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楚泽自杀后的第七天。
　　秦宾默默的跟着一个警察后面办好了所有的手续。走向了看守所的大铁门。
　　秦宾轻轻的跨过了耳门的铁栏杆。略微迟疑了一下。
　　背后是深渊，眼前有阳光。背后是噩梦，眼前是现实。
　　要不要回头看看呢？
　　都说这样兆头不好。
　　秦宾终于脱离了铁闸门。感觉很奇妙。背后的时间总是煎熬。眼前的时光绝不能虚度。
　　秦宾贪婪的呼吸着不一样的空气。深呼吸！深呼吸！
　　蓦然回头，耳门已经关闭。封存着罪恶的地方高墙耸立。围住了一个清白的人一百二十七天的自由。这，不可饶恕吗？
　　还是苦难消磨了斗志，惧怕再次回到这里？
　　秦宾复杂的最后看了一眼，铁门高墙。蓦然回头。
　　伤害我的人，你准备好了吗？你以为的世界，我不遵从！你以为的规则，我不屑一顾！你以为的以为，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随行的警察笑着对秦宾道：”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就老实回去呆几天。等着法院重审的结果。“
　　“那个刘队呢？不是他一直负责我的案子吗？”
　　“刘队有紧急任务。出任务去了。这是我名片。有什么事情联系我就好了。放心吧！刘队走的时候都跟我交代好了。过不了几天，我们说不定还是同事呢！”
　　秦宾接过名片。
　　警官又道：”你去哪？我送你吧？这不好打车。“
　　秦宾连忙致谢道：”不用了。我想自己走在！“
　　”那好吧！再见！“
　　秦宾目送着警官走远。这才仔细的打量起隔离了两百多天的花花世界。
　　看守所在郊区。不远处的稻子青黄一片。偶尔过往的车辆满身尘土。电线杆子歪斜着。不知名的鸟儿来回扑腾。今天不是探视日。也没有几个路人。
　　秦宾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一切。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纵然景象有些破败，自由胜过一切！
　　秦宾在公交车站等了半个小时。这才后悔拒绝了那个警官的好意。归还给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可就是这样的等待现在都是如此的饶有趣味。
　　马晓龙又是睡到十点半才起床。洗漱一番。带上自己新买的欧米茄手表。想起了昨晚上洗浴中心的那个姑娘。忍不住笑了。服务真不错。流连忘返的地方啊！老汪这个家伙不愧是批发市场的老司机。玩的门清啊！
　　路过武国星的房子向里瞅了一眼。武国星跟大名子穿着条短裤仰面四叉的睡的正香。
　　吹着口哨下了楼。老张在院子里浇花。晓龙笑着招呼道：”张哥，这么热的天。不怕把花浇死啊！“
　　”一会就挪到阴凉地。吃了吗？你婵婵姐卤了猪蹄。“
　　”不用了，我约了个客户中午见面。得招呼下。“
　　”哦！那你忙去吧！“
　　”好嘞！我走了啊！“
　　晓龙招呼着就出了门。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惊呼道：”宾哥！“
　　秦宾笑了笑，”可不就是我么！“
　　”你怎么出来了？”
　　“取保候审！”
　　晓龙这才惊喜一个狠狠的拥抱，“想死你了！”
　　猛地又松开手，跑回院子里大喊道：“张哥，宾哥出来了！出来了！你快来看啊！”
　　又冲着楼上大声喊道：“小武哥，小武哥，宾哥回来了。快起床啊！”
　　老张也是身形急闪，看见了秦宾。开心的笑出了声，“真的是你小子啊！”
　　秦宾上前几步，拥抱了老张，“张哥，又发福了啊！”
　　“可不是，都胖了十斤多了。”老张乐呵呵的道。
　　晓龙兴奋的道：“婵婵姐天天做好吃的。张哥能不胖吗？”
　　正说着，楼上的武国星揉着睡意满满的眼睛下了楼，“哟！过来我看看，这是谁啊？”
　　秦宾笑容满面的揶揄道：“小武，你看看你这个典型的流氓样。有没有想我啊！”
　　小武出奇的没有接话。直接扑过来抱住了秦宾。拍拍秦宾的后背，”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婵婵姐也从房子里走出来，”哎呦，秦宾回来了啊！刚好我卤了猪蹄。给你去去晦气！“
　　晓龙大叫道：”不行啊!婵婵姐，中午我请客啊！我先去市场给宾哥拿几身衣服。宾哥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有一股味。赶紧上楼洗澡扔掉。我马上就回来了啊！”
　　秦宾笑道：“可不是，我先上去洗个澡。”
