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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忠信平生少与人结怨,你们如此设计,又是为何。”
领头黑衣人道:“我等与你无冤无仇,只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又收养了不该收养的孩子。若是你不死,那死的,就是我们几个。”
方忠信一怔:“看来指使你们的人,能耐定是不小。”他自信自己在武林中的声望,既是敢动自己的人,绝非泛泛无名之辈。
“即是知道,那便拿命来……”
听得外面的动静,屋子中的女子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缝侧身张望着,看见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女子并未显露惊慌之色,转过头对一无所知的方问天说道:“问天,娘亲出去看看,你在屋里呆着,不要乱跑。”
“可是娘,外面怎么没有刚才那样热闹了。”问天道。
“可能是你爹爹和几位大人都喝醉了吧,要是喝醉了,小孩子还是不出去的好,乖,在房里玩儿吧。”
问天点了点头,女子便闪身出了门,向内院跑去。
内院之中,方忠信还在和黑衣人周旋,看见妻子跑来,手中的“青暝”宝剑又往上提了一提。
“忠信,这些人……”女子望向满头大汗的方忠信道。
“看来有人已经查到了些什么,你快去收拾东西,带着问天,从暗道里逃出去,要快。”方忠信低声对着女子耳边道。
“可是,你这样子……。”
未等女子说完,方忠信果决的道:“莙茹,我的性命本就是问天他爹救的,所以无论如何,我要保他一命。”
女子见他心意已决,自知多说无益,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你,你一定要撑住。”话音刚落,她便飞奔而去。
黑衣人不知他们在嘀咕什么,全都向前迈了一步,领头那人对着身旁的人低声道:“老五,你去盯着那女人,别让她带着孩子跑了。”
这老五向旁边踱了几步,想要避开方忠信,跟着那女人,正要从侧面越过时,却被一股强劲的掌力震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紧捂着胸口,不得动弹。
其他黑衣人见状,都是一惊。方才的布衣青年向前迈步,扶起倒地的黑衣人,用手扯开他受伤处的衣领,只见一道血红掌印清晰可见。青年惊道:“这,这怎么可能,你身中剧毒,竟还能有如此的掌力。”
“哈哈哈哈。不错,我的确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但是你别忘了,丹麟子可是我的老朋友了。”方忠信笑道。
“翎山鬼医丹麟子?”
青年面色大变,眼神直逼方忠信的眉眼间,看到此时已是血红色眼睛的方忠信,他惊声道:“玄机一气丹。”
“玄机一气丹……”
众人皆是一惊,再也不敢有所妄动。领头那人道:“武林之中却听过这种邪药,而且只有三粒,没想到当今的武林盟主,竟也会有如此邪魔之药。”
“邪魔之药?哼,当初鬼医将它送与我时,我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用到,没想到今日,倒是它救我一时。”方忠信的双眼越发的红,竟有两滴血泪从眼角滑下。
“不好,快撤。”
布衣青年道:“这药会让他在半个时辰内进入不死状态,功力倍增,百毒不侵,现在要是动手,我等必死无疑。”
黑衣人各自对视,扭头便跑,方忠信手握青暝宝剑,一路追去,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除去这几人。否则,这些人,将来必定会成为方问天的首要敌人。他想让自己的儿子平静的度过年少时的日子,所以这些人,就必须得死,一个不留。
“老六,老七,快跑。”领头黑衣人朝那守门的两人大喊道。
方忠信一跃而起,凌空一掌,一股比之先前更强的劲气直逼向那领头黑衣人。
劲气逼来,领头那人顿感压迫,回过身形双掌相迎。“啪”的一声,那人虽尽全力抵挡,终究是倒退数步,捂住胸口。
“大哥……”
“不愧为武林盟主啊!”领头那人叹道,他自知不是方忠信对手,可却不知差得这么多,仅仅只是一掌之力,就已让他再无还手的余地。
“兄弟们,既是跑不了,不如用‘天锁阵’,和他拼上一拼。”老七道。
领头那人强忍剧痛,摇了摇头,微弱的道:“没用的,我和老五已无力应战,靠你们几个,绝无半点制胜的可能,倒不如快跑,能走几个是几个。”
“走,哼!今晚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方忠信正色道。手中‘青暝’宝剑向空中一扬,右手瞬间将宝剑拔出,动作之快,全然看不清剑是如何出鞘的。
‘青暝’出鞘,青光乍现。
“没时间了,快布阵!”老七大喝一声。其余的几名黑衣人将方忠信团团围住,手中长剑一一对准方忠信。
“起!”
