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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错薪在自己的提案被否决后似乎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得和巡城一样持之以恒极富耐心,每隔一段日子他便去找王蔺陈述利弊,寥寥几句,但义正言辞。王蔺每次耐心地听完他绞尽心思的措词,现场便陷入可以永久延续的沉默,于是王蔺憋着笑回绝他。
在诸葛错薪不厌其烦的时候,王寻也在一天天长大。春秋接替,夏去冬回,他慢慢学会了爬,又学会了走路说话。
那只凰为他的母亲接生,又给他担任了奶娘的角色。最开始的食物是火树的叶子,凰用嘴磨碎了让它流进王寻嘴里,每天三片。一次,心急的王寻被凰的喙啄伤了舌头,微量的血液流出来,王寻的身子开始难受地抽动,凰立刻安抚了他,飞出屋子用石子啄钝了自己的喙。王寻的身子开始变得结实,也变得更有精力。感到王寻的手脚挥动得更有力度,为防止误伤,凰又寻找石子,磨断了自己趾甲的尖端。当王寻该入睡时,凰为他歌唱,当王寻想出门时,凰挥挥翅膀转过身,一阵温暖的气流将王寻运上凰的背,他们经过窗户,在山谷里兜兜转转地缓缓飞行。
他的父亲和爷爷给他带来了很多小玩意儿,有的平常可见,有的价值不菲。几颗神奇植物的种子,偶尔会发出轻微爆炸般的声响,时不时还在房间里跳来跳去,有时跳起来就像屋内各处炒起了板栗,凰一示意,它们就安静了,如果王寻试图把它们放进嘴里,厌水的它们会立刻发力跳走。一块成人巴掌大不沾手的黏土,随人捏成不同的样子而用不同的方式动起来,捏成走兽就能在地上奔跑嚎叫,捏出双翼就能在低空飞翔,捏出人嘴便能口吐人言,只是小王寻捏不出像样的模样,于是黏土在地上滚来滚去又不时在空中扑腾两下想飞起来,王寻把它放在水里,它浮浮沉沉游不熟练于是狼狈地爬上岸来。一个简易的五行球,里面装着一团特殊的气,随着王寻用力摇晃,内部的气便在五行之间相互转换,水而生木,木则生火,依次进行,循环往复,孩童用它玩耍能锻炼自己对气的感知,不过王寻对其毫无感觉。诸如此类,王寻随意的把它们扔在地上,琳琅满目。
衣物多非凡品,食物也必须精心准备。孩子一件小衣物价值的银两足够置办下王老全身的行头还绰绰有余。王寻的体质阴冷,因此衣料大多有温补之途,战神州岩火貂的皮毛,漠上地黄蛛的蛛吐,蚕家阳蚕的蚕丝,当然,凰偶尔散落的鸟羽也是屋子里不可多得的点饰。王寻对火叶的食量慢慢减少到每天一片,同时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被带到谷里,方见南海的游鱼与北方的肉食搭配在一起,安南州森林的灵草旁摆放着冰极州雪山上的雪莲,凰飞出山谷为他选来最新鲜可口的蔬果,沿途偶有人们遇见抬起头来目睹神禽,施法快的合影留恋。
一个山谷,却想汇尽天下妙用珍物。即使每一种量都不大,却皆蕴含顶尖的价值,而它们在王寻的世界里随处可见伸手可得。
王寻每一天都能得到莫大的快乐。困了他就就地睡在泛着花香的草地上、爬上床睡在凰温暖的背身上,凰的歌喉依旧伴他入眠;饿了便从厅堂矮桌上的餐盘里拿取水果小吃,每过一个月都不会有重样,而当王寻贪恋起某种过去的味道时也很快能如愿以偿;渴了桌上有各式饮品琼浆,那条小溪也能成为极佳的水源。
王蔺和王老很欣慰,由于他的健康。除了几次由于玩得过于兴奋后着凉引起的发热便从没出过再大的问题,似乎在像一个普通的小孩一样长大。事实上,王蔺和王老隔着老远就能感知到王寻体内流动着的来自金焱梧桐之叶蓬勃的生命力,像在X光照上看到金红色的骨架。
除了王蔺会来看他,爷爷慢慢也成为了这里的常客,他花了一年光景几乎寻了一遍八州的旧交好友、盛名医者还有一些奇人异士,果不其然几无收获。好在神树的树叶确有神效,至少确实的保全王寻的生命。
王寻刚学会走路时,他的爷爷最喜欢做的就是坐在门口的地板上,卷着袖口和裤脚,****的老脚踏在草地上,分开双腿,朝王寻拍拍手分开双臂,王寻就跑过去,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他便把他抱起来,王寻则伸手去扯他渐渐有些灰色的山羊胡,因为呛人的烟草味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王寻没有气感,却仍旧展现了奇特的天赋。有一次王老又坐在门口叫王寻过去,王寻扑到他的怀里,王蔺正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王寻突然挣脱爷爷的手跑到王蔺身边抱住他的腿,“爷爷身上淡淡的,什么味道都没有,还是爸爸身边舒服,暖暖的。”
他的父亲和爷爷诧异地对视一眼又看向王寻。王老冲过来一把抓住王寻的胳膊,气感延伸,王寻的血管脏腑仿佛历历在目,却还是出生时经脉残缺灵窍闭塞的样子。
王蔺和父亲站在较远处,看着王寻在谷里四处撒跑,凰飞舞在他身边。
“他可以习武了吗?”
