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初唐诗苑菱花戏说李峤”
　　有一种植物，有人喜爱有人怕。这个话题很广泛，但是对四维来讲却很有意思。南方到处有溏湾，溏，指的是水池，也就是池塘。湾，指的是河流弯曲部位缓冲地带。它们多是老农养鱼或种植水生植物的地方，也是男生下水玩耍之处。
　　郎景川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一段故事。
　　珠江下游水系发达，河汊如网，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水势有涨潮和落潮。羊城有个荔湾湖，附近有个叫泮塘的地方，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那里还是农业生产区。
　　夏天，学生时期的郎景川他们经常下水游泳。由于许多家长不支持游泳，何况家庭支付不起到市区游泳池的费用，致使这些男生结伙到溏湾去游水消暑。居住在市区，需要步行到郊区的江边去游水，未免时间都用在来回路程上了，于是，他们看中了一个地方，它就在泮塘地域。原来水田的水源来自这个蓄水池，农民踩水车将水从河湖输送到蓄水池里，到后来才使用抽水机，然后从蓄水池放水沿各种水渠流淌到水田，水田里主要种植马蹄和慈菇。浅水塘沼种植茭白，有时也需要从蓄水池里引水灌塘。
　　郎景川他们下水游泳，有三怕。一怕蚂蟥，二怕莲藕区的淤泥，三怕菱角水域的水草。岭南的蚂蝗，学名叫水蛭，它们很猖狂，一旦叮咬人体，就立即吸血，死也不松口。这水生植物也是游泳者的警示牌，莲藕水底全是淤泥，落脚下去是很难拔出来的。而菱角水域的水草大多是菱的根系，下水者被它们缠身，就遭殃了。
　　那个蓄水池也供社员洗澡用，不让外人下水。看在郎景川他们有时帮着社员踩水车，也就当做“半个”社员看待。
　　好在他们游完泳，都要集体劳动共享成果。这个劳动指捕虾捞蛤蜊捡田螺。
　　在暑假，男生不都是在家做作业，而是要帮家的。必须干家务，比如买菜、买煤、劈柴，不比女生洗衣服活少。拿买菜来说，骑着或借着单车到郊区买菜，回来和邻居瓜分，家常菜便宜到黄瓜2分钱一斤，西洋菜2分钱一斤，蕹菜，也叫空心菜，旱蕹2分、水蕹1分半一斤。高级一点的白花甘蓝菜不到3分钱一斤，而黄花菜心顶多4分钱一斤，谁要是买贵了，那可丢死人了。
　　郎景川他们游泳后也要顾家，随身携带的小桶就是菜篮子。水池附近不准钓鱼和捕鱼，他们就捕虾，捕鱼网是铁丝和旧蚊帐布制作的，用毕藏起来，下次来时找出再用。田螺几乎遍地都有，所以说捡田螺。用破旧簸萁箩筐做筛网，将沙泥筛掉，活蚬就暴露出来了。当然，像踩藕那样可以踩到大的蚌壳，下手揪出来就可以获取。当地居民最爱吃水产品，3毛钱一斤的鲜虾还不大，而蚬肉一斤不低于1毛钱的价格，而且还是不去水头的。
　　东方梦春笑道：照学兄这么说，穷人家的男孩早当家了！
　　不敢！只是帮家，郎景川回答说，穷人家的男孩早帮家。
　　西门幻金说，从前有谚语：东山少爷，西关小姐。那西关可是商业繁华区，谁不知“泮塘五秀”？
　　周鲁生赶紧问：此话怎讲？
　　“泮塘五秀”算是名牌标签。地处西关的泮塘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基土肥沃，十分适合种植水生植物，特别是莲藕、马蹄、菱角、茭笋、茨菇这五种蔬菜，因此被称为“五秀”，还被后人广泛地运用到各种的粤菜烹制之中。当地的小吃马蹄糕、马蹄粉，看一眼就要流口水。那红菱，主要拿来做菜吃的，后来成为小吃闲食。荔湾湖周边店铺兜揽生意都沾着“泮塘五秀”的光。
