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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孔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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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帘倏地一抖,一道碧色光华直射陆讯面门,龙九公子喝道:“休走!”大力龙爪手势挟劲风,向门外那人凌空抓了出去。陆讯却也机敏,倏忽之间金刀出鞘,拧身错步之间刀已削向袭来之物,却不料那物应手而断,后半段为刀锋所阻跌落在地,前半段咝咝作声,半空中一个转折,直射陆讯面门,这一下变生肘腋,陆讯一声惊呼之际,只觉舌尖剧痛,随即酥麻。
  龙九公子一抓而回,掌中已多了一片青色衣襟,门帘飘动处,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人正一跳一跳的向南飞跃,只听他磔磔怪笑道:“小小年纪,大力龙爪手已有六成火候,实属不易,但你贪功冒进,已自伤了经脉,如今与我交手尚嫌不够资格,你练成龙爪手之日,才是孔雀令主索你性命之时!”顿了一顿,又道:“如今我有事要去城南狮子坞!你若活的不耐烦也可以来找我”那声音渐行渐远,说到后面时已是几不可闻。这厢陆讯“咕咚”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口中“嗬嗬”而呼,一条小蛇被他嚼得稀烂,室内阵阵腥臭刺鼻,只见他目光散乱,舌头肿胀之余,倒有两寸伸出口外,全呈乌黑之色,脸上也迅速变得瘀黑,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龙九公子恨声说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今日无意间竟牵累陆前辈无辜丧命。”在陆讯尸身前拜了几拜,问明去狮子坞的路径,当下吩咐留下两名家将料理陆讯后事,余者抬起软椅出了悦来客栈,驶动车帐,扬鞭拍马,出了嘉峪关外城,径往东南行。
  行了大约三十里许,此时红日西坠,远远望见剑光霍霍,一青一红两个人影正在一片树林边高呼酣斗,一行人转眼驰近,激斗二人身法快捷,龙九却也看的分明,只见那青衣人衣襟少了一片,破口处指痕宛然,正是自己大力龙爪手的杰作,另一人玉面红衫,正是在悦来客栈中与自己年龄相若的少年。
  这红衫少年,正是李红袖。
  青衣人手持一柄青钢剑,剑身薄而窄,势道劲疾,有如毒蛇,嗤嗤作响,转眼间已刺出十余剑,李红袖剑势凝重,虽是守多攻少,却也章法严谨,丝毫不落下风,青衣人见龙九一行人快马驰近,剑招加紧,攻势更见凌厉,龙九叫道:“这位兄长小心!”李红袖舞动长剑护住全身,只听叮叮之声既繁且密,双剑不断相交,将青衣人的剑招尽数接住,青衣人青钢剑一收,跃开数步,戟指喝道:“兀那小子,老子到这狮子坞还有要事,我本不想杀你,你却缠着我作甚?”
  李红袖道:“你既能说出孔雀令主四字,又随手伤了金刀快讯好赌鬼,岂能说走便走!再说这狮子坞也不是你随便进的。”
  龙九道:“陆讯陆前辈不是受伤,而是被这厮杀了!”
  青衣人哼了一声道:“陆老儿竟敢胡乱谈论孔雀翎,正是死有余辜,被青蛇咬死,已是便宜他了。”
  只听旁边大树后面一人冷笑道:“孔雀翎为害武林已久,我辈侠义道人人得而诛之,你这冒充的孔雀翎却到狮子坞来聒噪甚么!”
  众人转目观瞧,只见数颗巨树并排而生,树干与树干之间半点空隙也无,已然形成一道树墙,那声音正是从树墙内传出。青衣人阴恻恻笑道:“玄武七宿么?乖乖地出来受死,装神弄鬼的算什么好汉!”
