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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姜问羁手里捞着一副尸骨回到了岸上,尸骨身上衣物早已破烂,而且头骨处,五孔都被塞满了淤泥,姜问羁知道,这是水鬼杀死替死鬼一向的死法,这是用淤泥填满替死鬼的五孔令其迅速窒息而死,而这也让姜问羁一阵心痛,原来大哥死前曾受这等痛苦,而大哥遭此横祸身亡成了水鬼之后,依然能保持人心未泯,本来水鬼找替死鬼,虽是天理不容,但也是水鬼靠自身之力投胎的最好办法,而大哥本能把自己拉下水当替死鬼,却一度放弃投胎的机会,放过自己,这等大恩大德,大仁大义,要是大哥还在世为人,应当受人万世景仰才对,想念至此,姜问羁忍不住跪倒在地,对刘士余的尸骨三拜磕头。
磕完之后,姜问羁又对身边刘士余的鬼魂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大哥,今生小弟欠你一命,如有来生,定当以命相报。”
刘士余连忙扶起姜问羁,连连说道:“诶,兄弟,这回又轮到你搞繁文礼节了,咱们兄弟不说这个,对了,我的尸骨就这样带回去应该不方便把。”
姜问羁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大哥,实不相瞒,你的肉身已腐,尸骨不方便长途跋涉,所以我想先将大哥你的尸骨火化,这样方便保存携带,不然长途跋涉,可能会很碍事的,你看怎么样?”说到这里,姜问羁看了看刘士余,想听听他的答复,毕竟是要把自己大哥的尸骨火化,得尊重本人的意见。
不过,刘士余倒是没有怎么多想,直接道:“兄弟只要能让我尸骨还乡,区区火化倒也算不了什么。事不宜迟,兄弟快动手吧。”这已成亡魂的刘士余显然早就一门心思放在回家这件事上了,语气中甚至带着急躁。
“大哥,别急嘛,这既然要火化,当然要准备器皿才行,要不然你要我怀里揣着你骨灰回去?”姜问羁说道。
“兄弟只为这事?这有何难?这河床底下多年以来积蓄着许多前任水鬼害人后遗留的杂物,看为兄捞一个上来便可。”刘士余说着便转身跃入河中,由于其还是幽魂之身,身形就好像一道虚影进入河中一样,没有激起一丝河面波澜。
不一会儿,刘士余便回到了岸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塞满了淤泥的坛子,刘士余说道:“兄弟,抱歉了,这是河床底唯一还完好的,你可别看不上啊。”说着,刘士余将坛子递给了姜问羁。
“大哥,怎么会呢......哎呦!”姜问羁伸手接过坛子,却没想坛子重量过重,差点把自己拽的摔跤,姜问羁手使劲托起坛子,道:“还挺沉,看来塞了不少淤泥啊,等我把淤泥倒出来。”说着姜问羁将坛子倒竖着边抖边晃,而里面的淤泥夹杂着其他东西一起也被稀里哗啦的掉了出来。
这坛子里面的淤泥一跌到地面,就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并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哇!是银子诶!”姜问羁连忙捞起淤泥,并挑出了里面的银子,是元宝的形状,数量大概有七八个,足有近百两之重。
然后姜问羁望向刘士余,眼神有点奇怪:“大哥?什么意思?”
刘士余脸色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道:“兄弟,你就不能装傻一次?你帮大哥送尸骨回家,我就不能谢你?”
