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敏紧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到达地下16层的时候，电梯终于停下，门自动打开时，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的空间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
　　“威士敦的军事重地，阿尔梅特公司的研究中心，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除去这里的工作人员，哪怕算上整个威士敦的军方和政府高层，也不会超过20个人知道这个地方的秘密。”
　　“阿尔梅特？万有引力控股的军火集团？”冷百惠点头，“这样说来，它跟政府有什么秘密合作的话，我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你带我来这儿，先是俯瞰了东灵风景，又是参观地下的秘密实验室，我看我们还是开诚布公的谈谈吧。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来回报我和妹妹欠下的人情呢，除了侦探之外我可是不学无术，上校？”
　　冷百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带着金敏穿越几个走廊，来到一处高高的平台前，在这里，他们可以将眼前宽阔的实验室一览无余。
　　“好，名侦探先生一定喜欢简单的沟通方式，让我来直入正题吧。”冷百惠停下前进的步伐，转而向他靠近，距离近的金敏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和胸前起伏的曲线。“你大可不必误会是我踢起夏尔罗的手臂救了你，事实上，根据我的计算，那一枪顶多让你受到擦伤而已，至于提醒金致收手，也是为了让她不要打草惊蛇。所以金敏先生，我请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着急还人情，而是因为这里有能让你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并且对你的专业领域而言，绝对是个挑战。”
　　冷百惠自下而上地注视着他，金敏却有种被俯视的错觉。
　　“哦？如果你真正了解我的话，我就不用再告知你，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在被挑战。”
　　“你知道这个研究中心属于谁吗，金敏？”冷百惠继续往前走。
　　“虽然这个研究中心属于绝对的机密，但是声名赫赫的阿尔梅特集团的掌舵人卡冈图雅·莱特可是路人皆知。”
　　“不错，卡冈图雅·莱特先生，Misson弥生科技、Interstellar星际航空的CEO，Almet阿尔梅特军工、Nebula星云能源董事长，以及Gravity万有引力资本的创始人。Interstellar曾于公元2029年成功将人类送上火星，所以，没有人不喜欢这个肩负着人类未来希望的天才企业家。你眼前的这个实验室就以他的名字命名——莱特实验室。看到这里的机器了吗？”
　　冷百惠顺着阶梯走下平台，金敏跟在后面，她口中所指的机器就是眼前一排看上去类似于飞船的椭圆形船舱的东西。“莱特实验室的最新成果，莱特先生亲自设计了它们，并把这些倾斜着的机器命名为MemoryKey‘记匙’。它们看上去有些像飞船的船舱，所不同的是，记匙人形船舱的头部还专门安装了一个‘超级头盔’Almet1，Almet1内部拥有大量的传感器，这些传感器的终端连接着后台的量子计算机，这样脑电波的各种数据就可以通过传感器进行实时传输，再经过微纳米级芯片的处理、运算，直接转化成实时影像。从某种角度上来说，Almet1就是人脑外置的VGA接口，量子计算机则负责脑世界的全息投影，通过MemoryKey，人类大脑的虚拟图景可以被实时转化成真实影像得以完美呈现。”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测试数据，大屏幕上正以第一视角放映着一场精彩激烈的巷战追逐，镜头随着飞奔的脚步来到了阶梯的栏杆之上，接着纵身一跃，一双玉腿索住脖子，扑倒了正在逃亡的目标。突然，眼前的大屏幕上出现了金敏的身影，他正和冷百惠向着机器靠近，原来这名受测者睁开了她的眼睛，屏幕上反馈的，正是她眼睛传递给大脑的实时画面。