  树后那人哈哈大笑道:“癞蛤蟆打喷嚏,好大的口气!”一阵轧轧声响,树墙上打开一扇小门,七个人陆续走了出来,当先一人身材奇伟,披散着一头卷发,只听他漫声吟道:“九州风雨正飘摇,征途雪夜吹画角,碧血丹心卫华夏,白马铁剑任逍遥!”此人隆鼻深目,一双眸子作碧蓝之色,正是玄武七宿之首“碧眼公”公孙戮。第二人生着一双大耳朵,走路时耳朵还不住转动,此人颌下虬髯如戟,神色甚是威猛,正是玄武七宿的二哥“顺风耳”方啸。随后一人一双长腿伸得笔直,上身弯腰曲背,原来是个驼子,正是玄武七宿的三哥“飞毛腿”岳龟年。
  第四人作江湖郎中打扮,面皮白净,大腹便便,肩头斜挎了一口药箱,手持一只虎撑举过头顶当啷啷的摇动,正是四哥“阎王敌”许长生。其后是一大头矮胖子,双手各握着两枚铁胆不住旋转,乃是五哥“晴天霹雳”雷鸣,第六人身材修长,眉清目秀,双手各持一杆短戟,乃是六哥‘“再世温候”南宫博,最后一人作厨子装束,左手持一块砧板,右手持一柄剔骨尖刀,正是七弟“一律红烧”裘仁德。
  裘仁德将剔骨刀向青衣人一指,喝道:“我日你先人板板,哪来的龟儿子在这里大言不惭,快些报上名来,老子锅里从不红烧无名之鬼!”
  青衣人见了这七人情状,心中也是一愕,扬声叫道:“玄武七宿,不过是这么几个货色!”话音未落,猱身直上,手中长剑疾刺裘仁德咽喉,裘仁德凛然不惧,哈哈大笑道:“龟儿子,偷袭么?”当下也不避让,左手砧板举起,向青衣人当头砸下。砧板虽然沉重,却比长剑短了一尺有余,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若长剑刺中裘仁德咽喉之际,砧板却及不到青衣人的斗笠,青衣人心中暗笑,长剑更是全力刺出。
  间不容发之际,裘仁德手中砧板忽的一竖,恰如盾牌挡在身前,“铮”的一声,火花四溅,青衣人一剑不中,便欲撤剑变招,裘仁德手中砧板翻转,青衣人顿觉砧板上传来一股引力,微感错愕间,啪的一声剑身与砧板已吸在一起,原来这砧板是磁铁所制,外表漆了木纹。青衣人心中一凛,右手紧握剑柄出力回夺,裘仁德哈哈一笑,左手砧板回夺之际,右手剔骨刀疾刺青衣人右腕,青衣人磔磔怪笑道:“臭厨子,倒有几分古怪。”左袖一振,手中已多了一根黑漆漆的管子,疾点裘仁德持砧板的左腕,口中连连撮唇作啸,李红袖叫道:“七伯小心,他手中管子里有毒蛇!”裘仁德一怔间,细管子中已窜出一条小黑蛇,长仅数寸,绕着裘仁德左腕飞速游走两匝。裘仁德大惊后退,手中砧板及长剑已被青衣人劈手夺了过去,青衣人作一声啸,小黑蛇在裘仁德腕上一弹,向青衣人激射,青衣人左臂迎上,黑管子和小蛇已一并拢入袖中,端的来去如风。
  青衣人睨了李红袖一眼,道:“我自吓他一吓,又不是要咬死了他,谁稀罕你来多事!”双手发力,手中长剑和砧板分了开来,将砧板呼的一声掷给裘仁德,说道:“初次见面,开个玩笑。”裘仁德只觉左腕辣辣作痛,袖口小蛇游动处的布料已渐焦枯,那小蛇毒性之烈直是闻所未闻,若是方才给它咬上一口,后果可想而知。
  李红袖道:“你杀人如麻,有像这样开玩笑的么!”
  青衣人奇道:“咦!我的绰号怎的给你知道了?”
  李红袖笑道:“呵呵,原来你绰号便叫做‘杀人如麻’!”
  青衣人目光闪烁不定,道:“就算你知道是黎某便又怎样!老子黎万仇,今日奉孔雀令主之命,特来宣告玄武七宿,玄武七宿听者!”
