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应天府经历几日晴朗天气,温度骤降,飘起雪花。不过半日功夫,整个应天府都已银装素裹,入眼的不再是青砖汉瓦茅屋草舍,只有雪白的一片,偶尔可见几处炫目光彩,那是屋檐下的冰凌。今日依旧是个好天。天是好天,人却不好。
杨竹醒来的时候,不知是什么时候,不知是哪一天,眼前是西市医馆的张大夫。以前乞讨的时候见过数次,是个好人,见杨竹凄苦,腊月里会熬一碗汤药,赠予驱驱寒气。杨竹想坐起来,被张大夫阻止了,只是坐在床边告诉杨竹身体已无大碍,先前中了一掌,伤了气血,原本并不严重,只是掌内附了内力,才昏迷了两日。
杨竹挣扎着起身,见其眼神坚毅,便不再阻拦。杨竹深深拜谢,从怀里掏出银钱,递给张大夫,张大夫也不推辞,犹豫道:“不知小兄弟日后有何打算?”杨竹却是被问的甚是奇怪,道:“自然回邱府,邱大头许我半吊银钱的月俸,总好过我乞讨的。”
“邱府你是回不去的了,就在你被送过来的那日,邱府已是人去楼空。”杨竹脸色巨变,心中不愿相信,但也知张大夫没道理欺骗自己,问道:“怎的回事?”
张大夫叹气,他本就心善,看杨竹脸色惨白,劝慰道:“听说是得罪了清凉剑派,被清凉剑派灭了满门。”张大夫面有疑惑,“不过好似传言说清凉剑派亦是鸡犬不留,却不知是哪路人马做的。”张大夫平日甚少出门,这些也是听病人谈论,具体也知之不详。
“谢过张大夫告知,可否容在下歇息片刻,再行打算?”张大夫也不做停留,便起身离了房间,留杨竹一人,躺在床板上,望着屋顶,青瓦朱梁,思绪却是飘远。
人去楼空,便是一人也无。杨柳不曾过来,恐也是走了。只是不知这走是去到了哪处。跟着邱大头逃往他乡,还是去到地下。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杨竹不知,自己自小乞讨,别的活计都不会,怎么活下去?可是自从在邱府过了一日,再也不愿回去到那种日子,不求锦衣玉食,总也不愿意再次流落街头,为生计担忧。
摸摸胸口,银票还在,张大夫是信人,那从邱府领的五百两银票。五百两能让杨竹舒坦过上几年,可是那似乎又并不十分美好。自己渐是糊涂了。
感受下身子,其实已是无甚大碍,起身舒展,昏迷两日,精神似乎也是好过从前,只是腹中饥饿,毕竟两日未曾进食。告别张大夫,往邱府走去。
西市依旧是那个西市,没有什么改变。邱府还在,只是已贴上官府封条。官府对于这种无主之物,自是乐意收为己用。杨竹深深看着邱府,那陌生的围墙大门,也许是想将这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地方,牢牢印刻在脑中。
杨竹回到土地庙,不是小乞丐的模样,身上依旧穿着邱府家丁服,手中托着数十个馒头,回到这个自己自小生活的地方。乞丐们看到杨竹,立马围拢上来,七嘴八舌,俱是关切的声音。杨竹将馒头分发给众乞丐,却发觉通伯不在。扫视之下,才看到通伯在角落已是奄奄一息。
走近通伯,杨竹眼泪已是充盈眼眶,慢慢跪下,颤声喊道:“通伯,我回来了。”通伯缓缓睁开眼睛,只睁开一点缝隙,足以看清杨竹,又不需花费过多气力,微微点头。
“像个男人了,记住,做个堂堂正正的人。”通伯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杨竹懂。
“要记得我平日教给你们的。”杨竹点头哽咽,无法发出声音。
“小九呢?怎的未跟你一齐回来看我个老不死的?”杨竹只得回答:“邱府有些事情,小九脱身不开,叫我代为问候您老。我们都不敢忘记您老的教导之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便是我二人的老父亲,我们还要给您养老。”杨竹已是泣不成声,他见多了生老病死,土地庙的乞丐都不知换过多少。
