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距离A市非常远，他们做了三个小时的飞机才到W市所在的省份，接着又做了五个小时的汽车下乡，已经傍晚只好在当地村里住了一夜，接着第二天一大早徒步走了两个小时山路，偶遇了拉货的驴车，又坐了两个小时的驴车才到地方。
　　铭牌上刻着清朝皇后姓氏一样长而绕口的学校名字，后缀小学二字。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陆隙熟练地给门卫递了条烟，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门卫还记得她，于情于理顺利放他俩进了学校。
　　学校是非常普通的希望小学，秦初没看出有什么特别，教学楼崭新看样子是刚刚建好。操场中央挂着国旗，升旗台子下的水泥墙画着蓝天绿树的涂鸦，教学楼上刻着严谨求实的真言。天高云绻，碧空如洗，绿荫如盖的山区，仿若明信片上的好风景。
　　接着陆隙就好像回到自己根据地一样，轻车熟路上了教学楼四层，整个楼层很安静，偶有孩子的读书声，秦初跟着她蹑手蹑脚的爬到一间教室的窗户下，像里面悄悄看去。
　　一位个子不算高的女老师，黑框眼镜，及肩长发，一身运动服，站在讲台中央，捧着课本似乎在解一道题。
　　陆隙看到她似乎安心了一样，长处一口气，倚着墙拉着秦初一起坐在了地上。
　　苏鹞是陆隙的小学同学，苏鹞的家就在陆隙老房子前面500米处。两人7岁就在一起，从争吵不休到如今的至交好友，已经快20年。
　　秦初坐在墙角听着偶有学生的交头接耳声，放任那颗迷糊困觉的脑袋倚靠在他的肩头，望着外面的蓝天，想起自己记忆模糊的小学时光，也曾是这样无忧无虑吗？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铃声响起，听见一声“下课”，无数小孩子从教室蜂拥而出。苏鹞见学生都走光了，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出了教室，看见窗户下坐了两个互相依偎睡熟的成年人，轻笑出声。
　　苏鹞走过去见墙角的两人一脸疲倦，呼吸均匀睡得正香，一边笑一边叫醒了他们。
　　“阿隙，醒醒，醒醒。”
　　陆隙努力正开迷蒙的双眼勉强看清眼前的人，憨憨的说道“吃，吃饭了？”
　　“嗯，吃饭了，快起来。”
　　秦初听见苏鹞的脚步靠近就已经醒了，也配合苏鹞拉起了起床困难的陆隙，一起向食堂走去。
　　“吃食堂吧，来的这么突然，也没有别的准备。”苏鹞在前面带着二人去食堂吃过饭，简单聊过，秦初才知道苏鹞原来已经退出了狩猎局不再做狩猎人，现在就在这所小学当老师，教数学、音乐、社会科技。
　　那他们过来找她的目的是？
　　新建的希望小学，老师宿舍也还不错，就是师资力量不足，两人一间的宿舍匹配给现有的老师一人住一间还剩下一间空余。怪不得苏鹞在这里身兼数职。
　　剩余的一间就是秦初和陆隙接下来几天要住的地方。
　　这两天比较特别，苏老师的宿舍里有一位中暑的学生留宿，所以他和陆隙只能住一间。放下行李，秦初见两人相谈甚欢，想来苏鹞之后也会加入事务所。
　　陆隙也是这么想的，她此次来，除了收回苏鹞这几年暗中招安的事务所，更重要的是接她回A市。
　　下午苏老师还有课，带他们住下之后，不慌不忙的抛下一枚重弹，施施然上课去了。
　　“阿隙，我知道你来是想要我回A市帮你。但是这五年在这里，让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继续做一名乡村教师。”
　　陆隙目瞪口呆都没来得及问原因，就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
　　？？？？？
　　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就像到嘴的肉掉了，就像……陆隙气的直捶墙。
　　对于她们二人的冤仇秦初不好插嘴，只能把带着的行李拿了出来，这次出行还是用的那把反曲弓，很符合航天公司的规定，箭矢也吸取教训带了一箱子。
