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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节 深渊之下的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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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龙猛然醒了过来。他挣扎着从累累白骨中爬起来。深渊之下一片漆黑,阿龙什么都看不清楚。他随手拿起一根白骨,定睛一看,才了解到自己的脚下都是些什么。
  应该是回来了。
  阿龙这么想。他抬头看向上方。高度着实让人惊叹,他根本看不清顶部的模样。照理说他从这么高的地方直直地摔落到深渊的底部,身体早就应该粉身碎骨,就像这些散落在地上的白骨一样才对。
  阿龙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想象着曾经遭遇的疼痛,触摸伤口的位置。
  伤口不见了。
  阿龙的身体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这也是神秘咒术的力量吧。
  阿龙摸着胸口,感谢这股力量给了他再一次活下去的机会。说实在的,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活着,不过这又有何干?阿龙还有未竟之事要去完成,还有一长段的冒险值得去享受。整日处于对生死的质疑之中,这毫无意义。
  可又该怎么上去?
  阿龙双手叉腰,仰头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天顶。他双手向前伸,一边摸索着一边往石壁走去。深渊之下的地形很是简单,一个被石壁围起来的平坦地形。阿龙扶着石壁转了一圈,没有任何新奇之处。
  每一个坊间传说的背后,都有一个平淡无奇的真相。
  阿龙想要离开这里,唯有依靠着双手爬上去这一条路。他贴着石壁,抬头看了看天顶,深呼吸了两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即便如此,阿龙也必须咬紧牙关朝着这条路往前走。
  双腿发力,一跃而起。阿龙扒住石块,整个人贴到了石壁上。他离开了地面。阿龙蹬了蹬腿,试试脚下的石头是否结实。身体的状况比他的预想要好得多,肌肉发力没有疲劳感,行动起来没有任何不协调感。
  这样也许能行。
  阿龙心中怀揣着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往上爬。幸亏这石壁不算光滑,阿龙总能在攀爬过程中找到落脚点。有时候,他甚至还能找到足够容纳一个人的夹缝,好让他躺在其中休息片刻。
  随着攀爬的高度不断上升,阿龙也渐渐注意到了自己身体上的些许变化。临近中段的时候常常是最为疲劳的,阿龙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他的身体状态一如往常地保持着最佳状态,他不会疲惫,不会饥饿,不会口渴,肌肉也不会酸痛。
  这已经不算是人了吧?
  阿龙蜷缩在夹缝中,自嘲地笑了笑。他的身体不就变成一台永动机了吗?这世界上还能有不消耗任何能量而无限产生动力的道理?他要成为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了。
  那么,休息也成为了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阿龙从夹缝中爬出来,继续开始向上攀爬。可事情总没有那么简单。正当他爬到三分之二处时,阿龙甚至已经能看清被石头覆盖的天顶,悬在中间的广场平台,他却在这时走了神。他的左手向前伸,却抓了个空。右手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身体一失衡,右手也抓了个空。阿龙的重心向后倒去,脚下猛一使劲,竟把那石头给踩碎了。
  糟糕!
  要是从这儿摔下去,这可又得去亡者之境报个到,再乘一趟火车了。
  阿龙双手不停地大回旋,手狠狠地敲在石头上,将力量集中在手指上,尝试去扒住一块石头。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贴近石壁,手臂不停地在石壁上剐蹭,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阿龙将脚并拢起来,将其也贴向石壁,可是石头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踩碎,手指扒住的石块也被压断。
  终于,阿龙再也无法阻止自己重新掉回深渊底下的结果。
  他闭上双眼,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又一次死亡。
  已经非常熟练了,心中就不需要作任何告别了。
  阿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微微睁开眼睛,他脑海中想象着,当他睁开眼时,应该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世界。
  又一次与半秃的中年男人见面了。那个中年男人坐在木桌前,皱着眉头盯着阿龙。阿龙双手放在膝盖上,畏畏缩缩地坐在小木椅上,不知该说什么好。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他又撕下一张车票交给阿龙。阿龙又一次坐着那班火车,穿越了整个亡者之境,飞过星河,再一次在深渊底下醒来。
  阿龙站起身来,有如壮士断腕一般立下豪言,“这次一定要爬上去!”
  他秀了秀二头肌,振奋了一下精神,再次开始攀爬。
  当阿龙回过神来时,他又一次坐在了小木屋中,与半秃的中年男人面对面。中年男人傻傻地凝视着阿龙,眼神中带有戒备。他警惕地说道。
  “和你说了,我们这里不能收你。快回去吧,你别来了。”
  他又撕下一张车票递到阿龙手中,将阿龙推出门去。阿龙又乘上那班火车,乘务员仔细核对了他的车票,又反复观察他的模样,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阿龙又坐了一次熟悉的路线,看着乘客们来来往往。
  “绝对不能再死了!”
