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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会绫婧旧情难舍 携云玑新怨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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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园。
  孟孙班乃是一介武夫,平日里粗犷得很。这园子已然是有数年光景没有修缮,不过是有下人在打理着,倒也不至于荒废。
  说起来,还是那年田凌云几人栖身在此时修建的园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从一道侧门进入后园,花丛簇间一条碎石小路弯弯曲曲地延伸出去。几个转弯的短路之后,一条长廊紧贴着厢房的后身延伸出去,尽头处是一个小亭子。亭子凌于半空,下方是一方清浅池塘。
  这是当年孟孙绫婧设计的园子,一切都是她喜欢的风格。虽然她在这座府里没有居住很久,这里却是有着她最宝贵的回忆。
  此刻,孟孙绫婧正独坐在亭中,倚坐在栏杆上,向池中抛洒着鱼饵。她面容清瘦,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远远望去,仿佛在微微蹙眉,似有什么心事。她很美,却美得让人心疼。仿佛是夜雨洗礼后的小花,淡雅而脆弱。
  田凌云就在她身后远远地望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他的心。她没有发觉,神情那么专注。但是,她的心,又岂是在这些鱼儿身上?田凌云纵身而起,一道残影掠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突然,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她吓了一跳,手中的一捧鱼饵全都洒落池中,池中的鱼儿一拥而上,争相啄食。
  “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不出,在她叔父的府上,有谁敢如此无礼!
  “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田凌云轻轻笑道。
  “凌云!”她欣喜的喊着,挣脱了田凌云的双手,转身扑入了他的怀中。
  “有没有想我?”田凌云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眼中满是疼惜。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孟孙绫婧趴在他的肩上,死死地抓着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田凌云感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他扶起她的头,心疼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
  “我想你,凌云。”孟孙绫婧的双眼上蒙着一层水雾,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好几颗泪珠。
  “我知道。”田凌云重重地一声叹息,“绫婧,就要结束了。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凌云,你要小心。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孟孙绫婧抱得更紧了。
  “放心吧绫婧。”田凌云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嗯!”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绫婧,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鲁国的事快要了结了。在这之后,我便要返回齐国,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涉险。所以,给我点时间。等我完成这一切,我们就不会分开了。”田凌云轻轻的捧着她的脸。
  “我不怕!”孟孙绫婧摇了摇头。
  “我怕!”田凌云说道,“你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如果我在你身边,会让你分心,甚至会拖累你是么?”孟孙绫婧泪眼婆娑的问道。
  “我不怕这些。”田凌云摇了摇头,“我怕你会有危险,懂吗?”
  “嗯!”孟孙绫婧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了,不哭了好吗?看见我就这么不开心啊?”田凌云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嗯。我不哭。”她拼命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闭上眼睛。”田凌云笑道。
  “为什么?”孟孙绫婧不解。
  “闭上。”
  “好。”她一直最听田凌云的话,哪怕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闭上了眼睛。田凌云轻轻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她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动。她陶醉了,她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可以永远躺在爱人的怀里。他就像是一片云,永远也抓不住。她渐渐地仿佛要昏睡过去一般,耳边却突然响起田凌云的声音。
  “再见了,绫婧。”
  声音很轻,在她听来却很响。她急忙伸出手,却发现抱不到了。她睁开双眼,发现田凌云已经在湖对面了。他背对着她。风微动,他的长发与衣带随风在动。仿佛他这片云就要被吹走了。他停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回头。
  他走了。
  朦胧中,她看见小亭的栏杆上放着一个小瓷瓶。她擦了擦眼泪,拿起瓷瓶。洁白的花朵,沁人心脾的清香,这就是天山百里香。百里香中唯一洁白如雪的一种。记得他们小的时候,羌族的商人曾带来过一朵天山百里香。她非常喜欢,但是那朵花不是给她的,是进贡给鲁公的。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得不到的东西,从来不会去要求。她多么喜欢只有自己知道。但是没想到,快十年了,田凌云还记得,而且真的带给她了。她把百里香紧紧地抱在胸前,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容。
  翌日。
  曲阜。
  田凌云与柯桎赶回客栈时,林昪等几人正在大堂里用餐。不远处的角落里,正有两人偷偷地看着几人的方向。
  田凌云微微一笑,他知道在这曲阜城中想要躲开季孙焦的耳目没那么容易。只是目前他摸不准自己的用意,只是监视而已。看来,他需要给季孙焦设置一些难题了。
  “公子回来了!”