　　冷百惠继续走近受测者，金敏看到了舱门上的MK标志，接着他又注意到，受测者的头部和上半张脸都被闪烁着银色光辉的金属头盔所笼罩。
　　“记匙拥有两个端口，一个连接着觉醒通道，受测者可以保持全身感官的清醒直接进入，另一个连接着沉浸通道，通道开启后受测者会立刻进入一种浅层睡眠状态，这时受测者的大脑皮层会继续活跃，意识也保持清醒。”
　　冷百惠话音刚落，舱门在这个时候突然弹开，受测者的头盔自动卸下，并回归到与地面垂直的角度，接着一个身材娇小玲珑、体格瘦骨嶙峋的女孩从机器里平静地走出来，“我收到工程师反馈的关于您的指令，所以没有经过允许，自行选择了觉醒，上校！”
　　“界璎，继续检视你的脑世界，测量和修正记忆宫殿的误差。”
　　“是，上校。”界璎回答道，两只眼晴，一只红眸一只黑眸转而盯着金敏，“您就是名侦探金敏先生？似乎比传言中的更加高大。”
　　界璎的整条左臂交织着红色和黑色的金属光泽，五根灵活的手指分明也是某种金属物质。她身着酒红色的贴身战斗衣，与她一头火红的长发相映成趣，唯独这只手臂露在衣服外面，仿佛温暖潮湿的花园中长出了一株带刺的仙人掌，让金敏的目光始终无法挪动半分。
　　“界璎在战争中失去了双眼和左臂，弥生公司为她安装了电子眼睛和机械手臂。”冷百惠说，“由于电子眼对人像、建筑和场景在视觉数据的处理上相对于人眼有巨大的优化，所以莱特先生认为，界璎的视觉和其他感官构筑的记忆宫殿相较于常人而言会更加精确，因此她也是记匙受测者的不二人选。”
　　女孩重新回到机器中，双目紧闭，神态安然。此刻，荧幕上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画面又重新切回到巷战，界璎左手随意挥出的一拳将踢过来的腿轰飞，摔在地上烂成了几截。
　　金敏被记匙的神奇所震撼，惊异于真实的莱特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天才，才能设计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机器。“所以，我可以这么理解，MemoryKey可以对脑世界进行实况的Live直播，对吗？”
　　“对，不仅如此，记匙还可以对受测者之前的记忆进行再现，构筑记忆宫殿，就像在利用通道中的数据绘画，并且这种误差已经被量子计算机修正到最小。正如莱特先生赐给它的名字一样，它是人类记忆的钥匙。”
　　“那么有了它，我想人类今后对于梦境和潜意识的研究就可以更加深入直观了。不过，我更感兴趣的则是，莱特先生为什么要设计它？”
　　“这跟实验室的另一个秘密项目有关——电子脑。相信你也知道，金敏先生，人类对于义体化的研究一直锲而不舍，阿朴塞尔是这方面的先驱，并直接导致了人类第一支义体军队‘基雅司’的产生，他们在战场上大显神威，令人闻风丧胆。如今这项科学研究走过了半个多世纪，阿尔梅特和它的竞争对手三刀、斯卡普尔、奥尔根已经基本掌握人体几乎所有组织和器官的义体化，尽管目前制造义体人的代价依然昂贵，但是他们所取得的成果绝对令人惊叹。现在，我们离人类的完全义体化只剩下一步之遥，那就是攻克脑义体的世界性难题，因为即使在机械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也没有精细到可以直接运行人脑的意志并释放精准无比的神经信号的程度。不过，莱特实验室已经在这个领域走在了前列，因为记匙的出现，就是为了更好的研究人类的大脑。”
　　金敏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电子脑真的实现，那么人类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就达成了永生？我说的并非幻想，依据莱特实验室目前展现出来的技术，永生就像能够马上触碰得到的科学成果一样。”
　　“那是最好的结果，事实上实现脑义体的过程非常复杂，现在的技术还无法解决大脑的完全硅基化，但是，我们在电子脑方面也迈出了不小的一步，那就是电子副脑。”冷百惠从观测台拿出一个芯片一样的东西：“这个就是电子副脑，它被安装在大脑和小脑的下方，脊神经的上方，是微机械跟脑神经的结合。电子副脑凭借芯片的高速检索运算和超强的信息储存能力来辅助人脑完成各种数据处理工作，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充当大脑运行时的非生物缓存。它的功能相当于给人脑内置了一个cpu和移动硬盘，只要内部数据通道许可了双向传输协议，人脑和外部计算机皆可执行存储、录入和读取等指令。总之，现阶段电子脑技术所能达到的高度就是利用微机械改造正常的人脑，植入电子副脑并与之融合。”