王老吸了口气,谷里澄净的空气泛着若隐若现的花香:“还是残障的身躯,如何炼气?”
“但他刚才一语言中了我们修行的功法,如果是那样的身体,不止没有对外界的气感,开心眼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吧?是不是是金焱梧桐叶的缘故?”
“神树的树叶只有辅助气机巩固生理的药用,体与外界隔绝是他身体结构的缘故,除非金焱梧桐帮他开辟经脉,理应没有瓜葛。不过史上大概也只有他是日服数年的人了……难以定论。”
王蔺紧紧盯住王寻小小的身影:“如果他真有那般过人的天赋,要是能帮他重塑身体的话……”
王老看看儿子,注视着王蔺的目光隐匿着忧虑。
王寻跑进王老怀里的场景随着王寻越长大就越难见到了,尤其是学会说话以后。王老的语气是天然的导火索。
王寻在凰的陪伴下发出清脆的笑声,王老在背后拍手喊:“王寻,到爷爷这来。”
“不去不去,爷爷身上臭。”
“胡说,爷爷洗过澡了,快来。”
“洗不掉,洗不掉。”王寻抱住凰,“红姨身上香多了。”
“臭小子,敢不听话!”王老走过去把王寻从地上举起来,兴奋的他挥动拳头,不知道的是,王老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爷爷边检视他乱糟糟的身体边面无异色地与他吵闹,却总没找到能让他修炼的迹象,也再也没听到王寻吐露显示相关天赋的话。
到了记事的年纪。
“红姨你说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呢?那时候爷爷就举不起我了。”王寻看着镜子说。
凰的眼睛因为笑意变得更为狭长,悦耳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等我睡一觉,就长大了。”
凰没有说谎,王寻五岁的一天,他正在火树下尿尿。他的父亲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头一次的脸上浮现了怒容,抓住王寻后背的衣领,一把把他拎到一旁。“我说过,不许在树下方便。”他看着王寻极认真地说,王寻看着自己的一部分吐出的液体随着父亲的拎动在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也极认真地点点头,一指燃烧的树上,金色的火焰丛中一个火红的结晶体安静地躺在树杈间,“爸爸,红姨变成蛋了!”