　　西门幻金说，前几年的某个初秋，她怀旧地浏览一番，原以为可以复制少女年华的时代，结果是商品大杂烩。当年，收摘菱角的村姑，划着像洗澡大盆似的木桶去摘菱角，旁人担心那桶盆会不会翻沉，其实是多余的。她们坐在菱角桶上，牵起水面菱角盘，把夹杂在根系里的红菱角，一只一只摘下来，放到桶里。这桶连人带物比原先重多了，也没有看到过倾翻过。这一幕恐怕永远看不到了，只是“红菱”的名声被冠于各种品牌，穿梭在市场里。
　　为了配合销售，商业街不时地播放着录音。有歌曲《采红菱》反复唱到：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情，得呀得妹有心，就好像两角菱，也是同日生呀，我俩一条心------
　　采摘红菱，那红色坚果的菱角，却是两角菱，在水面双方是看不到菱角的，只有将菱盘提起来，藏在里面的菱角才先露出了，当你采摘时要小心谨慎，那两角尖可是会扎破手的。当你摘下这只菱角时，会发现它的对面还有另一只，这个就叫对生，成对的，所以歌词比喻一对恋人，说好像两角菱，是同日生。
　　周鲁生又问：这一盘菱开花结果，就这么两只菱，那产量也太低了吧？
　　郎景川告诉：产量很多，一盘菱结果经常不少于十几只菱角，水面上一整片都是菱盘，密集得很，该有几千斤上万斤吧！夏末初秋，采菱女一边收获，一边卖出，得要卖好几次，才忙完。鲜红菱可以洗净生吃，口感脆甜，当地煮后当零食吃。
　　东说：标题亮出（16）——唐朝诗林菱花
　　菱是一年生浮水水生草本。浮水叶互生，聚生于主茎或分枝茎的顶端，呈旋叠状镶嵌排列在水面成莲座状的菱盘，叶片多为菱圆形。菱根二型：着泥根细铁丝状，着生水底水中；同化根，羽状细裂，裂片丝状。菱茎柔弱分枝。菱叶二型：或三角状菱圆形，表面深亮绿色，主侧脉在背面稍突起，叶柄中上部膨大不明显，沉水叶小，早落。花小，单生于叶腋两性；萼筒4深裂，外面被淡黄色短毛；花瓣4，白色。花期5-10月，果期7-11月。
　　菱的品种划分：按菱角的数目可分为无角菱、两角菱、三角菱和四角菱，按色泽分为青菱、红菱和紫菱等。按栽培条件分浅水栽培和深水栽培菱。按来源分为野生菱和栽培菱，野生的为小菱，种植的为大菱。
　　西门幻金告诉，野生菱一般为四角菱，栽培菱，别名有红菱、乌菱、菱角。古人一般称两角菱叫“菱”，而四角菱为“芰”。屈原诗歌，有以芰荷为依，一芙蓉为裳，表明自身高洁。南朝梁代江淹、萧衍、江洪、徐勉等诗人都作诗《采菱曲》，江洪的一首道：“风生绿叶聚，波动紫茎开，含花复含实，正待佳人来。”
　　采菱不仅能采集到美味食物，还可以祛除愁苦，娱乐身心，说不定收获爱情呢。
　　元朝恽的《平湖乐》：“采菱人语隔秋烟，波静如横练。入手风光莫流转，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江山信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年？”
　　东方梦春问：唐朝的咏菱花，又有什么趣味？
　　西门幻金插话：请先看唐朝孔德绍名句：“谁分菱花影，还看蓬鬓秋。”
　　郎景川回东方梦春的问话。诗写菱花本义：水生植物菱的花，结果是食物菱角。如王建《野池》：“野池水满连秋堤，菱花结实蒲叶齐。”
　　借喻指菱花镜，或泛指镜。如唐朝杨凌《明妃怨》诗句“匣中纵有菱花镜，羞对单于照旧颜。”
　　又喻指菱花形的花纹。如唐朝骆宾王《王昭君》诗：“古镜菱花暗，愁眉柳叶颦。”
　　周鲁生推荐唐诗咏菱花诗篇选读。
　　薛涛《菱荇沼》：“水荇斜牵绿藻浮，柳丝和叶卧清流。何时得向溪头赏，旋摘菱花旋泛舟。”
