼中随着阳光洋溢。
  但文天成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站在那里,好像也没有听他说话,目光直直望向路的远方,变得复杂了许多。
  就像是平静的湖水陡然炸开,李哲心头一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转头看去:就在前面那座冒着缕缕炊烟的房子旁边,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在动,“它”好像是在跑,视觉上越来越近,李哲的心也越来越紧——那是···!
  “要不我先回去了···”李哲低声道,他都不愿去看文天成的眼睛,他仅仅见过一次,那已经够他难忘的了。离开的动作但却被文天成制止: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她要是见你躲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李哲闻言,看着文天成侧脸在夕阳下的轮廓,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走吧,去接接她。”文天成走了上去,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但李哲分明听到他疲惫而紧张的叹息声,于是他也跟了上去。
  就像是不会相信有些长得比女生还漂亮的孩子是男生,陌生的人绝对不会也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已四十又七,靓丽的身形,紧致滑嫩的肌肤像是在牛奶里泡出来的,即使是笑容也难以从这张完美的脸上找出几条皱纹,最令人看不出年龄痕迹的是她的眼睛,就像是十七八岁的清纯女生,那双比湖水还要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与烦恼和生活挂钩的斑点,稍不注意,自己的思绪就会失足跌入那片湖,不带一丝的荡漾,一瞬的沉醉即是永世。
  要不是是熟悉的人,李哲是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笑得像阳光一样的女子会是文天成的母亲赵茹云,他更愿意相信她会是文天成的妹妹之类的人物。而且每年与她重逢的时候,李哲都会感叹岁月的车轮是不是转了一年然后又回到了原点,除了衣服他实在是不知道她到底有了什么样的改变。
  高腰休闲喇叭裤搭配纯白短袖衬衫,完美地展现出曼妙的身材,一头靓丽的长发就干脆地披在肩上,就好像是上帝造人时用的所有美好的模型。
  “介绍一下,这是我母亲,赵茹云女士——这位是夏沐寒,这位是——”文天成还没说完,赵茹云一步走上前就一人一个亲密热烈的拥抱,把两个女生弄得一脸不知所措。原本怀着嫉妒心的夏沐寒听到她的身份后,更是夸张地连嘴里还有东西都忘了继续嚼,眼中尽是震惊,姚逸之前从老人那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赵茹云的事,但当真人到了眼前,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甚至想去捏一捏赵茹云的脸,看是不是假的。
  “您好!哇,一直听周围人说,但真的没有想到会是真的这样年轻,这么漂亮!”姚逸忍不住地赞叹,掐了掐还发着呆的夏沐寒,后者吃疼,差点叫了出来,一边揉着被掐的地方,一边礼貌地打着招呼。
  这时外婆提着菜篮从屋子后面的菜地里进来,刚看见赵茹云,脸上顿时一片阴沉,毫不理会赵茹云的问候。
  “哼,女人养个孩子就得老二十年,把孩子丢了不就长这样了!”一点都客气,留着一个背影进了厨房,众人间的气氛变得略微尴尬起来。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小狗小猫的萌萌奶叫声,陈青那停不住的抱怨和教训让屋子里的人听了更为尴尬起来。
  “哇啊!云啊!”陈青进屋子刚看到赵茹云,本来的怒容顿时因为惊喜而绽开了花,几乎是跳了起来,两个人抱着彼此兴奋地叫喊起来,仿佛旁边的后辈都是空气和瞎子。
  “哟!完了完了!我这手上全是泥,你这衣服可全被我弄脏啦!”一时高兴过度,陈青都忘了手上的泥还没来得及去洗掉,再一看,赵茹云的白衬衫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泥手印。
  但赵茹云的心情似乎丝毫没有被这些影响到,只是稍微看了看,还是笑着:“我正想说这衬衫没有花样图案没什么意思呢!我以后可要把所有的白衣服都印成这样呢!”