　　大名子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看着上楼的秦宾狐疑的道：“宾哥，你咋出来了呢？越狱吗？”
　　秦宾笑骂：“滚你大爷的。”
　　老张和武国星双目对视。各自眼神都闪过暗淡。
　　老张担忧的道：“怎么跟他说楚泽的事呢？”
　　武国星出了口长气，“先不管了。一会多喝点酒。灌翻了再说。大不了哭一场。哭出来说不定就过去了。”
　　老张点点头。
　　秦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会心的笑了笑。这才发现房间很凌乱。桌子上多了台笔记本电脑。床上散落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秦宾仔细的辨认了下。笑了笑。是楚泽的。
　　秦宾翻出来充电器给自己手机充上了电。
　　开始轻轻的抚摸着这熟悉的一切物品。多少次梦中回到这个小屋。如今活生生的摆在自己眼前，尽在手边。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洗完澡的秦宾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喜悦怎么能少了自己的兄弟。拨通楚泽的电话。电话提示已关机。
　　可能是在工作吧！秦宾暗自想道。
　　晓龙提着两袋子衣服兴冲冲的闯了进来，“来，宾哥!换上。有讲究的。新衣新鞋新生活！从此顺风顺水好日子没完！”
　　秦宾笑笑，也不推辞。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圆领短袖，米黄色的七分裤，白色的皮凉鞋。镜子前一站，精神气果然焕然一新。
　　这才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久违的欢愉重新跃上心头。美好的一切真的是不要轻言放弃。怨念似乎正在被头顶的阳光，熟悉的空气，朋友的真诚，以及眼前还有触手可及的的美好慢慢消磨。
　　荷花园大酒店。悦色包厢。
　　秦宾被推上了首席。兰兰也从市场赶了过来。满满的一桌子美味。不断的刺激着秦宾的味蕾，好久没吃过好的了。
　　晓龙经过商场的洗礼，再也不是那个青涩小子了。菜上齐后，端起一杯酒，“我最小啊！今天高兴，我就忍不住了。先说几句。几位哥哥不介意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两个字：喝酒！“
　　秦宾笑道：”长进了啊！晓龙这生意我看做的起来！“
　　老张欣慰的道：”能干着呢！小子都请了好几个人了。正经的老板啊！“
　　”是嘛！不错！“
　　晓龙招呼道：”不扯那些啊！喝酒！喝酒！大喜的日子。不醉无归啊！“
　　小武笑着跟着一起喝完了杯中酒。
　　秦宾一杯酒下肚，火辣辣的灼烧着胃。连忙摆手道：”哎呀不行不行！这么喝受不了！好久没喝了！“
　　武国星道：”别动不动不行。烧酒去晦气。多喝才对！你觉得我们会放过你吗？想什么呢？“
　　”小武，有本事等我恢复几天。收拾不了是吧？“
　　”现实点。扯远了没意思。“说完举杯就敬。
　　秦宾无奈的举起杯，”对了！楚泽是不是在我那住过？他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换了频道。老张和晓龙底下头。婵婵跟兰兰故意说着悄悄话。
　　武国星硬着头皮道：“住了几天。他那停水来着。说不定晚会他就开机了。不是，我说你是不是想找帮手啊！不行，喊声武爷！今天就放过你！”
　　秦宾毫不犹豫一口干掉杯中酒，顺便冲着武国星竖了根中指，“做梦去吧！没酒量有酒胆，你敢举杯子我就敢喝掉。”
　　武国星回敬大拇指，“爷们说的话啊！别抵赖！”
　　大名子突然道：“楚哥不是自杀了吗？宾哥你不知道啊？”
　　秦宾一怔，下意识道：”大名子，你说什么？“
　　大名子没脑子的又想说一遍。武国星一巴掌呼到他脑袋上。想呵斥又觉得不知道怎么说。第二巴掌举在空中，还是缓缓放下。
　　秦宾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名子你给我再说一遍！”
　　大名子心下嘀咕，闯祸了！不敢言语了。低下头。
　　秦宾又看向武国星，”小武，你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告诉我，大名子说的是真的吗？“
　　武国星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想义正词严的说一番。终究还是小声道：”是的！“