通伯露出欣慰的眼神,连连称好:“对了,我年轻时候闯荡江湖,做了不少恶事,后彻头大悟,自废武功,流落至此,认识你们,自此一心向善。可惜,照拂不少孩子,只有你与小九活到现在。你将我怀中东西拿出。”通伯的眼神开始涣散。杨竹依言伸手入怀,取出一本小册,寥寥数十页,封面上书“寒星追月”四字。
“这是我的最后家当,便送与你吧,希望能于你有所功用。这是本轻功步法,在江湖上也算能排上号,望你不望初心,临危时候可保一命吧。”通伯已是闭上眼睛,声音越发低沉无力,“还记得我教你们的《孟子?告子下》吗,背与我听。”
杨竹拉着通伯手,轻声默念:“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脑中是这些年通伯教导一众小乞丐念书习字的场景。通伯告诉他们,人活着,便要活的堂堂正正,做任何事都要对得起良心,为恶为善,都要堂堂正正。他也许曾经为恶,但是他是良师。
天色渐暗,雪又飘了起来。纷纷落落,如轻舞仙子,如矫健白狐。通伯的手已是冰凉。杨竹只是抱着通伯,衣襟已湿透,面庞已干了泪痕,闭着眼睛,他知道,从此,他又是独身一人了。
第二日,杨竹在城外乱葬岗埋了通伯,他买了棺材,买了酒肉,石碑上刻着“父通伯之墓,儿小六立”,通伯从未说过自己姓名,从未讲过自己过往,但杨竹视为父,他没有父亲,只有通伯,没有兄弟,只有小九,如今,他只有他自己。
漫无目的,杨竹却是走到醉仙楼前,回想起那日,胸口隐隐作痛。迈步进入,寻了个靠墙角位置坐下,点了花生和酒,他曾听闻,喝酒能让人忘记烦恼。
醉仙楼依旧热闹,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间,杨竹只是喝着酒,慢慢却是被其他人的谈论声所吸引。
“听说清凉剑派被灭了,是怎么回事?”
“这竟不懂?”说话之人语气鄙夷,但还是有不少人探头追问。杨竹望去,说话之人满脸络腮胡须,五大三粗,肩宽腰粗,在这即将过年之时竟还裸露着上身,右手前臂上刻着一头白虎,盘膝卧着,但却很是生动,似活的一般。那人似是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清了清嗓门道:“那你们知道你们在的是什么地方?”
“醉仙楼啊。”不少人回答,也有人似是明悟,那人继续道:“那就是了,这可是醉仙楼,谁不知道醉仙楼惹不得,那清凉剑派的什么狗屁少主才入江湖,竟是目中无人,来醉仙楼闹事,十个脑袋都不够杀的。”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称赞。
那人还未过瘾,那些人都要作势回自己座位,却是面露急色,连忙又道:“你们可知道这江湖上有哪些势力是惹不得的?”这一席话确实吸引非常,又有不少人围拢过来,催促快说,杨竹亦是竖耳倾听。
那人顿时眉开眼笑,望着众人,笑意盎然,端起酒杯,狠狠灌下道:“江湖上有八个势力是最强大的,你们先猜猜有哪些。”说完又喝下一杯,等待众人回答。
“珈蓝寺,那可是武林的泰山北斗。”
“还有武当,听说武当张真人已是活了数百岁了。”
“还有华山剑派。”
“清凉剑派。”
“清凉剑派算个屁,都给人灭了满门了。”
“还有峨眉吧。”
“还有呢?”那人也是不急,饶有兴致看着众人,他知道这些都是不入流的江湖人士,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自己在他们面前的优越感实在舒爽。
众人都是摇头,那人只好道:“八个你们才说道了四个,听好了,江湖上有首诗便说了这八个势力。
太室山上珈蓝寺,
峨眉金顶念清新,
葬剑崖上舞神剑,
钟秀华山易乾坤,
十三连堡气连枝,
真武七截迷人眼,
日月不识江湖路,
玄冥群魔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