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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议你不妨直接和马小云去谈一谈,别把好点子烂在肚子里。”葛总虽然关掉公司离开了SH。但他的话一直在李云风耳畔响起。自己只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真可以拿着一个idea,和雄霸一方的马小云去畅想一下未来公益吗?
李云风终究是一个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卑微而懦弱。不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他是拿不出什么魄力的,只能怀揣理想而却步不前。他始终没有鼓足勇气去敲开马小云的门,只是给他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信中详尽描述了如何把消费者的购物行为转化为举手投足之间的公益,以及我要帮想如何建立一个绿色通道,如何避免公益机构的内耗问题,如何去运营管理等等。信的最后,还恳请马小云先生为我要帮的总帮主,以号令天下。
然而,信件如石沉大海。我要帮四君子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倒是在六个月后,发现淘淘网多了一个“公益小宝贝”的功能。
“抄就抄得像一点嘛!何苦抄个四不像呢,做成了一个不温不火、含糊其辞的‘公益’。”这是李云风对宝贝的评价。
我要帮四君子遴选出当今100位各界精英,其中商界人物过半,纷纷致去信件,问询可否有意做我要帮帮主。结果是信件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头。
一日中午,李云风正在办公室午睡,忽然电话响起。跑到厕所一接通,才知对方来头不小。
“我是远北控股集团秘书处主任刘量,也就是蒋锡锡先生的秘书。”
“我今天来电,是因为我们收到了您发来的信件。经我公司商议决定,回复意见如下。”刘主任很可能还没有用中餐,语速极快地说着。
李云风惊闻大人物来电,也很兴奋,这是1%的概率啊!但刘主任像审判长念判决书一般,使他根本插不上口。
“首先,我们认为,你们是有思想有抱负的有为青年,对你们的做法表示肯定。其次,我们决定,不与你们合作,蒋先生也不会出任你们的帮主一职。”
“我们不与你们合作,有这几点考虑:一,我们不了解你们,不信任你们。二,我们如果想做这些事情,会自己做或者找全国知名机构合作,而且我们会做的更好。三,我们在公益事业上投入力度一向很大,从来没有停止过。以上是我们的反馈意见,再见。嘟嘟嘟……”
李云风本想问问他,他们都信任哪些知名机构,哪些机构言行俱佳,自己好去考察考察、学习学习。可还没等他开口,电话却挂断了。
李云风好一阵失落。自己以一剑之任,欲求内心安宁,欲求社会太平,然而,就像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可笑。社会可以容许芙蓉姐姐妖娆炫世,可以容忍干露露妩媚成精,可以容纳凤姐高调寻欢,却不能接受他李云风做一件别人不肖一顾的事情。
十几年前的黑历史,他是如何悔改的?
小雨出生时急诊医生是如何救死扶伤?
他自己是如何指天发誓,一心向善?
小周溪一家又是如何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这五大设问就像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
干!为什么不干?而且要高调做事!
天下笑我者终为可笑之人!
此刻,李云风认为他就是要去改变这个世界的那个人,他就是那个超级英雄。
其实,是他理解错了,是他变疯了!而世界没有错,世界也不会犯错。历朝历代,犯错的只有个人,而世界依旧是那个世界。百年之后,犯错误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了,世界自然会进化成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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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季节,凉风习习。SH的马路边,梧桐树上的叶子已开始干枯凋零,随枝头摇晃。池塘中的浮萍已干瘪近半,想必不久就会沉入水底。李云风犹疑再三,终于鼓足了勇气,毅然走出了家门。这正是:
风吹秋桐枝摇叶,
雨打浮萍颈颤莲。
半生枝叶半生萍,
摇来颤去不怨天。
为誓愿把前生掷,
为君愿把丑行演。
高举大旗我要帮,
不作死来不回还!