  阿龙这回发誓,一定要千万小心。他又一次开始了攀爬。反复在如此高度摔下,却依旧保持着一颗奋进向上的心。这个男人,一定不简单!
  阿龙心中这么夸奖自己,不停地让自己奋起向上,绝不轻言放弃。即便是再枯燥的征程,也必须以十万分的精神和持久的耐心,矢志不渝地前进。
  他如此想着,又一次来到了小木屋中。
  窗外的风雪大作,不停地拍打着窗户。小木屋内安静极了,只剩下壁炉中烧柴火的噼啪声。
  半秃的中年男人坐在壁炉前,一根柴火接一根柴火地往里面丢。瘦小憔悴的背影面向阿龙。
  “我……”
  阿龙不知该说些什么。
  中年男人慢吞吞地说,“你差不多,该说明来意了。”
  “嗳?”
  阿龙不解。
  中年男人将最后一根柴火丢进壁炉里,火焰嚯地一下窜蹈起来。他看着燃烧着的柴火,继续说,“我做死神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在我这里三进三出过,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中年男人颤抖起来,似乎已经怒不可遏。他的手晃晃悠悠地伸向眼眶,颤颤巍巍地将眼镜摘下来。嘴唇不停地颤动,怒火就要倾泻而出。
  “等等等等!不是这样的!都是误会!”
  阿龙可不想背上个触犯死神的罪名,这事情并非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一切皆因外物而起。
  “女儿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你给我回去!”
  中年男人突然转过头来,脸上露出狰狞却又不舍的扭曲表情,向阿龙示威。
  “啊?”
  阿龙一下子愣住了。
  什么女儿?阿龙听不明白这个半秃的死神究竟在说些什么了。说到底,死神是能够有女儿的吗?阿龙不太喜欢这样的神话故事。死神代表着死亡,有儿女岂不是代表着生命?这难道不矛盾吗?
  “你和我女儿不可能的,你放弃吧!现在,快离开,别再回来这里!连死三次来说服我,你究竟是多爱我女儿啊!”
  半秃的死神一边说着,一边眼里露出了泪水,鼻涕也流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糟糕极了。他咬着嘴唇,不停地抽泣,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时不时要擤一下鼻涕。
  阿龙这下不知所措了,他连忙从木桌上拿了些纸递给死神。
  死神却一把将阿龙的好意给拍落在了地上。
  “不要!你别想讨好我。对我爷女俩这么温柔,你这家伙不安好心!”
  “不不不,你误会了!”
  再不解释的话,这个误会就更深了。阿龙赶忙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神解释自己的来意。他把自己在深渊底下的遭遇告知于死神。
  “真的?”
  死神泪眼汪汪地注视着阿龙。
  被一个半秃头的中年男人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阿龙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他将视线转向一边,挠了挠头,“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躲开视线!看吧,你还是想来娶我女儿吧!”
  阿龙百口莫辩。这个半秃的男人嘴上说着不要,究竟心里是多想把女儿给嫁出去啊。阿龙这下苦恼了。
  “我说的是真的啊!你水汪汪地盯着我很恶心啊,我当然要避开视线!”
  两个人争辩了一会。中年男人终于放弃了对阿龙的步步紧逼。
  半秃的死神又坐到桌前,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痕和鼻涕,一边吸鼻子,一边撕下车票。他打了个喷嚏,顺手将车票交到阿龙手中。
  “这是固定票,省得以后再给你了。”
  死神已经把阿龙认定为来死者之地的常客了。他拍了拍阿龙的肩膀,使劲抓了抓,眼中充满期待。
  “你是个有种的男子汉,以后也请常来。”
  阿龙尴尬地笑了笑,“我希望我不会,经常打扰您。”
  中年男人这时又泪眼汪汪的,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他向阿龙竖起大拇指,“多么一个体贴善良的女婿啊!”
  “喂!我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女婿了?”
  中年男人根本没有理会阿龙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体谅岳父的心情,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如果是你的话,我就能把女儿放心交出去了。”
  “你究竟多想把女儿嫁出去啊?”
  阿龙说什么都不管用。这位自称为他的岳父大人的中年男人强硬地将阿龙推出门去,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向他挥手告别。
  “一定要早日解决诅咒啊。等你解决之后,郁纪就交给你了!”
  郁纪这个名字在这时出现,阿龙的心中又产生了疑问。在火车上,阿龙的思考突然让他虎躯一震。
  难道说,郁纪是那个秃头死神的女儿?
  阿龙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件事只能等到与郁纪再次见面时再考证了。如今摆在阿龙面前的,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阿龙双手插着腰,仰头看着高不可攀的石壁。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开始挑战这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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