　　“那电子副脑的实验表现究竟又如何？真的能与人脑相融合吗？”
　　冷百惠笑了笑，“事实上，电子副脑的技术远比你想象的要成熟，早在战后就开始投入使用了。我手中的这块副脑就来自于一名“红龙”的前特工，姓名吴心，编号‘W’，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真正原因，金敏先生。”
　　金敏思绪如飞，“嗯，我了解历史上很多间谍和特工的传奇故事，比如笑面虎武尔夫·施密特、千面人鲁道夫·阿贝尔，他们在潜伏中会窃取很多加密文件跟情报，莫非这个电子副脑里面也有类似的谜题在等着我？”
　　“不完全是，的确有个谜题，但不是光破解密码那么简单。W于96年初接受了代号为“拔牙”的新任务，内容是揪出潜伏在威士敦国境窃取情报的间谍，然而任务还没结束，他于今年9月份的一次行动中被人暗中狙击而毙命，我们推测是方尖塔所为，Ｗ暴露了自己，所以敌人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幸运的是，W植入的这块副脑完整储存了他的记忆，包含了1年来他追踪调查的所有线索和情报。我知道你一定想说可以用MK来复原W的记忆世界，可是，单纯的记忆影像分析对信息无法过滤，也缺少时空情境中的主观判断和取舍，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帮忙，并称之为‘适格者’。为了尽快掌握Ｗ手中的线索，查明真凶和他背后的组织，适格者需要通过MK通道直接进入W的记忆世界，量子计算机会依据记忆模型重新创建W角色和其他记忆中的人物，只不过此时W角色的内部灵魂已经被适格者替代，思维模式也将被适格者洞悉。我想我心目中的人选，没有比名侦探金敏先生更加合适的了，因为适格者一旦进入，W角色会留下灵魂访问和思维操纵的痕迹，原始记忆甚至会因为受到干扰和修改而变得面目全非。所以说，记忆世界里的侦探冒险，我们要做好只有一次机会的准备。”
　　冷百惠目光期待，金敏则看上去古井无波。记忆世界里的冒险？在他的心里，仍然存在疑问。
　　“适格者进入W角色，共享角色的原始记忆，听上去就像是让适格者坐在W的身体里游览，将之前的经历再重复一遍，对吗？”
　　“是的，不过我得提醒你，这样一艘记忆观光游轮也许只有一张船票，金敏先生。”
　　“适格者进入角色之后如何开展行动，只是在W的躯壳下简单重复记忆中的行为吗？那样的话未免就有些无趣了。”金敏抛出了一个高明的问题。
　　“之前我曾说过，适格者会洞悉角色的思维模式。在Ｗ的记忆宫殿中，你可以选择执行原始行为路径，那么所接受到的外界反馈依然不变，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执行，根据自己的思维模式来操纵角色，那么依据MK记忆模型创建的角色会在可控变量的条件下产生随机反应。”
　　“随机反应？那不就和角色的原始记忆产生了偏离，适格者触发的内容和原始角色触发的内容交织混合在一起，调查岂不是变得更加复杂？”金敏提出了质疑。
　　“我说过，是可控变量下的随机反应，虽然W的原始记忆能被适格者修改，但是记忆世界里的真实内容总量是不变的。举个例子来说，Ｗ进入某个房间，他观察到了手枪、镜子和围巾，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便签的调查上，这时手枪、镜子和围巾依旧被保存在角色的记忆影像中，如果Ｗ的判断失误，线索不在便签而恰恰在这些东西上，那么适格者就可以依据自己的思维换个角度调查。更简单点来说，这更像是一场Cosplay角色扮演游戏，MK根据记忆模型创建好人物角色、故事背景、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以及隐藏任务，如果适格者偏离了主线剧情，就有可能触发随机的隐藏剧情。当然，更重要的是，适格者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搜集线索和情报，等到游戏世界结束，我们就要回到现实世界继续完成追踪，去解开最后的谜题……”