适逢周末,徐家汇商圈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片白净的建筑群中,美罗城巨型玻璃球体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徐家汇广场中央。硕大的Nike广告在球体上滚动,格外引人注目。
忽然,美罗城巨型玻璃球体下面,人群一阵驿动。人们纷纷围拢过来,外圈的人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拼命地往中央挤着。
只见场中央有一人,站在一辆Polo车顶,大肆地嚷嚷着什么。再看此人穿衣打扮,实在是怪异出奇。他中等身材,体态羸弱,浑身上下一身蓝色紧身衣,酱红色的内裤反穿在外,身后披着大大的红披风。胸前也许太扁平无力,遂用海绵高高垫起来,暴涨的“胸肌”与瘦弱的四肢相连,活脱脱像只青蛙一般。他足蹬一双黄橙橙的齐膝战靴,头戴一副黑漆漆的墨镜。这个超人打扮的中年人,还把超人胸前大大的盾形“S”标记,改成了大写的“HELP”。
大家认为又是一场动漫展,纷纷聚过来讨个礼物。但听那个超人开口说道:
“朋友们!这个社会需要有良知的人!让我们一起团结起来,组建‘我要帮’!一起去为那些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服务!让我们一起高喊:我要帮!助天下!……”
哗啦啦,人群立马散了。
“什么鸟人?想钱想疯了吧?”
“我还以为会发个礼物,原来遇到一个怪物!”
……
随即,另一拨人涌了过来,又是水泄不通。没几分钟,又四散离开了。
……
就这样周而复始,转眼一小时过去了。那个超人似乎喊叫得有些累了,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Polo车子,忽然发现地上丢着几个硬币和几张一元钱的纸币,想必是好心人路过,赏了他口饭吃。
当他再次准备高喊“我要帮!助天下!”的时候,下面的吃瓜群众一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彪形大汉。
“下来!下来!”彪形大汉用手招呼着那个超人。“这地方不允许停车,没看到吗?”
超人赶紧跳下车,才发现是几个保安兄弟。
“这地方寸土寸金,你这样做广告,一小时要交多少广告费,你知道吗?”
“各位兄弟,我只是来借贵地宣传一下。我们要齐心协力……”超人话还没有说完,保安打断了他的话。
“一小时广告费10万,交得起就跟我去见经理,交不起就快滚犊子!”
那个超人走也不甘心,留也留不得,很是尴尬。
“超人,揍他们啊!别忘了你是超人!”一旁有好事者吆喝着。
超人脑海中闪过几个镜头,电影中那个身穿蓝色紧身衣、披着红披风的男人,纵身一跃能直穿云霄,拯救失控飞机上的乘客。难道眼前这区区几个保安还在话下吗?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拳把其中一人打出数丈之外,又飞起几脚把其他人踹飞。接着一跺脚直飞上美罗城的玻璃穹顶,站在上面,用雷霆万钧之势喊道:“我要帮!助天下!”声如洪钟,穿云裂石,直抵千里之外。而此时,下面已经聚集数万帮中成员,齐声高呼:我要帮!助天下!其声震耳欲聋、摄人心脾。
“喂,你发什么愣!再不滚,扭送派出所!”保安大喝一声,使超人的意淫又回归了现实。
接下来的一幕,是超人历史上最糗的一幕:无所不能、行侠仗义的超人,被几个小小的保安,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揪走了。
“这个人就是疯子!……”保安嘴里嘟囔着。
“你怎么知道我是风子!”超人转头朝他挤了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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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子已经疯了!——这是我要帮四君子中,其他三人的共同反应。
他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他抛弃了这个家。——这是张欣一家的共同反应。
他没必要来上班了!但我还真不能开除他!——这是鑫辉SHHR的反应。
HR留他在公司,原因只有一点:他是赵景顺选中的人,而赵景顺此时身陷囹圄,HR不想对他的人背后放枪。
我们支持很多人,但不能支持有心理疾病的人,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看心理医生!——这是某些组织的反应。
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然而,李云风确实疯了,他已经意识不到,不是社会折磨你,而是你在折磨这个社会!老百姓过着平静如水的日子,你非要像个跳蚤一样窜出来干啥?你能办多大的事呢?你又办过什么事!
“老百姓的思想太守旧,只求自保自好,和你们一起做不成什么帮派。那就去最神圣的殿堂,去寻找同路人吧!”
他自己已是一个异类,浑然不知,却在找寻社会大众的借口,真是愚蠢之极。
SH交通大学,SH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这座百年名校,培育出了众多将相之才。某某领导人就毕业于此。然而近年来,交大人为究竟是国内前三?还是国内前五的高校而烦恼不已。风子认为,反正在SH城邦之内,你应该是NO.1。不知这句话复旦人听了会怎么想?