  屋子里的人都被两个人的谈话给感染了,一时气氛融洽了许多。
  “你是去下田玩去了吗?怎么鞋子上面也全是泥,这种风格的鞋子我可不是不怎么喜欢。”
  闻言陈青顿时回头瞪了李哲爸爸一眼,好家伙,李叔两条小腿上全是淤泥——他去追小猫的时候果真陷进了还没干透的稻田里,因为还过肥胖,差点没能出来,好在陈青出去找夏沐寒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可怜的人。
  “看,还有脸看呢!还不滚出去好好洗一遍,几个后辈在这里还真是丢人现眼,还有你那狗啊猫什么的衣服也全给我洗了!一天天的不做事还净惹事,看我爸知道你把稻子压倒多少怎么跟你算账。”
  见着自家老婆几乎都要吃掉自己的模样,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的李叔挺着啤酒肚,抱着两小只哼哧哼哧地去了屋后的抽水井,可怜兮兮,姚逸本来想去帮帮忙却被陈青一声喝住。
  “还没吃晚饭吧!来,来,直接上桌,成子,李哲快去盛饭端菜,沐寒你去把泡在井水里的那两瓶饮料还有啤酒全拿过来,小逸啊,数一下有几个人,然后拿筷子,多拿两个勺,还有泡菜和酱,你知道在哪吧?算了,我去我去!云,你先坐着啊,不要动,马上开饭!”
  晚餐的饭桌上,因为赵茹云的到来,陈青显得兴奋无比,一直和她说话喝酒,难有几时的停歇,仿佛刚回来的人马上就要离开,要抓住每分每秒。
  “不是,成子,你妈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都没有什么关心的话要说吗?”见文天成一直没说话,只是闷头喝酒吃菜,陈青表示不满,扬起手里的杯子冲他喊道。
  被点名的文天成讶异地抬头,随即开起玩笑:“哦,我还以为跟我妈里聊天还得排队呢,我刚就想插队您也没给我留个空档啊!”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引得陈青一番白眼,刚进来的李叔也被她一阵瞪给吓得抱着两小只赶紧退出了屋子,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有的人生而伟大,有的人生而自由,但绝大多数人的一生注定是平凡的。”赵茹云的声音丝毫不与之年龄相匹,不仅她的容貌外形已经停驻在过去,连着她的思维,都好像十七八岁的少女,对这个世界和未来都充满了期待。在她身上看不到岁月的沉淀,那样纯粹的笑容还有明亮的眼神,姚逸只在沐寒身上见过。略去她的年龄,她几乎是自己的同龄人,甚至还要比自己更要年轻,这着实让姚逸讶异不已。
  “我们的天性就注定了我们的一生不会为他人而活。我们是社会和家庭的一份子,但我们身上没有能挂系别人的绳索,别人也无法成为我们的羁绊,游离于人际,孤独会被自由湮没,快乐永远不会沉寂。”
  “我们没有老去的岁月,只有未尽的旅途。”赵茹云抬起头望向漫天星辰,空荡夜穹中,弯弯的月亮像她笑起来时的眼睛,温柔美丽,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内心对这个世界的狂野的想法,那样的侧脸,明明是个母亲的神情,“像风一样,像风一样。”
  “有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没有生下天成,现在的我会不会真的会像阵风,无牵无挂···我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我也懒得去想,就顺着自己的感觉来做决定,那总会比你胡思乱想后做的决定更好,至少——只对自己来说。”
  “那样——不会对天成有点过分了吗?如果不是有陈阿姨一家,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生活地好吧?”姚逸忍不住反驳了几句,说完后立马就后悔起来,觉得有点不太礼貌。连忙认错似得低下了头。
  赵茹云并没有觉得这是种冒犯还是什么,她轻轻拍了拍姚逸的肩,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在我刚决定要离开的时候,我对天成充满了愧疚,但一年后我就没有了这种想法。我们这类人是被定义为自私的,在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的那一瞬,我突然就感觉到了我的心跳,我重新活了过来!对旅途上的一切充满了期待,这才是我的天性,这才是我该做的!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世界上的母亲们都是以自己的家庭为乐,而从来不是因为自己而快乐,她们选择了社会和家庭,而不是真正的自己。”
  “天成,我和他父亲从他出生开始就教育他关于自由的一切。在我离开之前,我曾经问过他:愿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他当时很震惊地看着我,当时我就明白了,他已经习惯了周围的环境,习惯了朋友,习惯了他陈姨的饭菜,习惯了游戏和学校,我们教给他的那些只是些模糊的概念罢了,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现在很感激他父亲,当年我们两个总会有一个人先离开天成——所以我很庆幸天成厌烦的是他父亲,而不是我。”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想有些混?”
  “如果照您之前那样想,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赵茹云笑了两声,随即陷入短暂的沉默,那神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终于她开口了:
  “天成是我唯一的牵挂,有时候我会偷偷地在网上看他最近在干嘛,又跟哪个女生好上了,工作怎么样。母亲呵,真是个可怕的角色——可怕到连我都挣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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