“不是不是,只不过我觉得大哥这谢礼未免太厚重,你也知道小弟是修道之人,讲究的是随缘,而且我自幼就被我爹教导,取财走正道,这突然送来近百两银子给我,我怕会有业报啊。”姜问羁说着拿起旁边刘士余送的佩剑,说道:“而且谢礼大哥你不是已经送了吗?这把佩剑就够了。”
“那这样倒显得为兄孟浪了,兄弟,不好意思,请原谅为兄的失礼。”刘士余说着躬身作揖道歉,可是做到一半又看到姜问羁的脸色又难受起来,知道他最受不了这种繁文礼节,当下只得作罢。
“好啦,大哥,咱们还是赶紧办正事吧,要不然到下午我们估计都没办法离开。”姜问羁说着把银两放在一边,然后把坛子放好,而刘士余则在一边看着姜问羁。
说动手就动手,但其实过程并不麻烦,作为一个天资聪颖且通了小周天的人,同时也是玄真观里出了名的性格懒散的人,姜问羁当然不会去捡柴火,只见他拆开自己身边携带的包袱,拿出了一张黄纸符咒,并将其贴在刘士余的尸骨的头骨上,然后右手掐剑指,左掌横在右手腕,口中念念有词道,直到最后大声疾喝,道:“渡火咒,火灵渡凡骨,起!”咒法真言念毕,刘士余的尸骨就被熊熊烈火所覆盖,话说这尸骨焚烧,用普通的凡火,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把骨头烧成脆骨,而用高级的火咒,会直接连骨灰都不剩,所以,用能够渡炼普通亡魂怨气的渡火,既可以烧去尸骨携带的怨气,也可以在短时间内火化尸骨,可谓一举两得。
半个时辰后,火化完尸骨,同时,姜问羁也将骨灰收归完毕,然后就是刘士余的栖身问题,要知道鬼气本属阴,刘士余身为水鬼,更是属性极阴,而现在也是因为太阳被树荫所遮掩,才得以出现,普通的鬼死后如果有高僧为其念诵经文,令其鬼阴之躯加持正阳佛法,那么就可以在白天太阳下行走,久而久之,加持的佛法越多,鬼阴之气全消之时,自然就可重入轮回,但刘士余不同,他本就是极阴的水鬼,再加上姜问羁根本不会佛法,所以也就不可能在太阳下行走,只得附身在自身的骨灰中,不过幸好,语言沟通还是没有问题的,凡人自然不能和鬼沟通,但姜问羁知道有一种通音符,是可以跟普通的鬼,以及附身在其他物体的鬼魂相互通话,所以,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这接下来也发生了一点小插曲,那就是姜问羁懒病发作了,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浪费了不少时间,一直到下午快傍晚时分才走到附近的村落,而这个附近村落也有名字,名为杨竹村,因为这个村四周围都是竹林,而且村里大多数人都姓杨,才有这个村名。
由于已经是傍晚时分,村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们也大部分都各自回家中去了,只有大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还在行走以及一些摆卖小吃的店家还在招揽客人,走了这么久的路,姜问羁早已五脏庙欠祭,于是便想找个能借住一宿的小旅馆什么的,顺便吃顿饭,好明天赶路。
可就在这时,街道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吵杂的声响,姜问羁一看,大街上正走来七八个手持各种铁棒刀剑的大汉,而走在大汉前面的则是一个年轻人,但这年轻人脸上却都是红一块紫一块,甚至连走路都有点拐,看起来似乎还有伤在身,而这年轻人和那七八个大汉一直沿着街道边走边巡视着东探西望,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此时,天色快黑,路上行人少,走在路中间的姜问羁很自然的就已经跟这群人正面相遇,这时,带头的年轻人则顶着一副受伤的脸看到姜问羁,用有点嚣张的语气道:“喂,小子,有没有看到一只很大的白狐狸从这里跑过去?”年轻人说完还吸了口冷气,摸了摸脸上的伤,似乎很痛的样子。
“啊?白狐狸?没看到。”姜问羁摇了摇头,但他随即好奇的问道:“不过,这位大哥,我看你身上还带着伤,这天都快黑了还在大街上抓狐狸啊?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小子,不该知道的别多问,对你没好处的。”年轻人朝身边其他人招呼道:“我们走!”
然后这一队人便继续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只留下姜问羁站在原地,就在这时,姜问羁只听到身边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唉,现在世道真是什么事都有,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竟然还会跟狐狸这么有过节。”
姜问羁自然知道这声音是谁,天色已暗,阴气逐盛,原本还在骨灰坛里的刘士余自然就可以出来了,而周围肉眼凡胎的凡人是看不见鬼的,所以刘士余并不担心被人看到。
只听姜问羁说道:“大哥,人心难测,小鸡肚肠的人别说是狐狸,就是一只蚂蚁也容不进眼里,我师傅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某远在玄真观的老头突然打了个喷嚏。
刘士余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么说你师傅,算不算目无尊长啊?”
“怕啥?今天他还被我气晕过去呢。”姜问羁说道。
“还有这事?兄弟,你还真顽皮,换做是我当你师傅,恐怕早就把你逐出师门了。”
“大哥,像我这么聪明的徒弟上哪找啊,要这么逐出师门,恐怕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小子,王婆卖瓜啊。”
“我有自夸的本钱。”
......
这一人一鬼边走边闲聊,也幸好这时候街上人很少,要不然姜问羁自言自语早被当成疯子。
然后,当姜问羁悠哉悠哉的来到一家小旅馆的时候,旅馆的小二给姜问羁泼了一盆冷水,小二告诉姜问羁旅馆客满了,并且还说,这家旅馆就是杨竹村唯一的一家旅馆,让原本打算另寻他家旅馆的姜问羁立马打消了念头。
又然后,在经过姜问羁晓以大义,动之以情,而小二又不为所动,依然不买账的谈话之后,小二只得告诉姜问羁,村里唯一能住的就只有位于村口旁边的一间破败已久的庙堂,但是,这间破庙由于年久失修,不止蛇虫鼠蚁是免不了的,据村里有的人说,在这间破庙里还看到过鬼呢!
