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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半小时,离东灵越来越远,静静的圣梅拉伦河美得像一条蜿蜒的银色丝带,整个城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连金敏都开始忍不住好奇,这架随时全副武装的“黑魔导”,到底要带他去哪儿。
“金敏,你有没有从这个角度观察过东灵?”金敏等待着上校开口,她却提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有什么不同?”金敏反问她。
“俯瞰风景。”金敏察觉到,冷百惠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异样的沉重。
“我特别研究过东灵的地图,认识这里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街道,对于她的轮廓和样貌可以说了若指掌。即使是飞在几千米的高空上俯瞰,她的面目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东灵的城市轮廓是个长发女郎,这一点金敏从小就知道。
“是啊是啊,毕竟你在这里的生活持续了三十多年,但是我仍然不能同意你的看法。”冷百惠在交流中常常不经意地透露她所掌握的东西,同时这也让金敏如芒在背。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金敏沉声回答。
“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她只是客套一下,并没有想征询金敏的同意。在几千米的高空上,金敏没有办法摆脱她的声音。
刀锋大厦是东灵最高的大楼,十二年前,也就是2085年,亦是如此。两位前军情处特工的刺杀计划被提前暴露,所以任务失败,风焰和珠邪被“方尖塔”的特工重重包围,逼上了楼顶。珠邪拉着风焰踏上了顶层边缘的栏杆,脚下是呼啸嘶吼的狂风和深不见底的虚空,风焰有些紧张,珠邪却俯视远方微笑着说:
“焰儿,这里的东灵好美啊!”风焰分明看到有血,从她洁白的面颊漱漱滑落。
“你受伤了。”风焰抚着她的脸颊,珠邪却抓住她的手,毫不在意伤疼:
“我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还是残存着如此单纯且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你。焰儿,别害怕,记住你俯瞰的风景,是多么的美丽。”
敌人的脚步声传上了楼顶,珠邪和风焰一同迈向了虚空。即使是跳下刀锋大厦的那一刻,她们依然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俯瞰风景,直到风焰眼中的风景变成身旁珠邪脸上的最后一抹笑容……她挣开了风焰的手,和鲜血,一同坠向万劫不复的虚空。风焰的降落伞在半空中打开,她像一叶浮萍一样,摇摇晃晃……
俯瞰风景?俯瞰风景?俯瞰风景!……
风焰流泪了,仿佛低头俯视的一切,都是来自珠邪的馈赠……
故事似乎结束了,冷百惠用平静的声音掩盖了她所有的情绪。
“风焰是你?”金敏有些犹豫地问。
“那是我十年前在军情处的代号。”
“珠邪……她怎么样?”
“她的降落伞在战斗中损坏了,跳之前她什么都没说。”
饶是金敏已经有不详的预感,但亲耳听到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他有些难过。
“她救了你。”金敏说。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她。”
“她想让你活下去。”
“我好像已经死了。”
“你依旧还活着。”
无奈的笑在冷百惠的脸上一闪而逝。
“人如果来到高楼俯瞰风景,内心就会生出一种平静的冲动,那是一种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一览无余时所感受到的冲动,那是平常周遭看到的日常都以一种亲近而陌生的姿态出现在视野中。就算我们本能地试图去拒绝它,这一认识还是会不自主地袭上心头,可能是一种骇人,可能一种震惊,也可能只是一种意外的特别俯瞰。”
“那一幕,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金敏好奇地问。
“‘远’……从高处看到的风景让你联想到什么?那突然袭上心头的有如暴力一般的认知,所带来的感情就是‘遥远’。从高处俯视的风景是极其壮观的,就连平凡无奇的景色也会让人觉得极其动人。可是过于宽广的视野反而会变成与这个世界之间的隔阂,比起自己能够感觉到的周围狭窄的空间,此刻正映在自己眼中的这个宽广的风景才是自己所居住的世界。这种认知本来是没有错的,问题是,无论如何,心中也无法涌起自己存在于这个无垠世界之中的实感……”
空虚,如泡沫一般的空虚……金敏无法平复自己的内心,他再也忍不住,朝着窗外望去。东灵变了一个样子,变得那么陌生。
“你看到了什么?”冷百惠问。
“另一个世界。不再是那位长发女郎了,她变成了一头臃肿的熊。”
“也许来到一万米的地方,她又变成了一只可爱的猫。铍离子在第一个空间位置上处于自旋向上的状态,而同时又可以在第二个空间位置上处于自旋向下的状态。”
“除非进行观测,否则一切都不是确定的,对吗?”