六名黑衣人凌空一跃,直冲向空中,而后身形一齐变换,俯身冲下,六把长剑直指方忠信的头颅。
方忠信一动未动,‘青暝’既已出鞘,杀人只在一瞬。因为‘绝影’剑法,快的令对手根本无法感知到是在何处受剑而亡。正因如此,但凡是死于‘青暝’剑下的,死前不会有丝毫的痛楚,因为他们的死,是不经意间的,是超出意识的,毫无恐惧的死。
终于,方忠信一跃而起,手中‘青暝’宝剑从天际划过,留下一道弯曲的青光。青光所留的弧线,久久未曾散去,宛如一颗月牙,带着森森的寒光。
再看向宝剑主人,此刻已然立在了那未出战的两名黑衣人身旁。
‘青暝’之光也已消散,剑,已然入鞘。
半空中的六人一齐落地,鲜血从他们的脖颈溢出,全都断了气。再望向那两名尚未闭眼的受伤黑衣人,瞪着豆大的眼珠,也都停止了呼吸。
夜色渐浓,方忠信凝望着空中的那轮圆月,仰天长叹,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从八年前他抱回婴儿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一切都不会再平静了。
“噗!”方忠信胸口一闷,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药效一过,我必死矣,只是……”方忠信强忍剧痛,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内院走去。
内院中,一片狼藉。中毒死去的尸体杂乱的堆积着。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方忠信无暇顾及这些。他看也未看,听也不听,直奔房中。
“莙茹,问天。”方忠信推开房门叫道。“唰”的一声,一把飞刀直射而来,方忠信全无防备,紧忙侧身一躲,还是擦伤了手臂。
“爹爹!”
“忠信!”
许莙茹和方问天坐在床边,他们身前,一个身背三把长剑的中年男子挡住了方忠信的视线。
“身背三剑,脖挂僧珠,头戴布帽却是一身道士装扮,恐怕你就是臭名昭著的多面贼人贾三黎”
“哈哈,方盟主乃是武林宗师,居然还能认得我这小丑一般的人物,还真是赏脸。看你这样子,岭南八友已消耗掉你大半条性命,你个将死之人,恐也再无还手的余地。倒不如成全了我,乖乖的交出你手中的‘青暝’宝剑,我留你个全尸。”贾三黎奸笑道,他料定此时的方忠信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方忠信眼神直逼贾三黎,‘青暝’宝剑向上一提。贾三黎有些胆怯,从身后取出一把长剑,夹在了许莙茹的脖子上道:“你最好不要出剑,否则,我就让她人头落地,乖乖的交出‘青暝’,我只数三声,三声过后,她性命不保。”
“一”
方忠信眼神依旧未离贾三黎,他缓缓地将剑放下。
“二”
‘青暝’宝剑渐渐地放到了桌子上,不过却还未离开方忠信的手,一旁的方问天见状,向父亲使了个眼色,而后趁其不备,狠命的抱住了贾三黎拿剑的手。
“小子,你找死。”贾三黎怒道。
与此同时,方忠信瞬间起手,一道青光划去,贾三黎的脖子上便留下了一道血痕。“嘣”的一声,剑插在了墙上。
贾三黎瞪着眼睛,手还指向半空中,倒在了地上。方忠信此时已是力竭,先前的血泪已然在脸上留下两道血痕,他单膝跪地,用剑鞘支撑着。
“忠信,你,你用了那丹药?”许莙茹道。
方忠信点了点头,许莙茹红着的眼眶终是流下了眼泪。她也是知道,药效过后,用药者必会力竭而亡。
“你们快从密道走,他们既是花了如此心思,便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厉害的敌人,就在这附近了,快走。”方忠信抑制住疼痛,道。
许莙茹道:“可是,我们母子二人又能逃去哪里呢?”
方忠信站起身,撕下桌子上垫的白布,而后用手指沾上伤口处的血,写了一封‘血书’,道:“去燕岭的柳云山庄,找我义弟柳青云。”
方问天毕竟还小,经此一番变故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看着已是满身鲜血的方忠信,用一只手抓住了许莙茹的衣角,哭道:“爹爹,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走吧。”
方忠信看着问天,苦笑道:“儿子,我走不走都是一样,今后要听你娘的话,爹爹恐怕教不了你武功了。”
方忠信将墙上的‘青暝’剑取下,插入剑鞘,递给许莙茹,最后说道:“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莙茹拿着‘血书’和宝剑,陷入两难,他本不想放下方忠信一人,可是再看看方问天,她没办法选择留下,尽管她知道此番一去,可能再也不会回头。
但她别无选择。只得打开床上的暗格,最后再看一眼方忠信,终是下了密道。
方忠信起伏的心恢复了些许的平静,他的命,已是药物透支的。而死,对于他来说,似乎也并不可怕。
他倒是有些想念了,或许人在将死之时都会怀念些什么。也不知为何,他心中最后想的,竟是与自己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的方问天。或许这八年的相处,对于方忠信而言,也算是一种天伦之乐,因为江湖中人,是很难奢望到这种乐趣的,毕竟站的越高,便越容易遭到人的暗算。他能听到八年的“爹爹”,自觉已是知足了。
门外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过他已听不清了。药效一过,他的力气便会散尽,胸口的疼痛更是无法压制,毒素已然遍及了他的五脏六腑。
“嘎吱”一声,门开了,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影。不过可惜,他彻底的倒了下去,渐渐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