而姜问羁听完,就更不在意了,蛇虫鼠蚁还好办,随便打扫一下,起个火堆什么,有蛇就更好了,蛇粥可是大补啊!至于鬼嘛,咱身边就有个水鬼大哥,而且咱身为道士,吃的就是捉鬼这行的饭,有鬼就治鬼,没鬼就睡觉!自己身负小周天的修为可不是玄真观里某个老头能比的,保证没有一处是水货!
于是姜问羁来到了这间破庙,但还没进去,姜问羁就被刘士余叫住了:“兄弟,等等,里面有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鬼?还是?”姜问羁疑问道,自己修炼到小周天境界,可是能够在一定的距离感觉到鬼气的,可是自己现在并没有感觉到啊,不过看大哥这么紧张,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只听刘士余说道:“不是鬼,但我感觉到一些似人非人的生灵之气。”
“似人非人的生灵?不会是妖怪吧?”姜问羁问道,要真是妖怪,自己就要想办法跑路了,这妖怪之辈,乃是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之类的自然生灵通过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的长年累月吸收日月精华,从而修炼成精的存在,这稍微有点道行的妖精可是比鬼厉害多了,不过现今世道,有鬼自然就有妖,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姜问羁看来,自己现在只是小周天,要说对付一般的小妖也确实不难,就怕是遇到有道行的,不过自己没有感觉到有邪气,估计这妖怪应该不是什么邪物,指不定还通人性!
但就在这时,突然,从破庙中掠出一快如闪电的白色物体,这一瞬间来得突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姜问羁只看到有东西从自己头上掠过。
“兄弟小心,在你身后!”刘士余提醒道。
而得到提醒的姜问羁回过身望去,只见一只全身雪白,四肢在地,且体型如大狗一般的走兽正站立在那里,但仔细一看,这只走兽的腹部正往外渗血,并滴在地面上,虽然身上有伤,但这只走兽狰狞的戒备眼神,瞪得姜问羁有点发虚。
姜问羁看这特征,心中有了大概的肯定,这恐怕就是刚才大街上的那俩年轻人和大汉们正在找的所谓白狐狸,那年轻人是说很大的白狐狸,但是没想到这白狐狸的体型居然跟一只大狗一般大,难怪要出动五六个大汉来抓捕了。
“大哥,你说这是白狐还是白狼狗啊,体型也太大了吧。”姜问羁不敢动弹,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是动了会不会惹到这只似乎因为受伤而发火的大白狐,所以只得轻声跟旁边的鬼魂刘士余说道:“不过,它伤的还挺严重的,我就怕它来个狗急跳墙啊。”狗急跳墙是没错,这体型大如狼犬的狐狸跳墙会怎么样?恩,后果估计会非常严重。
“兄弟不用怕,有大哥在!”刘士余正义凛然道:“我不会让这只白狐伤害你。”
“大哥,你有这番心意我太感动了,不过这里没有水,你的法力施展不了。”姜问羁还是听忍心的说出了刘士余的弱点,这时,姜问羁轻轻从包袱中拿出了一叠符,说道:“幸好我这次下山未雨绸缪的准备了一叠符以备不时之需,大哥,小弟要在这里拼一拼运气和人品了。”
“什么?你要用符咒对付生灵?这行得通吗?”刘士余没想到姜问羁竟然拿出了一叠符咒,这小子不会准备要跟这白狐拼命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就赌一下老天爷是不是要我英年早逝。”姜问羁说罢从那叠符咒中抽出一张,然后将其余的放在胸口的兜里,紧接着他双掌合十,将这张符咒夹在双掌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而姜问羁这不寻常的举动,也让大白狐更加的戒备,它四肢微微弯曲,似乎已经做好随时反扑的准备,但出于戒备的本能,它还是待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而身边的刘士余想要叫姜问羁却怕打断他起法,反而弄巧成拙,就在这时,大白狐突然看向了刘士余,白狐的这种实际观察的警惕眼神也让刘士余感到大出意外,刘士余几乎肯定这白狐确实能看得到是鬼魂的自己,白狐通灵,怕是已经快成精的了,这让刘士余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自己一动,万一这白狐直接朝姜问羁动手就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