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子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搭着毛巾，嘴里塞着牙刷来到了楼下的水管前洗漱。
　　一股香味从老张的家的厨房飘了过来。
　　大名子伸着鼻子仔细嗅了嗅，嘴里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的嚷嚷，“婵婵姐，炖的什么汤啊？这么香！“
　　”鸡汤！“
　　”有没有我的份啊？“
　　“没有，给你宾哥炖的。”婵婵姐很利落的答道。
　　“婵婵姐，你这么偏心不对吧！都是你兄弟，你不能寒了我的心啊？”
　　“去去，好好刷牙，你宾哥是中枪躺医院了。这你也争？”
　　大名子一听，差点喝了口牙膏泡沫。连忙三下五去二的漱口干净，跑到厨房，“婵婵姐，你说我宾哥中枪了？”
　　婵婵麻利的盛着鸡汤，”哦！对了，你还不知道。都好几天的事了。你也该去看看了！“
　　“那得去看啊！”
　　婵婵姐看了看大名子，”对啊！你下午也没事。去看看你宾哥。顺便把鸡汤给带过去。我两点去检查。怕路上堵车赶不及。“
　　“行啊！告诉我地址就好了。“
　　“第一医院住院部908。“
　　“好，你把这汤给我多套几个袋子。免得挂摩托车上晃断了。”
　　武警支队大院。
　　专案组指挥中心。
　　张家浩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底板上用记号笔画了个大大的圈，又在里面打了个？号，“这个是制毒工厂。”
　　又在圆的下方向左画了一截斜线，顺手把王永利的照片贴了上去，“王永利应该是直接下线。那么黄子建跟王永利又是什么关系呢？”
　　刘庆抱着双手，”测谎仪显示谢湘没有说谎。那么黄子建应该充当的是送货的角色。“
　　“可是你怎么解释黄子建名下的产业大大超过王永利呢？黄子建光是认购新陆房地产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花了四千万。明显比王永利有钱的多。不大可能只是个送货的小角色吧！”
　　“可不可以先暂时认定黄子建是制毒工厂下面另外一条线呢？这么有钱，很有可能就是外销那条线。毕竟，外销四个省的市场理应赚的多！两个毒贩子之间合作下设个局也解释的通。”
　　“很合理的推测！”说完，就在圆圈问号下面向右画了一截线条，贴上了黄子建的照片。剩下的就简单了。在王永利的照片下面向下画条线，贴上高云峰的照片。高云峰的照片下分出四条支线，贴上了相关人员的照片。
　　张家浩干完这些工作，往后退了几步，“这样看起来，这个贩毒组织大概的轮廓就出来了。只是，空白的地方的太多。等待着我们一点一点的填充啊！”
　　”哦！对了，王永利名下的产业搜查已经完毕了。没有任何发现。”
　　张家浩皱起眉头，”我们再捋捋掌握的线索，看看有没有新思路。八号公馆那边的录像证实小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直就没出来。一直到接到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两年前办的实名卡。实名的这个人是个卡贩子，名下有几千张卡。而且这个卡根本这两年就通过两次话，都是一个号码。号码实名也是那个卡贩子的。那时候的实名制形同虚设。他根本就记不清这两张卡卖给谁了。这是个疑点，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保留两年前的卡，而且还能让小武班都不上去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赴约呢？我推断是个熟人。可是你也知道，小武的工作性质，三教九流接触的人太多。社会关系复杂的很。想要查到这个人很困难。但是却是一个很好的方向，搞清楚这个人，基本上这个贩毒网络就该浮出水面了！下一步我就主攻这个方向。刘队，你就继续盯着黄子建。一定要隐蔽，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估计他的动作一定会更加谨慎。“
　　“好的。”
　　张家浩仔细的想了想，“我先去医院一趟！”
　　“去看秦宾？”
　　“是的！”
　　大名子的脑袋在病房门伸出来嘿嘿一乐，”宾哥，我来看你来了。“
　　秦宾有时候看见大名子都想笑，“大名子，你怎么来了！”
　　大名子咧着嘴笑着就进了门，“看你说的，你不是我哥嘛！来，刚炖好的鸡汤！”
　　这才看见坐在坐边床上的沈琬，惊讶道：“宾哥，这是新嫂子？我太崇拜你了，你简直是我的偶像！找的嫂子一个比一个漂亮！”
　　沈琬翻了个白眼，“胡说什么！我跟他没关系！”
　　大名子一愣，“这都同房了，还没关系？“
　　沈琬深刻的领会到了‘同房’这个词的歧义。免不得脸上红霞泛起。
　　秦宾连忙打断道：“你炖的鸡汤？”
　　“我哪会啊！婵婵姐炖的，我顺带的！”
　　秦宾笑着道：“合着你是空手来看你宾哥的。你真好意思啊！”
　　大名子面不改色的道：“这么说就不对了。最难得的不是我这片心意么！再说了，你还不知道我。小武哥不给我钱花，我哪有钱给你买礼品。我都好几天没见着我小武哥了！”
　　“是啊！电话也打不通。他去哪了？”
　　“这你得问.........”脱口而出的大名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改口道：“我也不知道啊？”
　　秦宾好奇的道：“我得问谁啊？”
　　大名子急了，“宾哥，你就别问了，我都答应.......不跟任何人说的！”
　　秦宾越发好奇了，”答应谁了？“
　　大名子岔开话题，“宾哥，这鸡汤得趁热喝。听婵婵姐说你是中枪了。这是工伤吧！这得算立功吧！”
　　秦宾玩味的看着大名子也不说话。
　　大名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转向沈琬道：”嫂子，你真漂亮！我跟你说，比我以前的宾嫂漂亮好几倍！”
　　恭维话总是让人听得顺耳，生不起气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说话又好像等于默认。纠结的沈琬干脆往床上一躺，拉起杯子蒙住头装睡。
　　“嫂子，你怎么了..........?”