“那么观测之后呢?你会相信哪一种结果,长发女郎还是臃肿的熊?”
“我更愿意相信,她两者都是。”
“奥地利物理学家薛定谔为了反驳量子力学的哥本哈根诠释,设计了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把一只猫放进一个封闭的盒子里,在这个封闭的盒子内放置一个放射性原子、盖革计数器和毒气释放装置。放射性原子在一小时之内有50%的概率发生衰变,衰变时它发射出一个粒子,这个粒子将会被盖革计数器探测到,进而触发毒气装置释放毒气,将猫杀死。同时,放射性原子也有50%的概率不会发生衰变,而猫将安然无恙。那么一小时之后,这只猫到底是死是活呢?”
“所以,在《彗星来的那一夜》中,上帝掷了一回骰子,而在盒子猫这里,上帝抛了一枚硬币?”金敏问,“猫的生死完全取决于放射性原子的状态,看它是否衰变。”
“根据经典物理学,外部观测者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而盒子里的结果必定是这两者之一。但是在量子的世界里,当盒子处于关闭时,放射性原子处于衰变与不衰变的叠加态,整个系统则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谁也无法确定猫的生死,一旦魔盒被打开,经过人类眼睛的测量,波函数坍缩,系统的叠加态就会突然结束,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原子衰变了,猫死了;原子没有衰变,猫还活着。”
“这么说,人类充当了一回上帝,人类的观察测量了猫的生死。那么在打开盒子之前呢,那是一只处于叠加态的猫,它是同时死又同时活着?”
“既死又活着的猫是荒谬的,它违背了逻辑思维,使微观不确定原理变成了宏观不确定原理。为了绕过‘观测者’和‘坍缩’,休·埃弗莱特于1957年提出了‘多世界诠释’:如果波函数没有坍缩,则它必定保持线性增加。人们的世界也是叠加的,当电子穿过双缝后,处于叠加态的不仅仅是电子,还包括整个的世界。也就是说,当电子经过双缝后,出现了两个叠加在一起的世界,在其中的一个世界里电子穿过了左边的狭缝,而在另一个世界里,电子则通过了右边的狭缝。这样,波函数就无需塌缩,去随机选择左还是右,因为它表现为两个世界的叠加:生活在一个世界中的人们发现在他们那里的电子通过了左边的狭缝,而在另一个世界中,人们观察到的电子则在右边。所以,两只猫都是真实的。有一只活猫,有一只死猫,它们只是位于不同的世界中。”
“多么美妙的量子物理学啊!平行宇宙的历史就这样从一只盒子猫的身上开始了,可很多人还在误认为,它是因为‘时间旅行悖论’而提出来的。”金敏兴奋地感叹。
冷百惠却垂下头,冷漠地说道:“我知道,我依旧还活着,可是在另一个宇宙,我已经死了。我的降落伞在战斗中也损坏了,和珠邪一同坠向了死亡。”
金敏讪讪地说:“我看到了你的影子,似乎是另一个人,珠邪的。”
“人不应该根据背负的罪孽而选择道路,而是应当在选择的道路上背负罪孽。她这么告诉我,然后她却帮我做出了选择。”
“逃避分为两种吧,有目的的逃避叫飞行,无目的的逃避叫漂浮。她把力量给了你,飞行的力量。”
“可当我俯瞰风景时,眼里都是她的模样。”
“从这个角度观赏东灵,的确别有一番风景。但是,飞了这么久,不会是仅仅请我来欣赏风景的吧,上校?”金敏看着窗外说。
“是啊是啊,景色还真是不错呢。不过与金敏先生不同,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有好好欣赏和珍惜眼前的风景。飞的次数越多,错过的风景也越多啊!”冷百惠突然感概了起来,声音放松、神色坦然,这个时候的她在金敏眼里,同之前的她,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金敏举起双手枕在自己的后脑勺,“所以,在你准备好令人头疼的事情为难我之前,我还是先好好珍惜眼前的美景吧。”
冷百惠微微一笑:“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话题一旦打开,恐怕你连欣赏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
金敏一脸不置可否的神色,他知道事情如果与政府产生联系,免不了会节外生枝。这时驾驶座上的阎阙插口说:“到了,上校!”