　　金敏轻抬右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如果原始角色的注意力不在手枪、镜子和围巾上，那么即使这些东西中隐藏着真正的线索，它们在记忆宫殿中的影像也会相当不稳定，甚至有可能崩塌，适格者想要换个角度调查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就要感谢Ｗ安装的电子副脑了，”冷百惠一点也不担心，“电子副脑的感官处理方式和人脑可不一样，它虽然不是人类感觉的发出器官，但它拥有着量子计算能力的芯片和海量的存储空间，可以把人类感官的各种感受、细节一一分类处理储存，并不会因为时间的原因而遗忘。也就是说，只要不出现记忆紊乱和记忆重载等特殊情况，记忆宫殿中的所有影像都会相当稳定。还有什么问题吗？”
　　“好。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上校，你解说的很详细，我也可以接受你的委托，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吧。”
　　“MK是个非常伟大的发明，我想我一时半会儿还掌握不了其中的奥妙，所以，你得想想办法帮我弄到一个身份，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军用实验室。”
　　“真是狮子大开口，莱特实验室可是威士敦政府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不过，办法倒是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什么？”金敏立刻追问。
　　“你现在就加入AAF，当然，有了东灵警局开的先例，作为你的直接上司，我也可以破格准予你以顾问的身份加入，这样的话，签完保密协议你就拥有随意进出的自由，而我也解决了实验成果会被无意泄露的顾虑，一举两得，你看怎么样，金敏先生？”
　　“这里有咖啡吗？”
　　“什么？”冷百惠又问了一遍。
　　“Espresso，两杯，上校？”
　　“在休息室，”冷百惠喊道：“敦子，去取两杯咖啡，一杯esp，一杯拿铁。”控制台的座位上，一位长头发戴着眼镜一身助手打扮的女性听到吩咐后，立即起身去休息室。
　　咖啡到了，金敏将拿铁亲自递给了冷百惠，“成交！”金敏脱口而出，然后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干杯！”哈哈！“这是意式的真正喝法，我全身的细胞早已嗷嗷待食。”紧接着他握紧拳头不住地点头，仿佛他刚才喝的不是咖啡，而是酒精。“太棒了！真是太棒了！我真是爱死了莱特先生，你应该早点让我见到他，我应该亲自见见这位发明了MK的天才，不是吗？”
　　“只要你坚持来实验室报到的话，我想这不成问题，莱特先生可是这里的常客。最好，记得把你的咖啡分他一杯。”
　　“他也喜欢咖啡？作为长者，我还以为他会喜欢绿茶。”
　　“Espresso，祝你好运，穿越时空的侦探。”冷百惠端起咖啡。
　　“所以，就这些，你在莱特实验室的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祝荣靠到身后的沙发上，抿了一口咖啡。
　　“是的。”金敏摊摊手。
　　“你真的加入了AAF，而不是在开玩笑？”
　　“是的，白纸黑字，保密协议上我签了名字，恐怕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说实话，”祝荣翘起左腿，“我认为你可能上了她的当，因为我有一种上校不是贸然提出那个主意的感觉。”
　　“那又怎样？”金敏点头，然后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弧形微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剩下的我并不在意。你是没看到那些机器，祝荣，否则你一定会动心，她们就像一排排来自乌克兰的佳丽，妙不可言……”
　　“那些就是全部？”祝荣没让他继续往下描述。
　　“千真万确。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比如实验室的灯光偏暗、狂暴萝莉界璎瘦得皮包骨头之类我就不再赘述了，因为等你亲自过去的时候自然能够见识到。”
　　“呃，我亲自过去？”祝荣坐直了身体。
　　“对，作为沙华的成员，冷百惠也对你发出了邀请，毕竟，我们处境危险，有人想除掉我们，复制他们对Ｗ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