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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魂崖底,卫倾莲沉睡了许久。
当她睁开眼睛时,迷迷糊糊地看见布满砖缝的天花板,又瞟了四周一眼,床榻、木桌椅、茶碗、炭炉、壁橱······
自己一定是死了!她又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床头烧水。“你醒了。”一个沙哑浑厚的声音传来,“把药喝了吧。”
这难道是孟婆汤?卫倾莲忽然清醒了,跐溜一下坐起来,难道是这个老头救了自己?世上真有人能解了“冰茑露”的奇毒?
老头摇晃着蒲扇,卫倾莲仔细观察,这个老头得有八十出头,银丝细密,皱纹如树纹般弯曲深刻,变了形的双手也失去了光泽。他身子骨还算硬朗,手脚倒也灵活,丝毫不减年轻时的精气神,只多了一副饱经风霜的愁容。
卫倾莲抱着怀疑的态度喝了药,没想到自己竟然死里逃生。她四处打量着这件略微破旧的茅屋,门开着,凉风从外面吹进来,一条弯曲的绿色线条呈现在眼中。
现在差不多夏天了,门口的水池里种满了荷花,亭亭玉立,摇曳多姿。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荷花?
没过多大会儿,老头回来了,笑道:“我去喂金鱼了,你瞧水池里的荷花好不好看?”“好看。”卫倾莲脱口而出,心里有了猜测。
“老前辈,请问你是如何救活我的?”卫倾莲很礼貌。老头没有回答,而是说起自己的经历:“我刚到这儿的时候,全身筋脉都断了,这个不毛之地一个大活人都没有,更别提粮食了。”
“那您是怎么活下来的?”卫倾莲问道。老头答道:“我不能动,只能靠吃野草为生。”老头接着说:“我武功尽失,只能从头开始,慢慢用内力修复了筋脉,可以行走自如。谁也想不到这葬魂崖底是一片松软的土地。”
“悬崖底本该阴寒,这里的温度却很适宜。”卫倾莲说,“所以荷花才**。”
葬魂崖底是块狭小的地域,一间茅屋,一隅花圃,一亩良田,一片水池,实乃避世佳地。
老头笑了笑,说:“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卫倾莲指了指门口的一池莲花,笑道:“我同老前辈一样,是钟爱莲花之人。”
老头笑得意味深长,拿起凤云鞭,问道:“你和凌凤云有什么渊源?”“她,算是我的半个师祖。”卫倾莲答道。
老头笑而不语,卫倾莲忽然起身跪拜:“老前辈,其实我是卫驿的女儿。”她接着说:“我愿意替爹赎罪,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原来这老头就是殷治,当年卫驿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后将他打下葬魂崖,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上天给他留了条活路。
今生有幸还能见到名震天下的江湖奇侠,卫倾莲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孩子,快起来。”殷治搀着卫倾莲的胳膊,一脸慈善,“我们这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你们这一辈,我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
卫倾莲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心生愧疚,迟迟不愿起身。殷治遂严厉地说:“你还听不听我这个师祖的话?”卫倾莲不想惹他不高兴,慢慢站起来。
“我是被你爹打下来的,你别告诉我你是寻短见才跳下来的。”殷治笑道,“你放心,我一定能解了你的毒。”
“因为师祖编写的《殷天经》,武林大小门派陷入了无休止的斗争,不知道江湖有没有恢复平静?”卫倾莲问道,“您想听听这几十年的故事吗?”“你说吧。”殷治笑道,“让我这个老头子也乐乐。”
北陆洛,南史城
东卫驿,西方无
南北联谊,宴海升平
殷天神功,天下无敌
以四大武林世家为主导,江湖大小门派为了争夺《殷天经》掀起了腥风血雨,死伤的人不计其数。
无论这其中有多少悲喜的故事,每个人都无疑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这段江湖历史注定埋藏在无尽的漫漫岁月当中。
殷治听完了这个故事,哈哈大笑起来:“江湖,江湖,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卫倾莲感到费解,殷治对这些琐事早已不感兴趣,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一阵荡气回肠,一番重逢离殇。
殷治笑道:“丫头,有心上人吗?”卫倾莲还是这么腼腆害羞,脸蛋通红。“有亲人又有恋人,难怪急着要回去。”殷治说,“你能看上的人一定不简单啊。”
卫倾莲不想绕弯子,说:“师祖,您能回答我三个问题吗?”“可以。”尽管卫驿有千万个错,殷治还是打心底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就像爷爷疼爱孙女一样,“我就当送给你一份见面礼。”
“好。”卫倾莲开始第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种一水池的荷花,是在睹物思人吗?”