冷百惠收起了笑容,指着前面那座反光的建筑,“看,阿尔梅特军工和威士敦军方合作的Pyxis罗盘座研究中心,这里也将是熳珠与沙华合作开始的地方。”
“合作?”金敏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提高声音,“即使你救了我,但是在你说清楚你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同意这种合作的,我一向讨厌与政府打交道,我也不会将沙华置于危险之中。”
“政府?”冷百惠开始冷笑,“在我面前,你还需要做这样的伪装吗?事实上,沙华已经置身在危险的漩涡当中了,尤其是现在。”冷百惠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什么意思?”金敏问。
“在表面上,你跟无忧宫保持着距离,但是在暗地里,你还在帮他们做事。”
“哼,你知道这些我一点都不意外,你们的手段无非是攫取资源,将人调查个底朝天。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一点都不想成为一个英雄式的人物,但是我既然生活在东灵,这片土地就需要我,责无旁贷。”
“正义?”冷百惠笑着问,“你是为了这个?”
“乐趣?”金敏的答案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真是个疯子,一个坦白的疯子。尽管你用这样的职业来取乐,与危险共舞,我还是得告诉你,沙华即将面临的危险。因为沙华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有你的家人金致、重缇,和你的伙伴祝荣先生。”
“我想我的敌人一定与政府有关,是‘巫师’,对吗?”金敏自信地说,从登上黑魔导开始,他仿佛就嗅到了一股潜伏在地底之下的阴影气息。
“你知道‘巫师’?应该只是你的推测吧。”冷百惠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怀疑,“我说的危险的确跟政府有关,不过不是威士敦,而是日本。”
“日本?”
“黑魔导”渐渐降低到1000米左右的高度,下面是连绵的丘陵,遍地都被葱葱的绿色覆盖。不远处,在重山环绕的前方,一座巨大而又奇怪的建筑坐落在正中央。从它露出来的样子看,这座建筑的整体是个半球形,全部使用特殊的玻璃材料建成,外表晶莹清澈,像是某个巫师遗失的水晶球。“黑魔导”径直飞到水晶球的正上方,球体顶部仿佛收到某项指令,像天窗一样自动收缩,打开一个入口,直升机刚好能够通过直至降落地面。
停机坪周围有很多螺旋式的楼梯,身着黑长裤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来回穿梭,没有交头接耳,没有众口嚣嚣,唯有步履匆匆。
“一个威美德三国的傀儡政府,能跟沙华有什么联系?”金敏问。
“你也知道它是三国的傀儡,而不是听命于一人。”
金敏没有回应,于是冷百惠继续说道:“战后,日本前保卫局迅速笼络旧部,成立了秘密军事情报组织Obelisk‘方尖塔’,主要在威士敦和俄罗斯境内活动,他们培训间谍和特工,谋划绑架、暗杀行动,执行分裂、颠覆国家政权等任务。根据熳珠的情报显示,方尖塔在东灵握有一张相当危险的卡牌‘筒花会’——一家在表面上经营着牌类游戏实际上却是日方情报机构的俱乐部。还记得上次绑架金致的两个人吗?他们与这个组织有着非同寻常的关联。在那之后,金致的调查并没有停止,还把触手主动伸向了筒花会的内部,对此他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反而正在酝酿一场猛烈的风暴。这场风暴不仅会冲击到无忧宫,还会影响整个东灵的局势,沙华作为金致背后的势力,也将被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
方尖塔?金敏心里暗暗吃惊,嘴上却说:“这么说,沙华不过是又多了一个敌人而已。”
“一个可怕的敌人,他们可以掌控沙华的一切,”冷百惠强调道。
“没有人去阻止金致的调查吗?”
“无忧宫只是无忧宫,没有清楚真相的人,怎么去阻止她?”冷百惠走到电梯前,停下脚步,“所以,你真正需要感谢的人是我,是我让她提前收手,否则风暴早已席卷了一切。”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跟我说。”金敏既生气又为她担心。
“一开始是为了调查两个绑架犯,她把事情想得比较简单,所以才会贸然登门俱乐部引起他们的注意,筒花会可不想被一位无忧宫的名侦探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