　　秦宾脑袋开始空白。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包厢的气氛瞬间降入冰点。众人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敢看已经失态的秦宾。各自沉默着。
　　秦宾强迫自己这不是现实。满怀希望的道：“小武，你们是开玩笑是吧？”
　　武国星索性摊开了讲，”不是的。七天前楚泽从他单位的楼顶上跳下来自杀了。尸体已经火化了。骨灰现在存放在茂岭山公墓。可是，秦宾。爷们点！生老病死自有命。别太难过！“
　　秦宾终于明白这都是真的。冰窟一样的寒冷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由不得浑身开始哆嗦起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最后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带我去看看！“
　　张家浩静静的听着一个技术人员的汇报：”网吧的楼上是家专卖店。以很便宜的价格直接从网吧接了根网线。可以确定的是嫌疑人连接的是专卖店的wifi。我们现场测试过了。马路对面都可以连接上。所以网吧的监控毫无意义。我们又查看了附近的摄像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毕竟天网不是全覆盖的。那个地方死角很多。且靠近拆迁的一半的棚户区。稍微注意下就完全可以不留痕迹的出入。“
　　”十亩园那边呢？“
　　”十亩园6号楼虽然很偏僻。但是出入那里有不同的四条路。其中三条没有监控。所以只能扩大范围排查。因为最近天比较热。而且靠近黑虎泉旅游区。所以来往的人相当多。一个小时出入人员高达三千多。精确到半个小时也有一千七百余人次。而可以提取清晰画质的人像只有一半。“
　　”比对工作做的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人像快提取完了。比对工作也在同时进行。截止到现在。梳理出有前科人员十名。吸毒前科三名。已经交给刘队那边去挨个甄别了。“
　　张家浩眼皮子在打架，”休息会吧！两个小时！“
　　周局走了进来。张家浩连忙站了起来。正要敬礼。被周局打断了，“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张家浩摇摇头，“太狡猾了。网吧连接的是楼上的wifi。那属于高新区。最后的取货地点的信息居然跑到TQ区的公交车站了。路过那开车稍微慢点信息就发出去了。”
　　周局也是眉头收紧，“再严谨的组织。都是人来操作的。人性都有缺陷。所以破绽是一定会有的。细心点！耐心些！”
　　张家浩点点头，“只有取款的监控能直接锁定嫌疑人了。不过以嫌疑人的狡猾，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还没取款吗？”
　　“没有！”
　　“我们太被动了。你跟小武商量下。看能不不能主动些。对了，他今天没来吗？”
　　“他刚才来短信说一个朋友刚放出来了。就不过来了。”
　　“朋友？混社会的？”
　　“不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怎么没听你汇报过？”
　　“也是住我爸那院子里的。一起都三年多了。也不是混社会的。只是性子比较接近。关系一直不错！对了，您应该听说过的。他也是个警察，就当了一天警察被陷害贩毒的那个？”
　　周局惊道：”你是说秦宾？“
　　”是的！“
　　”呵呵！被陷害的事情你们俩在背后没少使劲吧？“
　　张家浩挠挠头，“抛开朋友身份。作为警察总不能眼看着不白之冤不管吧？”
　　周局思索了下，“在看守所的时候，我提审过两次。直觉这个人也不像个毒贩。没想到跟你们俩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是啊！认识他的人都坚定的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负责他案子的刘队。就是现在专案组的刘庆是他案子的负责人。居然是秦宾曾经帮过的一对夫妇的儿子。大家就一起使劲，找出了真相！”
　　周局笑了，“是啊！这个人很有意思。接触了两次。我这个局长都带头违反规定。在看守所给他带吃的。”
　　“恩！很不错的朋友。对了，周局。他的工作........？”
　　“已经证明是被陷害的。当然要恢复编制。不过.......”
　　张家浩心里一个咯噔，“不过什么？”
　　周局摆摆手，”没什么。等着案子重审完毕。我会安排的。“
　　秦宾站在老张的出租房的时候。已经折腾到了中午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