交大学子果然很有卓识,当风子以一身奇装异服现身校园,学子们见惯不怪,毫不为奇。
风子认为自己一身正气,也就无所畏惧了,径直奔着食堂走去。
时值中午,食堂前人流如织,穿梭不停。风子本想拉几个同学聊聊,小范围宣传一下我要帮的理念,无奈没人给他面子。风子也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自然理解学生们的苦衷,不必埋怨。
风子看见食堂一侧有片草地,内有几株大树甚是粗壮。这不正是理想的演讲之所吗!打定主意,他快步上前,从背包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横幅,挂在了两株大树之间。只见横幅上写着“我要帮,助天下!”几个大字。他挂好横幅后,就扯着嗓子喊开了。声音之大,半个校园都能听到。
“同学们,同学们……”
尽管风子已经磨厚了脸皮,尽管他已经变得丧心病狂,尽管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力量。但让一个高职毕业生,跑到SH首等学府研究生部,在众多专家教授、殷殷学子面前,来班门弄斧、呼喊连天,总归胆怯得嗓音发颤。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连这里的扫地阿姨,都比他有学问的地方!这里的灰尘里,都充斥着知识,是孕育中国脊梁的地方。
不一会儿,有几个学生还真停了下来,远远地观望着。风子觉得,这些人就是救世主,发现人们的价值观已经严重扭曲的那批人,于是胆子不免壮大起来。
落单战士找到队伍的时候,是多么的兴奋啊!
他刚要再开口叫喊,不料那几个学生却又走开了。
足足在原地伫立了五分钟!风子终于又一次战胜了自己,他把他的疯劲全积攒了起来壮胆。他把支撑他前行的五大设问又默背了一遍。顿时觉得天下唯我独尊,专家教授算啥?都不及他疯子道德高尚,那还怕从何来?
“同学们,我们需要一个怎样的社会?我们要把有良知的那批人团结起来,组建我要帮……”风子这次使出了洪荒之力,如果奥运比赛有叫喊项目,他肯定能夺冠军的。
聚拢过来的人果然多了起来,有青年才俊,亦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风子余光一看,更加卖力了,像精神病患者一样宣泄着自己的主张。也只有这高雅的校园能容忍他这般猖狂,也只有这批忧国忧民的听众,能嗅一下他的主张。
人群中传来噼里啪啦的掌声,也传来些不理解的鄙夷之声。
“我们要团结起来,对抗社会上的不正之风……”风子正歇斯底里吼叫之时,忽然被人打断了。
出来喝止的人,不是学生,也不是教授。也许他们呆在校园里的这几年,从来没有看到这么过瘾的场景,这么现实的舞台剧,又怎么舍得喝止呢?毕竟现在是改革开放新社会了,没有人再歇斯底里演讲什么了。现在大家较真的是钱!钱!钱!
出来喝止的人,不是校长。校长才不会经过这个教工与学生混餐的食堂。即使经过,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当面来制止这个年轻人的。现在是言论自由的时代,拉个横幅讲些爱国爱民的话,虽说都是废话,但又有什么大过错呢?如果校长自己站出来制止他,那岂不是让自己变成了不让人民自由发声的人了?
出来喝止的人,不是吃瓜群众。现在的瓜,都是喷洒富含激素的药水长大的。有的药水是韩国进口的傻白甜,有的药水是美国华尔街进口的高精尖,有的是土生土长的矮穷矬。路边除非有人在撒钱,除此以外,奉行“爹死娘嫁人,个人管个人!”。谁他妈管你在干啥!你瘫在路上、你溺在水里、你装死、你碰瓷与我何干?
出来喝止的人,一定是临时工保安!而且不止一个。
“住口!小儿休得口出狂言,辱没我交大的安宁!”保安一声断喝,全场一片寂静。两个保安将风子夹住,不让他动弹。另外几个保安解下横幅,开始翻看风子的包裹。查看一下这个不安定分子的行李很有必要。
风子争辩了几句,摆脱保安的束缚,向前走了几步,又开始絮叨起他的理想。
保安没有从风子包裹里翻出危险品,才放下心来。也许风子的某些话说中了保安大哥的痛处,七八个保安不但没有将风子五花大绑,反而安静下来,一起听起了风子的长篇大论。
场面很是尴尬,大学生、研究生、专家教授、扫地阿姨、保安临时工,大家一起,在一片草地上,两株大树下,听一个疯子讲经论道。这是多么离经叛道的一幕啊!