  公孙戮冷笑道:“我玄武七宿向来散淡惯了,从不尊奉任何人号令,再者与你所说的这位甚么孔雀令主素不相识,他有什么宣告,关我们屁事!”
  黎万仇睨了公孙戮一眼,冷冷说道:“孔雀令主雄才伟略,学究天人,有人想要结识他老人家却也不配!今日孔雀令主能邀你们二十八宿共赴少林,正是尔等的莫大荣宠。”
  玄武七宿听到共赴少林均是一怔,兄弟几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大哥公孙戮,公孙戮略一沉吟,道:“孔雀令主邀我们二十八宿共赴少林所为何事?”
  黎万仇磔磔一声怪笑,反手从怀里摸出一轴黄绢,随手展开,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泽被苍生德冠古今孔雀令主昭告天下武林同道:历数数百年来,少林向以武林泰斗自居,连同五岳剑派及武当、昆仑、崆峒诸派,自命侠义道,往往藉侠义之名,行猥琐之实,对我等江湖弱小帮派,排挤荼毒,在所多有,实令天人共愤之。孔雀令主心怀替天行道之念,以天下苍生福祉为己任,今特率三十六岛岛岛主、七十二洞洞主,并广邀武林同道中所有心有同感之有志之士,共襄义举,于九月初九重阳之日,血洗少室山,踏平少林寺。”黎万仇念罢,将绢轴卷起重新纳入怀中。
  公孙戮道:“我二十八宿的其他兄弟你可曾知会了么?”
  黎万仇道:“其他方向自有其他使者负责前往。”
  公孙戮笑道:“我二十八宿众弟兄已阔别多年,心里着实想念得紧,既然如果共赴少林咱们二十八宿兄弟们便可乘机相聚,那么无论动机如何,这少林之行是非去不可的了。”
  黎万仇拱一拱手,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等重阳之日再与诸位相见。”也不待众人答话,拔起双腿向南一跃丈余,一跃又是丈余,一跳一跳的,转眼已去得远了。
  李红袖往前跨了几步,向玄武七宿纳头便拜,口中说道:“侄儿李红袖拜见七位伯伯!”
  公孙戮伸手相搀,茫然问道:“初次相见,不必拘礼,你是······”
  李红袖道:“神州风雨正飘摇,征途夜雪吹画角,赤胆忠心卫华夏,白马铁剑任逍遥。”正是适才公孙戮走出树墙时所吟的诗句。公孙戮一双大手握住李红袖肩头,色作碧绿的眸子在李红袖脸上仔细端详,又看到李红袖肋下古锈斑斓的长剑,颤声说道:“你是李逸南李兄弟的······”
  李红袖道:“这首诗正是先父的遗作!”
  公孙戮一双碧眼中泪珠滚滚而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子,哈哈,李兄弟后继有人啦!”玄武七宿尽皆欢呼大喜,一涌而前,抓住李红袖手足,合力抛起一丈多高,不待落地,又再接住抛起,几人神情激动,一面涕泪横飞,一面哈哈狂笑,闹了半晌,暮云四合,天色渐晚,空中竟洋洋洒洒下起雪来,公孙戮这才止住众人,道:“李家贤侄到来,大家不胜之喜,七弟,快快备下好酒好菜,为红袖儿接风!”
  李红袖伸手拉过龙九公子,对玄武七宿道:“这位金陵龙九,是侄儿刚刚结识的朋友。”龙九公子过来躬身见礼,裘仁德道:“既是红袖儿的朋友,今天一并请了。”只听北方远处有人曼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歌声清扬激越,唱的正是岳武穆的《满江红》,“顺风耳”方啸笑道:“原来是秦非到了。”只见大雪纷飞之中,一位道长头戴斗笠,右手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老虎,衣袂飘飘,踏歌而来,正是李红袖的大师兄秦非。
  只听秦非哈哈笑道:“美酒佳肴,岂能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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