殷治的神情恍惚,从胸襟里掏出荷花香囊,低声说道:“这香囊里装满了爱妻的骨灰,荷花池水里装满了我的思念。”
殷治的妻子是孟婉荷,沉鱼落雁,八面玲珑,楚楚动人。二人青梅竹马,爱情故事更被传为佳话。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唐玄宗宠爱杨贵妃,自此名门闺秀开始争相模仿,长安城内比美之风日渐盛行。江湖上也有众多美女,为了跟风,武林人士开始评选“江湖第一美人”。孟婉荷凭借倾城容貌和柔弱仪姿摘取第一任“江湖第一美人”的桂冠。
第二任“江湖第一美人”是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公孙兰,第三任“江湖第一美人”是享誉郡主身份的卫菁阁。不知道下一任“江湖第一美人”是谁?又会发生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自古红颜多命薄,她们的命运都是悲惨的,孟婉荷也不例外。
孟婉荷体弱多病,很年轻便病死了,殷治伤心过度,一蹶不振。后来殷治把爱妻的骨灰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
殷治在葬魂崖底呆了二十多年,在水池里种满了荷花,借以思念爱妻,情深义重。一池的荷花陪伴殷治度过漫长的后半生。
没想到一代奇侠也是痴情之人,卫倾莲问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四册《殷天经》的奥秘,您既然都写了为什么不让后人修炼?”
“我倾尽一生心血编写《殷天经》,是为了留给后人借鉴,而不是独霸江湖。”殷治说,“任何人都可以修炼殷天神功,只是不同的人领悟不同。”
“您把《殷天经》分为四册就是不想引起血光之灾,结果江湖还是四分五裂。”卫倾莲不觉感叹,又问道,“您把《殷天经》给了谁?您可知得到它的人全都死于非命。”
“我本想烧掉它可又不忍让一生心血付诸东流。”殷治叹道,“上天自有安排啊!”
第一册《殷天经》掉落于朝廷的追杀中,在权贵中流转,最后到了郭坚手上,郭坚也因此被暗杀。
第二册《殷天经》是殷治送给莫老子的。莫老子比殷治小几岁,二人从一面之缘到惺惺相惜,经常彻夜谈论切磋武艺。后来孟婉荷病入膏肓,莫老子也无能为力,殷治心灰意冷,把第二册《殷天经》送给了他。
第三册《殷天经》被殷治赠给了曾经同在少林求学的凌凤云。凌凤云本是小尼姑,有一次差点被采花大盗掳走,殷治出手相救,凌凤云便恋上了令江湖女子痴迷的江湖奇侠。但殷治已经有了心上人,委婉地拒绝了这份爱慕。凌凤云算是他的红颜知己,殷治相信她,将第三册《殷天经》送给了她,借此表达歉意。白秋艳当上凤云谷主后,把《殷天经》锁在凌凤云的坟墓里,冷韵儿用金钥匙解开了此谜。
最后一册《殷天经》殷治当然要交给最疼爱的大徒弟陆洛,希望爱徒能更上一层楼。殷治能教的都教了,陆洛不得不离开师父去完成自己的理想抱负。殷治则四处求医给爱妻治病,孟婉荷最终还是病逝。一代奇侠隐姓埋名,独自流浪江湖。
“我到这儿的时候年过半百,世态炎凉,生无可恋。”殷治说,“也许这种淡泊生活才最适合我。”
“凌凤云和公孙静心誓死信守着承诺,您不感到后悔吗?”卫倾莲不自觉地调侃起一个糟老头。
殷治的脸上散发出英雄的自豪笑容,说:“就是因为坦坦荡荡的豪情气概和反抗世俗的勇气,她们才会成为江湖德高望重的前辈。”
卫倾莲又问道:“还有藏宝图的秘密。”“我劫富济贫,从贪官富商那里抢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把巨额财宝埋藏在长安城外的荒山里并绘制藏宝图,只等有缘人发现啊!”殷治说着摸了摸长胡须。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卫倾莲说,“我的毒什么时候能解?我还能重归世俗吗?”