  林昪与言潨见田凌云回来,连忙起身相迎。只有鲍云玑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嗯。”田凌云点了点头,看着林昪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有什么消息?”
  林昪目光微微偏向鲍云玑,田凌云却闭上眼睛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二公子传来急报,总坛遭遇袭击。伤亡不大,但堂主崔晋在混战中失踪了。”林昪拱手道。
  “何人所为?”田凌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怎么会这么巧?鲁国刚刚出事,魏国也是在这个时间?
  “是囚龙。”
  “吴延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田凌云沉声说道,“告诉雪渐,让他动身之前把囚龙料理干净。”
  “是。”林昪垂首应道,继而又说,“还有一件事,沈无宇进了季孙府。”
  “这倒是也在意料之中。”田凌云笑了笑,不以为意。
  “沈无宇为什么会去那里?”鲍云玑突然插话。
  田凌云笑了笑,走到了鲍云玑面前,故意装出一副不悦的表情来:“谁允许你吃饭了?”
  “你说的是昨天,又不是一直。昨天已经过去了,今天我当然可以吃。”鲍云玑昂着头,给了田凌云一个白眼,“话说回来,你不让我吃我就不吃吗?本姑娘还告诉你,昨天我也吃了。你奈我何?”
  “林昪,言潨?”田凌云冷声问道,“你们两个难道没有听清我的命令吗?昨天是谁给她食物的?”
  “属下不敢!”两人连忙回应。
  “你还别凶,是本姑娘自己找到的,就在你的房间里。”
  “我的房间?”
  “案上的点心,我自己拿了吃了,怎么着?”鲍云玑撇了撇嘴。
  “你吃了我房间里的点心?”田凌云一惊。
  “不就几块点心嘛!至于这么小气吗?”
  “那点心里下了毒,是我用来引老鼠的!”田凌云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有毒?”
  鲍云玑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田凌云。然而他的表情不像是玩笑。鲍云玑死命地卡着嗓子,想要呕出来,却只是徒劳。
  “已经吃下去一天了,哪里还吐的出来!”田凌云抓着她的手腕,为她诊着脉,“还好,毒性没有发作,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那那那......早晚会发作的啊!你快想办法给我解毒啊!”
  “你先保持安静,闭上嘴我就给你解毒。”
  “你先给我解毒,我立刻就闭嘴!”
  “那就爱莫能助了。”田凌云耸了耸肩,“你只是一个仆人,不要和我谈条件。”
  “你要是不给我解毒,我马上就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柳雪涣!”鲍云玑毫不退让。
  “那又如何?”田凌云不以为意。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躲人,你当真不怕?”
  “你可以喊一下试试嘛。”
  “喊就喊!”鲍云玑转过头,“大......”
  鲍云玑刚发出一点声响,田凌云突然出手,指风如同一柄利刃向鲍云玑刺来。鲍云玑吓得呆在了原地。这一下的力道突然收住了,轻轻地点在了鲍云玑锁骨处。鲍云玑正欲发怒,却发现自己已说不出话来。
  “你果然不是一个听话的人。”田凌云笑道,“不过现在我还不能陪你胡闹,还有正事要做。”
  “林昪,可准备妥当?”田凌云转向林昪问道。
  “一切就绪。”
  “这里已不能停留,季孙焦说不定已经查到了我们在这里。转移吧。”
  田凌云似是无意般朝监视者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那两人连忙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
  “是。”林昪应道。
  客栈门前,早有两匹快马、一辆马车在等候。言潨扶着田凌云上了马车,随后将鲍云玑扶了上去。林昪与柯桎翻身上马,在前面引路,言潨驾车跟在两人身后。
  客栈里一直在监视林昪等人那两人也连忙跟了出来,悄悄地尾随在马车后面。
  马车没有走太久,在迎仙客栈的门前停了下来。让那两人讶异的是,这客栈正是派两人前来的季孙焦大人的产业。柳雪涣难道不知道季孙焦正在监视着他吗?