随着一阵掌声落幕,随着几个人民警察的现身,这场闹剧终于收场了。
后来,有好事者将这段视频流传到了网络。直至多年后,搜索视频“唤醒哥呼啸校园”,还会看到当年那个疯子。
风子被带到了校内派出所,所长亲切地接待了他。
“站好了!不许乱动!”
“说吧,谁派你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你了吗?”
风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毫无畏惧。这是最高等学府,是法治社会,你们能拿我怎样?
“告诉你,我们可以依据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罪,依法拘留你!我们也可以通知你单位,让你单位来接人。”所长决定不再和风子兜圈子,直接亮明了底线。而这两条底线,风子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好吧,我交代!”
“说!”
“没人指使我,我也不是敌对势力派来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市民,我想发起一个叫我要帮的组织……”
二十分钟后,风子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派出所的同志们没见过这般神叨叨的人,他们只得在案宗上备注:警惕,又有一种新的骗术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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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子到SH交大溜达了一圈,除了炫世一番,没有找到一位支持者,这让他很是不解。也许是警察叔叔从中作梗的缘由吧。
回家路上,他经过一个小巷,忽闻一股刺鼻的气味。莫非着火了?风子急忙跳过去一看,只见窄窄的马路旁,有一个用废旧胶合板搭起的小棚子,棚子里有一台小型热水锅炉,一个年迈的老人正在锅炉里填着燃料。燃料品类很多,有沾满油漆的旧家具,有压合而成的塑料泡沫板,还有制衣厂捡来的碎布条等。棚子上面,杵出来一根两米多长的烟囱,有碗口大小,正向外喷薄着滚滚浓烟。周围尽是住户,家家关门闭户,不敢打开门窗。
“大爷,你烧这么多开水做什么?”风子走到近前,开口问道。
大爷抬头一看,一个蓝衣人站在面前,很是滑稽的样子。想必他也不认识超人,不知道他的威力有多大。
“卖钱呗!还能做啥?”老人回答道。
“怎么卖钱呢?”风子见锅炉孤零零的,并没有与其他管道相连,好奇地问道。
“还能怎么卖钱?一毛钱一壶呗!”老人倔倔地回答。经他这么一提醒,风子才注意到锅炉下面有两个水龙头,是往外放热水用的。
风子抬眼又打量了四周一番,周围房屋紧凑,想必是外地人聚集区,因为家中热水供应不便,所以要到老人这里买壶开水用。这就难怪了!如此污染环境的小锅炉竟然无人管?今天碰到我要帮帮主,算你不走运了!此刻,他已然忘了,大家都是同一阶级,都是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只晓得自己是救灾救难的超人。
风子打定主意,开口说道:“大爷,你烧这些垃圾,冒出滚滚浓烟,污染了环境,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能再烧这些垃圾了。”
大爷根本没理风子,连抬眼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又把一捆布条塞进了灶膛内。
风子想,我刚才在交大碰了一鼻子灰,现在连你也敢对我爱搭不理!都拿我当空气了吗?我超人只要摆动一下披风,来一个白鹤亮翅,再接着一个黑虎掏心,就能把你这个“捣蛋老先生”打倒。然后再一掌推翻锅炉,毁灭这个万恶之源!还世界一个美好环境!
他刚要发疯,却见老人蹒跚着站了起来,气喘着走到了自来水龙头那里,慢慢地拧着。
看来不能动用超能力!这老头儿实在不能充当超人的对手,这对超人是种不敬。但我既然看到了,又不能不管!风子思索再三,还是报警吧。让人民警察来教育教育老头,别再污染环境了。他打定主意,拨通了电话。
五分钟后,警车出现在了巷子口。风子见状,一个箭步来到小棚子前,一脚踹开栅栏门,对老人大喊一声:“我叫人来管你了!”
警察闻言,一个箭步上前,麻肩头拢二背,将人扭了起来!
风子心中还在窃喜,自己终于又做了一件好事,拆除了一个黑烟囱。不曾想警察已扭住了他的臂膀,厉声问道:“你是何方怪物,为何私闯民宅!还说你叫人来了,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是你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