不久前,凰停在金色的树上发出一声锐啼,身上燃起红色的火焰,在灰烬散去后化成了那颗晶体。王寻好奇地在树下打量个不停,围着树跑来跑去,大声呼喊低声偷唤,想要小解到忍不住之时也不肯离开,便有了这一幕。
“红姨需要休息几年。”父亲侧过身,示意那个女孩走过来,“这是一茹,今后由她照顾你。”
王寻的心早已经全在那个女孩身上了。如果不算他的红姨和厅堂墙上那副影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他不慌不忙地整理裤子,女孩羞耻地别过头去,王寻却不以为意,应该说,他对个中道理根本没有多大认识。
她比他高一个头,经过一番打扮,穿着一套简洁干练的鞋服,束腰下玉脂般的少女身子仿佛阳光下新生的柳条,V型的衣领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脖颈,和王寻一样近白的肤色,尖俏的下巴,薄润的嘴唇,吹弹可破的脸上直挺的鼻梁像用琼膏经刻家大师的手捏成,红姨一样水灵会说话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光洁的额头,最吸引王寻注目的是她的头发: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后,头发的末梢带着细微天然的卷曲。身在黑发下只见黑发人的王寻不由有些呆了,他看着她说:“你真好看。”
一茹做梦的时候想过自己也能住进王城,路上整饬恬静,人们以礼相让,在图书馆出示身份便可以随意翻阅各类典籍,还有希望接受从公务庭退下的德高望重的老师指点。但她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家主的徒弟,现在她不仅美梦成真而且犹有过之。即使在她知道自己的第一身份是以家主之徒为幌子的侍女后仍然感到幸运并且选择答应,何况家主保证的确会按对待弟子的规格来教导她。她正式成为了王家的一名子弟而非子民,而这很大一部分归功于面前这位小家主。
当哭着鼻子的她被带回城镇并送往孤儿院,即使驻安军的士兵们很温柔地对待她,即使孤儿院的那个陈阿姨和蔼地收下和照顾她,她仍无法消去将只能告别过去在这里继续生活的伤心与陌生感。她和亲人离开了小镇上百里,只有她被带了回来。
成为孤儿院的一员后,她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尚在发育本就苗条的幼小身子变得更为消瘦,孤儿院的阿姨们和新的小伙伴们递来的善意也无法让她完全适应新的生活。
“我知道这很难一茹,但生活得向前看,你必须振作起来,这样你的父母也会开心的。”发福的陈阿姨为她整理好被子坐在床上,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摸着她迷人的金发怜爱地轻声说。
“可是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他们在怪物的肚子里……”
“他们在天上呢,你知道吗,天上的每一个星星都对应着地上的一个人?”
“嗯。”一茹点点还在轻轻颤抖的下巴。
“对啊,当人们死去的时候,星星也不会消失,它们只是不再发光,但依然悬在天上,人死去的灵魂回到了星星上,看着他们挚爱的人继续生存下去。”陈阿姨诚恳地看着一茹,“一茹不想让自己的爸妈失望吧?”
“不想……”像一只慌乱的小鹿,她摇着头发出哽咽的声音。
“真是体贴的好孩子。”陈阿姨和一茹无声地对视,抿着嘴给了女孩一个笑容,两个脸颊鼓起像两个苹果。她坐在床上好像占去了和睡着的一茹同等的面积,她的瞳孔大又引人注目,和胖胖的身子相得益彰,瞳孔反射出的灯光好像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她替一茹调暗灯光,临走前在门口还再次回头给了她一个温馨的笑容。
陈阿姨没有欺骗一茹,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相信的。
一茹相信了陈阿姨,因为陈阿姨自己的信念化作了双眼里的真诚。
陈阿姨很开心,因为她看得到一茹在努力的适应新生活,但她仍然感到心痛,因为她同时也看得出来她的寂寞,哪怕她常带她出门去她曾生活过或未熟悉过的地方玩耍。
她不属于这里。她和这里的孩子们一样都没有父母了,但和其他的孩子不同,只有她是童年的半路上进来的。她偏偏有过经历过,所以才更痛苦。
有人来孤儿院领养时,陈阿姨都会为一茹留一份心思。想到一茹继承了双亲的财富,陈阿姨又不免担心对其父母有识的人怀着歹心来寻探一茹,所以她总小心地甄别来者的人品与学识。但对一茹来说都白费了心思,因为不管是陈阿姨看得上的、没下结论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没能讨得她的欢心。有的来访者很喜欢一茹,带着礼物多次造访想能带走她,到最后却甚至只能吃到闭门羹。来客走后,陈阿姨站在房门口揪心地看着一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叹口气走掉。
只有一个神秘的老人,带着不寻常的气质,能来逗得一茹欢心,但他却不是来领养后代或徒弟的。这个老人不是镇上的人。他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看过很多风景,这从他的谈吐间可以判断出来。陈阿姨猜测他只是偶然路过小镇,因为只身一人的缘故来孤儿院陪孩子们玩耍,美丽乖巧的一茹理所当然地成了让人喜爱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