　　李益《行舟》：“柳花飞入正行舟，卧引菱花信碧流。闻道风光满扬子，天晴共上望乡楼。”
　　卢照邻《明月引》诗句“横桂枝于西第，绕菱花于北堂。”
　　任希古诗句：“萍叶疑江上，菱花似镜前。”
　　张子容：“蟾影摇轻浪，菱花渡浅流。”
　　李嘉佑：“旧浦菱花发，闲门柳絮飞。”
　　李贺《江楼曲》：“------新槽酒声苦无力，南湖一顷菱花白。眼前便有千里愁，小玉开屏见山色。”
　　描写菱花池塘，许浑捧出诗句：“松叶正秋琴韵响，菱花初晓镜光寒。”
　　薛逢《追昔行》诗句：“嫁时宝镜依然在，鹊影菱花满光彩。”
　　皮日休诗句：“鱼通蓑衣城，帆过菱花田。”
　　韦庄诗句：“满塘秋水碧泓澄，十亩菱花晚镜清。”
　　周鲁生讲：皮日休诗写饥荒年景，“一金易芦卜，一缣换凫茈。”古称凫茈(fúcí），又称乌芋，今学名叫荸荠，又叫马蹄，多年生草本植物。马蹄和菱角一样种植在水田中。
　　周鲁生告诉，白居易《看采菱》：“菱池如镜净无波，白点花稀青角多。时唱一声新水调，谩人道是采菱歌。”青角指的是青菱角。唐诗的《采菱曲》和《采菱行》都富有故事情节。储光羲说“浊水菱叶肥，清水菱叶鲜。义不游浊水，志士多苦言。”而刘禹锡讲：“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鸾翔。荡舟游女满中央，采菱不顾马上郎。”
　　唐诗只有一首诗题为“菱”，那就是李峤的《菱》：“钜野韶光暮，东平春溜通。影摇江浦月，香引棹歌风。日色翻池上，潭花发镜中。五湖多赏乐，千里望难穷。”
　　江湖行话：物以稀为贵。
　　上万首唐诗，只有一篇诗题为《菱》，作者李峤是第一位咏物诗大家。居统计，李峤咏物诗超过120首，那么多咏物系列诗，采用虚实相间的手法，犹如云过山峰，变化多端。
　　东说：中国古诗“金水榜单”评李峤获得唐朝“诗云”名号。
　　李峤呈上入榜诗篇《云》：“英英大梁国，郁郁秘书台。碧落从龙起，青山触石来。官名光邃古，盖影耿轻埃。飞感高歌发，威加四海回。”
　　李峤咏《云》有两首诗，另一首《云》：“大梁白云起，氛氳殊未歇。锦文触石来，盖影凌天发。烟煴万年树，掩映三秋月。会入大风歌，从龙赴圆阙。”
　　西讲解读：第一首《云》，咏物全文并无云字，全篇充斥大气势，充满大汉雄唐气象。李峤入榜选读诗篇推荐2首，请大家猜测诗题是什么。一首诗文是“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郎景川抢答道：诗题是《风》。
　　西讲：另一首诗文是“汉日五铢建，姬年九府流。天龙带泉宝，地马列金沟。赵壹囊初乏，何曾箸欲收。金门应入论，玉井冀来求。”
　　周鲁生抢答道：诗题是《钱》
　　东方梦春高兴地说，1:1，打平。郎景川趣论，周鲁生趣事，试看谁的讲解精彩。
　　郎景川不需做准备，出口就开门见山趣论“诗云”：
　　“诗云”不是等同“诗说”的那个古文言文“诗云”，更不是“子曰诗云”，作为成语的“子曰诗云”里的“曰”、“云”与“说”是同义异词，具体说的是“孔子讲，《诗经》说”，泛指儒家言论。本文的“诗云”之云是云雾的云。
　　在古代诗人笔下，云是无心有情物，常和风或雨结伴，独自变化奇异形态。
　　古人认为：云从龙，风从虎。风云有跟从的特性。又道：风云变幻无穷。咏物作诗，像云那样追随腾龙，或呈原貌原样，或现奇异特性，复制事物性质形状，甚至记述相关历史人物事件，此等将经文典册化作诗篇，可挂榜“诗云”。谁家作诗咏物汇聚成博物馆？
　　除了李峤的二首《云》外，唐诗作品竞争者有：
　　云是无脚走天下的。董思恭《咏云》：“帝乡白云起，飞盖上天衢。带月绮罗映，从风枝叶敷。参差过层阁，倏忽下苍梧。因风望既远，安得久踟蹰。”
