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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对,这里,我的故乡,故乡,这个词的含义是会变的,比如,我去县城,我可以说,我是大榆树的,但到了省城,我得说我是哪个县城的,如果将来有机会去BJSH,我就得说我是东北的,出了国,就得说是中国人,看吧,故乡,可大可小。
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我回到老家,就不断有人问我,什么时候结婚,问完还会郑重其事的告诉我,该结了。
上次三牤儿的表姐生孩子,我陪三牤儿去看她时,她对我说,念娇的爸妈跟人说,等念娇毕业,就去BJ或SH发展,这样不到一年他们俩就得分手,我曾想过,如果我也上大学,念娇的父母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盼着我们俩分手,也不知道念娇是否已经把我们俩的状态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知道了,应该会放心了吧。
车来了,我上车找了个座位,跟那个大爷打声招呼后,大爷微微站起让我到里面的座位坐,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老家这儿的人坐车老喜欢坐外面的座位,来人之后他们宁愿站起来也不坐里面,我到里面的座位坐下,买了车票后就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大部分时间看到的都是玉米地,有时会有一条农村的土路,我坐上车就愿意犯困,我把头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开始随机放映以前的画面。
小时候,二牤儿,以及他弟弟三牤儿,老胖儿的堂哥小五儿,后来还有孙哥,我们是最要好的死党,每天都混在一起,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镇上的游戏厅,每天我们早饭都吃得很饱,如果谁家有馒头、烙饼之类的干粮,就会偷偷带出一些,作为我们的午饭,这样可以将本用来买面包的钱用来买游戏币,我不打游戏,每次我都是将买来的游戏币分成三份,去赌币,如果输光了,我就直接去市场遛弯儿,如果赢了,赌三次之后也绝不追加,将币分给二牤儿他们,如果赢得多我就会拿出一半打折卖给其他打游戏的,然后下午给念娇买一支果脯雪糕或者一瓶酸奶饮料,每次二牤儿他们都说我对念娇是大手笔,当时我最恨的就是市场上的老孙头儿,他得知念娇和我的关系后,每次念娇从他的货摊儿路过,他就给念娇看他新进的发卡、文具盒之类的玩意儿,念娇跟我一说,我就得想办法弄钱,去砖厂偷铁这种事儿是不能常干的,我捡瓶子、废铁、纸壳儿之类的去村里收破烂儿的老韩头儿那儿去卖,去了第一次我就发现老韩头儿就是一个奸商,瓶子人家都是一毛钱一个,他给二分,易拉罐别人给一毛,他给五分,我没有卖给他,不但不卖给他,我还开始盯他的梢儿,跟踪他去废品收购站,那儿的价格,普遍比那些收破烂儿的高两成,我用尽可能多的空闲时间捡破烂儿,后来我就开始收破烂儿,价格比镇北的收购站低一成,比老韩头儿对小孩儿开出的价格高一倍多,老韩头儿一直到他搬家到邻村也没想明白他的生意为什么不好了,后来收到的破烂儿太多,我跟四榔头用三根火腿肠换了一个缺一个轮子的山地车,从家里一个报废的大28上拆下仅有的轮子装上攒出一台破自行车,用来运破烂儿到镇里,收购站的王大爷就跟我很合得来,记得第一次去他那儿,我本可以得到23块5毛4,他直接给我23块5,我算了下,如果我每天赔掉4分,一个月就是1块2,第二次我就跟王大爷说,以后必须四舍五入,不足5分的抹掉可以,但超过5分就必须按1毛处理,王大爷听了哈哈大笑,说,行,我喜欢这小子,从那之后,无论有没有超过5分他都会给我1毛,我没有占他的便宜,我每个月会给他一盒长白参,有时还会给他带一瓶洮儿河。
“火车站,桥洞子的都到了啊,下车的往前串串。”
售票员把我拉回现实,我拿上包下车,下车就看见了还是黑乎乎的汇源宾馆,别误会,这儿跟汇源果汁没有任何关系,记得2003年的秋天,那是一个傍晚,我从学校取回行李经过时,这栋楼四楼的窗户正往外冒着黑烟,有的还冒火,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不停有披着被子或外衣的人从大门跑出来,有男的,有女的,有的穿着拖鞋,有的干脆就光着脚,从那之后这里就没有开放过,我穿过桥洞后右转去客运站买了上午11点发车的高速大巴票,我上车在座位上坐好,吃了个苹果,然后戴上耳机看着窗外,与印象中的场景对比,如今这座小城真是显得破败许多,我在高一的时候还曾感叹过,以后我要是能在这儿生活我就知足了,但到了省城之后才知D县城是如此的渺小,在我看来,省城已经太过庞大和繁华,如果这样依次递推,那BJ、SH又会是什么样子?
天开始阴下来,目测中心塔的塔尖距离云层都不足10米,我开始担心如果下了大雨,是否还可以发车,毕竟是要走高速的,当司机师傅坐上驾驶位发动汽车,仿佛在告诉我,你就多余操这份儿心,经过了一个红路灯,车驶上了高速,我旁边的哥们儿在看“我的成功可以复制”,这是我猜的,根据是不经意间捕捉到的一些关键词。
车上的座位基本坐满,大部分人都在独自做着什么,看书、看报纸、看杂志、听音乐、发呆、睡觉,剩下的在小声儿聊天,我数着路过的天桥,数到4的时候,我知道我快到了,此时,车前面的表显示11:35,再过5分钟就到收费站,我坐直身体,旁边的哥们儿还在专心致志的看着那本书。
我在太空广场下了车,从路上的积水可以看出,这里刚下了一场不算小的雨,三牤儿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孙哥说晚上要一起吃饭,我问过时间地点,告诉他我自己去,然后给安然打电话,还是关机,我打车去了文学院,到教研组得知安然参加了一个驴友会,去XC了,我出门的时候听到他们小声的说着什么,安老师的生活真充实,我全身像要烧起来一样,三牤儿又打来电话,说要来接我,还说就算我不想离开温柔乡总得把车票拿到手吧,我压下心中的火,告诉他我的位置,让他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