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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手机铃声惊醒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有一刻的慌乱,猛然想到今天是周六,又略略的安下心来。电话铃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我有些害怕。
在过去的十六年里,我只被电话铃声吓醒过两次,第一次是十年前一个冬天,我妈打电话来老家,说她离婚了;第二次是四年前的秋天,还是我妈,她说她要嫁人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这两通电话的确让我的名字莫名奇妙的出现在了别人家的户口本上,我该怨恨谁呢,电话还是我妈?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特别害怕我妈给我打电话。
江翊总说,生活总是比想象中要狗血,所以我们才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八点档家庭伦理剧和玄幻言情偶像剧可以看。
他总是能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给我一个答案,也能在我们意见不一时轻易说服我。
江翊是我妈第二个丈夫的儿子,法律上算是我的哥哥,因为他好死不死的比我大一天,但我只叫他江翊。他读过很多很多的书,懂一些从书上看来的我不懂的道理,有时也说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他自己也不懂缘由的道理。
比方他对我说过,要是我能早一秒接我妈打来的电话,就能少挨十分钟的骂。
他每次和我说话,都喜欢盯着我的眼睛,所以到现在我都还清楚的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漾开的没有一丝掺假的笑意和眼底切实的没有一丝掺假的落寞。
在秦烟之前,江翊是没有母亲的,所以他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不太可信的。
所以我拿起电话的时候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江翊那句:生活总是比想象中狗血。心里祈祷着可别又是我妈打来的。可是怎么办呢,我对于这些不好事情的预感从来都是准到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妈没有因为我晚接电话而骂我。但是似乎要比骂我更严重些。
“花间,怎么办,江翊,江翊……没了。”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沙哑的声音,我有些恍惚。
江翊!江翊怎么能没了呢?
四月了。
诗里的四月已经草长莺飞,北方却连一个花骨朵也没有,大概人间四月天都是别人的。昨天刚下过一场春雪,向阳路上的积雪在阳光里一点一点化开,那些被堆到一起的雪渐渐缩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冰,最底层的冰慢慢化成水,裹杂着落在路上的尘土,顺着街道的坡度一直流下去,街道慢慢变得干净,瞬间又被无数脚印踩的污浊,如此往复。
这是江翊的最后一个四月。
穿着冬装的行人匆匆的从我身旁走过去,风有些凉,刮得人心里有些烦躁,我扯了扯外套的衣领依旧低头走路,耳机里单曲循环着江翊特别爱听的《江南》,也许江翊说得对,世界上所有的风都是一样的,所以这首歌前奏里十七秒的风声呼啸总会让人产生置身江南的错觉。走路的时候听歌,是江翊的习惯,他说听歌总让人觉得没有那么孤单,然后你就会觉得路程莫名的变短了。果然,我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医院中间那座看起来很悲壮的大楼以及医院附近那片庞大的白色建筑群。我想我也许要慢慢进去,或者在住院部的大厅呆一会再上楼去,事情已经有结果了,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医院的消毒水味越来越近,我顺着台阶旁边供轮椅和那些有轮子的床通行的斜坡上去,大厅的门口还挂着冬天用的厚厚的帘子,我在帘子前犹豫了几秒,顺便在门口的脚垫上蹭了蹭脚底的泥水,在那几秒钟里,我无数次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头就走,可是,人总要面对现实的,现实才不管你想不想要面对他,他就喜欢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推你一把,然后看着你的狼狈冷笑。此刻我就像被现实结实的推了一把,可是这一把有点推得太狠了,我仿佛被一下子摔进了沼泽里,越陷越深,最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小腿有些发麻,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阳光从背后的落地窗洒进来,照的后背暖暖的,我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可是一闭上眼,眼前总是浮现出江翊那张苍白的脸。
就在大前天的晚上,江翊还活蹦乱跳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计划着暑假要去哪里爬山,要去哪里拍照。可是今天天早上,他就再也不会和我一起晒太阳了。
也许是那件该死黑色短袖完美隐藏了江翊被汗湿透了的背影,也许是明显的,但是,那一刻我却没有注意到。如果当时我意识到他病的那样严重,也许我会立刻陪他去医院,如果是那样,江翊,也许就不会死了。
可是人生哪有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