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里正见黄连好一会儿不出来，心下明白，重重地叹了口气，唤道：“黄夫子，别忙活了，我也不渴。”
　　黄连从灶房出来，特地看了一眼罗团，神色不虞。罗团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看什么看，老娘都要滚蛋了还要帮你把茶水准备好不成！
　　四个人分主次坐好。孙里正坐在上坐，右边是黄连，左边是罗团，苏莹非要跟着黄连坐在右边，被孙里正几记眼风一扫，再加上黄连也催她快过去坐好，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了下座上。
　　孙里正轻咳一声，先对着罗团开口道：“罗氏，黄夫子与我说你们已经协商一致，同意和离。婚姻乃是大事，我在这里再问你一遍，你可真的想好了？”
　　罗团神情严肃，点头道：“多谢孙里正相问，我真的想好了，劳烦孙里正做个见证。”
　　孙里正满脸惋惜，又转头去问黄连：“黄夫子，和离有如裂镜，破镜难重圆，分钗不合钿，望三思啊！”
　　黄连没有立即回答。
　　两个女人都拿眼睛去看他，虽是仇敌，这次眼中的意思却出奇的一致：还犹豫什么，快答应啊！
　　沉默了片刻，黄连终于点头，“我意已决，劳烦了！”
　　孙里正长叹一口气，道：“既如此，我也不便相劝。本朝律例，夫妻和离需得两家父母六亲眷属共同见证，不过罗氏是流落此地，自然亲属俱无，黄夫子家中早年遭难，如今也并无近亲。情形殊异，概且从全，只好由我和其他两人一起来做了这见证人。另外两人，你们二人商量一下，远亲近邻皆可。”
　　罗团脑子里把可行的人都过了一遍，迅速圈定两个人，开口征询大家意见，“隔壁李大哥、镇子东头秦大老爷，大家觉得可行吗？”
　　孙里正抚着胡须沉吟片刻，点头道：“我看可行。李家与你们向来亲睦，李大柱为人十分忠厚老实，秦大老爷早年在外做过知县，说话做事一向让人信服，由他们来做见证人自然是好。李大柱自不用说，秦大老爷的小孙子是在黄夫子的手下启的蒙，应该也愿意走这一趟。黄夫子若没有异议，就请尽快将两位请来吧。”
　　黄连沉默地点点头，出门去请。
　　黄连出门了，按说罗团此刻应该回避。但一是苏莹也在这里，不算孤男寡女单独相处；二是孙里正平日为人正直端穆，且按照这个时代的生养情况，年纪比她父亲还大；三是本朝民风开放，青冈镇又只是个小地方，对男女大防的要求并不那么苛刻；四是她若回避了，留孙里正一人面对一个陌生女子，显得十分不礼貌。于是，罗团只端坐在桌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等黄连回来。
　　跟两个比自己闺女还小的女子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孙里正也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苏莹左看看又看看，最后保持了一个双手托腮，侧头望着大门口的姿势。
　　镇子小。不过片刻时间，黄连已经将李大柱跟秦大老爷请进了屋。互相见礼之后，孙里正起身将位置让给了秦大老爷，自己在他身旁坐下，李大柱与黄连坐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