　　而陆隙就一直在屋里踱步，她拿到了50家事务所的地址，这几天就要一家一家跑过，今天傍晚有一家要等会过去，可临行前苏鹞抛出的炸弹也太消遣人了。
　　秦初看着陆隙从屋里走来走去，窗口楼道驻足过后又再次踱步，体验到她焦躁的情绪一触即发，也只有学做聋哑人，默默擦自己的弓。陆隙昨天临行前把暗格里那支箭还给了他，现在它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散发着淡蓝的光。
　　陆姐也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通人情世故，现在看那只箭和那瓶虫卵秦初心里就格外温柔。
　　傍晚苏鹞终于下课，陆隙迅速拦住他，抓紧问出了毛躁一下午的心事：“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不回来了？”
　　苏鹞很淡定，一点没停下自己大步流星的步伐，抱着一沓试卷往自己屋里走去，陆隙跟着也进了宿舍，秦初犹豫了一下长腿一迈也跟了进来。
　　苏鹞看着鱼贯而入的小伙伴，无奈的放下试卷，摘下眼镜，上了一天课她有些疲惫，晚上还要批改试卷和备课，忙不完的事情。
　　“当初没有说好，我答应你的事情只是在这里帮你集结资源和人手，我一共招揽了50多所小型事务所，他们都是当年兽洪纪元的受害者。我自认为我完成的不错，林林总总加起来足够方良这次竞选。他本来就是最大的候选人，只是因为背后没有强有力的财团支持声势才弱了些，现在有了，他十拿九稳。”
　　苏鹞休息了一会喝过水觉得稍微轻松一些，拿过饭卡递给他们“拿去，吃了晚饭就先去第一家吧，他们比较特殊，你必须亲自见见。”
　　“为什么不回去？”陆隙没有接饭卡，苏鹞又看向秦初，秦初授意接了过来。
　　“没有为什么，我的人生规划就是这样，我守着这所学校从泥土坯子变成如今的砖瓦房，还想看它走更远。”苏鹞再次喝水，直面陆隙这样受伤的眼神还是有些心虚，但是自己的选择不会改变，只好继续说下去“你可能不知道，我从最开始的打算就是离开狩猎局，我让方良封了我的境界之眼。”
　　“方良没有这种能力。”
　　“是你爷爷，他帮我求了你爷爷。你不要怪他，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
　　陆隙站定久久没有出声，秦初站在边上看着她抿着嘴表情说不出的落寞，很想开口一起劝解苏鹞，可没有立场，只能不说话。
　　“好，我理解。那我先走了。”半晌秦初看着陆隙狠狠地吞咽，似乎是忍下了一大口气。
　　陆隙和秦初拿了饭卡离开了宿舍，隐约听见下楼的声音知道他们走远了。苏鹞沉沉地叹了口气。
　　“五年吗。”苏鹞揉了揉眼睛。陆柏死了有五年了。
　　心心念念喜欢有十年的人就这么死了。
　　当时真的是万念俱灰吧。
　　也不算，心里纵使痛的快死掉，可是苏鹞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过哪怕一滴眼泪，顺势接过陆隙要她退出联盟的提议，算是帮助自己的朋友，在这边境之地收集信息和人脉，可决定要在境界线的保护下过普通生活的念头一刻都未曾变过。
　　她做的决定，谁都不能改变，哪怕是陆隙。
　　想到那个人，苏鹞觉得心里又无端的难受。她已经预想过无数次今天的场景，她以为陆隙会大吵大闹不依不饶，没想到什么都未发生，反而让她有些怅然。
　　灾难发生之后，人的成长是残酷而迅速的。
　　她和陆隙都不再是当年无忧无虑又我行我素的小孩。
　　“老师？”中午中暑的学生从医务室回来了，见她呆坐在桌子前，轻声的叫了她。
　　“嗯？”苏鹞回头，见喊她的小女孩脸颊脏兮兮，眼神却清澈无物，带着关心的目光看着她，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沉淀。
　　是的，这里才是她想要呆的地方。
　　就算是陆隙，也不能够改变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