　　秦宾道：“行了，大名子！别东扯西扯的。我得问的人和不让你说出来的人是同一个人是吧！”
　　大名子赔笑道：“宾哥，你说的太绕嘴了。文化有限，听不大懂。那个没事，要不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望你老人家！”
　　说完，起身欲溜。
　　“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大名子无奈的坐下。
　　“这个人是张家浩吧！”
　　大名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不是吧！宾哥你是不是知道啊？”
　　“我猜的啊！”
　　“怎么可能？”
　　“我得问的人和不让你说出来的人你都是不敢说出名字。那么这个人肯定是我认识的，而且还认识小武跟你。那范围就小多了。晓龙进看守所了。你楚哥去世了。那不就剩下张哥和张家浩他们父子俩了。然后我一说嫌疑大点的张家浩，你自己就承认了。”
　　大名子转脸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宾哥不愧是警察，非常正确！可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浩哥说了很危险的！”
　　“很危险？你是说告诉我之后，我会害你还是害你小武哥？”
　　“那倒不是！你怎么可能害我们！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秦宾微微点头。
　　大名子又指了指旁边被子里的沈琬。
　　秦宾微笑，“没事，她也不是外人！”
　　大名子就吐沫横飞的把整个事情告诉了秦宾。
　　听完后，秦宾正待思考。旁边的沈琬掀开被子，惊叫了一声。
　　面对秦宾跟大名子的注视。沈琬急忙掩饰道：“睡着了，做了个噩梦！你们继续。”说完，又蒙上被子。
　　大名子说的跟自己在专案组接触的信息一一对应。他们口中的小武很有可能就是专案组的卧底警察。惊讶归惊讶，却是不能多说。签过保密协议的。
　　秦宾疑虑的道“你是说你小武哥是卧底？”
　　大名子得意的笑道：”我的推理错不了。浩哥那表情跟我一样。一诈就写在脸上了。“
　　秦宾震惊的不是小武的身份。一直以来，小武跟自己相处根本就不像个大混混。曾经自己也朝这个方向想过。
　　震惊的是小武的失踪！
　　旁边的早报正在床头柜上，标题赫然：深夜警匪枪战，人民警察一牺牲一重伤！
　　秦宾心往下沉，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想起那晚突然被召回派出所，听到的风言风语。十亩园枪战之前的清HB路的枪案未见报端。
　　但愿不是。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大名子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秦宾，“宾哥，你没事吧？”
　　”哦！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不妨碍你个嫂子恩爱了！”
　　秦宾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沈琬在被子中没什么动静。
　　秦宾看着大名子摇摆的身影消失。这才开腔道：“人都走了。”
　　沈琬这才掀开被子，“你这是什么朋友啊！满嘴跑火车！”
　　秦宾看着沈琬，”你能告诉我点什么吗？“
　　沈琬，“我不懂你说什么？”
　　“那你能告诉我你在十亩园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么？”
　　沈琬直接摇头，“我签过保密协议的。”
　　”那就不难为你了。“
　　说完，掏出自己的电话，打给了协警小邓。
　　“小邓！”
　　“秦警官啊！你伤好些了吗？所长正准备组织大家一起去看你呢？”
　　“别麻烦了，我问你件事情！”
　　“你说！”
　　“大前天晚上你不是说接到清HB路有枪声的报警，陆警官带着你们去了现场，发现了一辆黑色帕萨特，里面还有很多血迹吗？”
　　“是啊！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吗？”
　　“记得啊！挺好记的，南A567J1。”
　　秦宾感觉一阵眩晕。电话顺着手边滑了下去。闭着眼睛根本听不见未挂的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生活到了自己这里如此这般残酷。残酷到让人都不知道怎么思考。命犯天煞么？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偷点铁，打个架，欺负人都是年少的无知莽撞。至于如此的报应吗？