　　云是变化无穷的。郭震《云》：“聚散虚空去复还，野人闲处倚筇看。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月遮星作万端。”
　　云的祥瑞形象是什么？于季子《咏云》：“瑞云千里映，祥辉四望新。随风乱鸟翅，泛水结鱼鳞。布叶疑临夏，开花讵待春。愿得承嘉景，无令掩桂轮。”
　　云的彩色带来了什么？李邕《咏云》：“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散作五般色，凝为一段愁。影虽沉涧底，形在天际游。风动必飞去，不应长此留。”
　　云峡的壮观，不是云霞的绮丽。杜甫《云》：“龙似瞿唐会，江依白帝深。终年常起峡，每夜必通林。收获辞霜渚，分明在夕岑。高斋非一处，秀气豁烦襟。”
　　云雨救旱，诗人心善。白居易《岭上云》：“岭上白云朝未散，田中青麦旱将枯。自生自灭成何事，能逐东风作雨无。”
　　晴空白云的可爱。褚载《云》：“尽日看云首不回，无心都大似无才。可怜光彩一片玉，万里晴天何处来。”
　　行云是有情物。杜牧《云》：“东西那有碍，出处岂虚心。晓入洞庭阔，暮归巫峡深。渡江随鸟影，拥树隔猿吟。莫隐高唐去，枯苗待作霖。”
　　夜晚的云会是怎样？李商隐《咏云》：“捧月三更断，藏星七夕明。才闻飘迥路，旋见隔重城。潭暮随龙起，河秋压雁声。只应惟宋玉，知是楚神名。”
　　云朵的意象。于武陵《孤南北各万里，有云心更闲。因风离海上，伴月到人间。洛浦少高树，长安无旧山。裴回不可驻，漠漠又空还。”
　　云雨情怕见光明正大。袁郊《云》：“楚甸尝闻旱魃侵，从龙应合解为霖。荒淫却入阳台梦，惑乱怀襄父子心。”
　　观云舒卷自如的势态。张乔《云》：“舒卷因风何所之，碧天孤影势迟迟。莫言长是无心物，还有随龙作雨时。”
　　云是变态的代表，变化无穷，又幻化奇景无数。来鹄《云》：“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无限旱苗枯欲尽，悠悠闲处作奇峰。”
　　何时悠扬似云走进人间？罗邺《云》：“纷纷霭霭遍江湖，得路为霖岂合无。莫使悠飏只如此，帝乡还更暖苍梧。”
　　愁云原来是这样。罗隐《浮云》：“溶溶曳曳自舒张，不向苍梧即帝乡。莫道无心便无事，也曾愁杀楚襄王。”
　　云会行善作恶，功过难分。崔涂《云》：“得路直为霖济物，不然闲共鹤忘机。无端却向阳台畔，长送襄王暮雨归。”
　　古人出门在外就像云，有情无心，还是有心无情，谁能说得明白。吴融《南北东西似客身，远峰高鸟自为邻。清歌一曲犹能住，莫道无心胜得人。”
　　云的可爱就在于它不断地妆扮人间天界环境。郑准《云》：“片片飞来静又闲，楼头江上复山前。飘零尽日不归去，点破清光万里天。”
　　夏天的云常常化作威武雄壮的景象。曹松《夏云》：“势能成岳仞，顷刻长崔嵬。暝鸟飞不到，野风吹得开。一天分万态，立地看忘回。欲结暑宵雨，先闻江上雷。”
　　云具有多姿多样，最终还是要总结汇报吧！李中《云》：“悠悠离洞壑，冉冉上TJ。捧日终为异，从龙自有因。高行四海雨，暖拂万山春。静与霞相近，闲将鹤最亲。帝乡归莫问，楚殿梦曾频。白向封中起，碧从诗里新。冷容横钓浦，轻缕绊蟾轮。不滞浓还淡，无心卷复伸。非烟聊拟议，干吕在逡巡。会作五般色，为祥覆紫宸。”
　　西门幻金感叹道：这么多的唐诗咏云，各有特色。诗榜的“诗云”桂冠戴在李峤的头上，除了作品因素外，还有他是唐朝最早诗题写云诗人之一，又是诗写咏物过百首的大手笔。后人难与其争锋。接下来，看周鲁生如何讲述李峤趣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