  林昪与柯桎翻身下马,对着马车说道:“公子,我们到了。”
  然而,车里并没有发出声音。
  言潨掀开车帘,不禁大吃一惊。车里哪里还有田凌云与鲍云玑的踪影!林昪与柯桎一抬头,不禁也呆在了原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言潨有些不知所措。
  “这话应该问你吧?”柯桎像是不敢相信般趴在车边看了又看,可是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以公子的功夫,应该不至于出事。许是公子自己离开了。”林昪劝阻道。
  “若是以往自然如此,可前日公子与少云绰交手时身受重伤。以公子现在的身体,完全做不到在我们两人毫无发觉的情况下消失。”柯桎似是有些焦急,大声说道。
  “但是,就算公子受伤,也不可能有人在公子一声不发的情况下把他劫走啊。”林昪额头上突然有冷汗滴落。
  “难道......”柯桎突然跑到马车后方。
  果然,马车后面的帘子上有着两个细小的孔洞。本来如此细小的孔洞很难被发现,但是,那孔洞周围居然变成了深黑色。
  “好可怕的毒。”林昪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我……”言潨的手脚都在颤抖。
  “怪不得你,敌人的确很厉害。”林昪轻声说道,“当务之急是马上找到公子。”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
  “他们带着两个人,不大方便,一定不会在人多的地方。”林昪想了想说道。
  “城外?”柯桎眼前一亮。
  “不错!一定是在城外!我们现在马上出城!”林昪翻身上马,对言潨说道,“你留下来,在城中打探公子的消息。有消息马上和我们联系!”
  “好。”
  “驾!”
  “驾!”
  林昪与柯桎两人飞驰而去。
  不远处的街角,两人正瞄着言潨的方向窃窃私语。
  “你去回报大人,柳雪涣身上有伤,与鲍云玑被人劫走。我去跟上那两个人。”
  “这小厮怎么办?”那人示意着言潨的方向。
  “不用理他,找柳雪涣要紧。”
  “好。”
  迎仙客栈。
  这是鲁国最豪华的的客栈,来往于鲁国的贵客多会在此下榻。老板是季孙焦的本家,不单为季孙焦赚取利润,也兼着为季孙焦刺探情报的作用。
  客栈这个地方不仅是情报汇集的地方,也是能接触到各类人等的地方。这么多年来,老板见过很多稀奇的事,也见过很多古怪的人。比如前两天,店里住进了一个古怪的客人。一袭黑衣,头戴斗笠,仿佛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面目。此人不仅衣着古怪,行事也是异于常人。自从住进来之后便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并吩咐无论何事决不可打扰他。三餐由伙计送上,也只是放在门前便离开,从未见到本人。总有一些人不喜欢被窥视,掌柜自然清楚。何况这个古怪的客人出手阔绰,谁也不会去触霉头。
  此刻,这个古怪的客人正在房间里。只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那两个人正是田凌云与鲍云玑。
  “见过掌门。”那黑衣人拜倒在地。
  “你叫什么名字?”
  田凌云坐在案前,鲍云玑正在他身边坐着。只不过鲍云玑却把脸扭向一边,懒得看他一眼。
  “属下沈异。”黑衣人依旧低着头。
  田凌云没有说什么,轻轻地拿起了酒樽。沈异站起身来,为田凌云斟了一樽酒。
  田凌云看着他的手,淡淡地一笑:“底子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五年后,或有小成。回去让叶凌亲自教你,就说我说的。他的路数比较适合你。”
  沈异一楞,难道如此简单的动作,田凌云就已看穿了自己的路数?
  田凌云看出了沈异心中的疑问,只是淡淡一笑:“回去试试便知。”
  “是。谢掌门!”沈异拱了拱手,转身走到窗边,一个箭步从窗中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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