　　如此的老天，真的是操蛋之极！人在做，到底是谁在看！怀疑着一切，不信这一切！
　　比枪伤更疼的感觉笼罩着自己的心脏，悲愤萦绕在脑海。疼与悲愤的煎熬却没能让自己流下一滴眼泪。
　　眼泪已经干了么？还是小武的样子远没有楚泽那么清晰！
　　忍不住握紧的拳头，扯动了枪伤，脸上痉挛着！肉体的疼痛居然比精神的疼痛更让人好受些！
　　看着秦宾突然变痛苦的样子，沈琬紧张的跑过来坐在秦宾旁边握住秦宾的手，“秦宾，你怎么了？”
　　秦宾就像是溺水的孩子一样，紧紧的抓住沈琬的小手。生怕一松手就活不下去一样，用尽全身力气。
　　吃疼的沈琬大声道：“秦宾，你弄疼我了！”
　　秦宾像是听不见一样。持续的用着力。
　　沈琬惊慌道：“要不要给你喊医生啊！医生！医生！“
　　秦宾像是突然醒悟一样，微弱的道：”不用，不用！“
　　“你怎么了，突然一下子好吓人啊！”
　　有人咳嗽了两声。
　　沈琬回头一看，看见张家浩出现在病房内，有些玩味的看着自己。
　　沈琬这才发现情急之下，自己坐在了秦宾身边，小手还被秦宾握着，两人的距离很近。外人看起来确实很亲密的样子。
　　沈琬连忙抽出了手，闪在一旁，嘟着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谈恋爱啊！”
　　张家浩笑笑，也没说话。
　　秦宾却道：“沈琬，你去楼下给我买点水果吧！”
　　“这不有吗？”
　　“我想吃新鲜的。”
　　沈琬突然意识到秦宾是要支开自己。应该是有话跟张家浩单聊。
　　于是，识趣的出了门。
　　屋里就剩下张家浩跟秦宾两个人。两个都很沉重的男人。
　　秦宾先开口道：“小武不在了吧？”
　　张家浩很不自然的道：“你胡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清HB路中枪的就是小武。”又抓起床头柜子上的报纸，“这个姓名都没有的，牺牲的警察也是小武。”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哦！你的反问已经证实这就是真的。”
　　病房内又陷入了沉寂。
　　如山一般压在两个男人心头的沉重。越发下沉。原本阳光明亮的病房，突然显得有些灰暗。
　　良久。
　　张家浩缓缓给自己点了根烟。
　　秦宾提醒道：“你就不知道给我点一根吗？”
　　张家浩也没说什么，走到病床前，把点好的烟递给了秦宾。自己坐下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两人谁也不理谁。默默的抽着烟。
　　抽完一支烟。秦宾先开口，“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但有个知情人。你也知道现在警察审问犯人条条框框多。我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宾不语。
　　“你是不是想起了楚泽。你也知道是谁逼得楚泽自杀。你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是感同身受了。”
　　“不一样的！我跟楚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小武的之间的感情没有你跟楚泽那样深厚？”
　　秦宾不置可否。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能跟你说。自从小武牺牲后，我都听不得关于小武的事情甚至名字都不能提起。一沾上小武我就失控，想掉眼泪。也许，你理解不了这种战友之情！”
　　秦宾继续沉默，没有经历过就没有发言权。
　　张家浩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今天早上我还在想。在楚泽去世后，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学点经验，看能不能让自己好受些！”
　　秦宾仔细的斟酌了会，“你哭过吗？”
　　张家浩木然的点点头，”好几次！“
　　“哭过之后，就应该冷静的像个猎人一样，紧紧的盯着那些畜生们，等待着畜生转身，打盹。”
　　张家浩一怔，“然后呢？”
　　“所有的悲愤催化全身的力气凶猛的扑上去，狠狠的撕咬。直到力气用尽，直到心平气和！”
　　张家浩陷入了思考，“你说得有些凶残了，我们是警察！”
　　“难道不正因为我们是警察，面对杀死自己兄弟朋友的凶手却不能将其绳之以法，那种挫败，无奈更给予我们异于常人的悲愤，几近狂乱么？“
　　张家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