殷治指了指桌上的一排药材,说:“我的医术跟莫老子不相上下。”“我是莫老子的徒弟。”卫倾莲反驳他的话。“你的身份真了不起啊。”殷治笑了笑,说,“光靠高明的医术是不行的,还要靠内力逼出毒素。”
殷治准备教卫倾莲练习内功心法,并混合牛黄、山豆根、苍耳子、白英、龙葵、蛇莓、苦参、凤尾草、黄莲等药材煮水。只要每日按时泡澡喝药,便可清理体内所有毒素。
“我也是大胆一试。”殷治说,“时间可能是一个月,一年,甚至是一辈子。”
卫倾莲明白了,说:“就算我完全康复,我怎么上去?这葬魂崖不知道有多高。”
“我可是第一高手。”殷治说,“有一种轻功叫‘云天梯’,会的人没有几个。你的轻功这么好,很快就能学会了。”
卫倾莲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重获新生的情景。
殷治笑呵呵地说:“只要你乖乖听话,肯定能在闭眼之前看到崖顶的美景。”
卫倾莲点点头:“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太阳东升西落,生活回归平淡。
默剑山庄内,陆客贤坐在北方盟主的宝座上,这段时间他几乎惩治了所有的邪恶帮派,并给江湖大小门派立了规矩:不准自相残杀,不准自相残杀,不准恃强凌弱。
谁敢招惹武功天下第一的人,陆客贤发挥了《殷天经》的真正意义,也完成了陆洛的遗愿。
史培很宽慰,她现在只想抱个孙子,一旁的郭迎羞涩地笑了。
陆雪纹也回娘家了,史枫依旧潇洒不羁。
正厅堂内,陆客贤长跪不起:“娘,我决定让出北方盟主之位,云游四方,请恕孩儿不孝。”
史培大惊,她想一家子安度余生,问道:“你是因为卫倾莲才怪娘吗?”“不是。”陆客贤磕了一头,“儿子厌倦了这些名利争斗,想去追随真正的侠义。”
“所以你又要抛弃我们?”郭迎流泪道,“你就怎么狠心吗?”
陆客贤意志坚定:“我意已决,没有人能拦住我。”
陆雪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问道:“哥,如果你不走,会一生都不快乐的,是吗?”
陆客贤点点头,史培快要昏过去,这时候感情牌没用了。
史枫倒是能够理解兄弟的心情,陆客贤看着他:“江湖大小门派基本肃清,东西两股势力不足为患,你只需要盯紧一些。”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史枫说,“现在的江湖归于一统,我会替你好好掌管的。”陆雪纹盛气凌人:“我也不会让武林再度沦陷。”
史培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吧。”
“请娘保重。”陆客贤连连磕头后毅然转身,这一走,不打算再回来。
郭迎搀着史培一直走到牌坊门处,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史培止不住哀伤。没有了丈夫和儿子,女儿嫁到南方,她的内心是凄楚孤独的。郭迎出于愧疚,陪伴了史培的余生。
陆客贤命人抄写《殷天经》的内容并装订成册,四处分发。殷天神功已经不再是秘密,任何人都能吸收借鉴,也许以后会有更好更棒的武功。
长安城外的宝藏交还于朝廷,老百姓们排队领钱,可解燃眉之急。
战火没有停息,边疆的战争仍在继续。历史的年轮不会停止,总会等到和平的那一天。
公元794年,唐使崔佐时与异牟寻会盟于点苍山,立誓言“愿以全部落归唐,辖内各首领永不叛离”。次年,唐遣使册封异牟寻为“南诏”,赐银巢金印“贞元册南诏印”。唐与南诏四十余年的纷争化干戈为玉帛。
公元821年,唐与吐蕃会盟于长安西郊,双方谈判基本成功。公元823年,唐朝和吐蕃分别在长安和逻些建碑,重申“合同为一家”的舅甥亲谊,史称“长庆会盟。”
三个国家得到了暂时的稳定,经济也逐渐繁荣。
陆客贤在意情山庄的庭院内伫立了许久,他用火点燃了花草树木,用内力加大了风力,整座意情山庄燃起了熊熊烈火,冒起了浓烟。
不知过了多久,参天古树化为了灰烬,意情山庄只剩下了断壁残桓。
西部山林再也没有柴藤,没有方无,更没有公孙兰母子。一切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结,所有的是非对错如同飘动的纸灰随风而去。
陆客贤转身走了,一柄剑,一个人,行走在人世间。
荆州贺家庄,贺天轲和公孙芙喜结连理,贺伦坐在大红喜字下开怀大笑,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此后,贺天轲夫妇把贺家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贺家刀法得以流传。
静心宫里,公孙棠独自一人坐在屋里,身边的人都走了,自己也经不起折腾了。她准备重新招徒,将静心宫绫传承下去。
同时,公孙棠也决定修改宫规,允许弟子谈情说爱。她不想再看到任何女子为了爱情囚禁自己的人生。
凤云谷外,守谷四女镇守谷门,冷韵儿在洞内教几个水灵灵的女孩儿练功,就像当初师父教导自己一样。
看着勤勉的徒儿,冷韵儿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微笑。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那段跟卫倾莲并肩作战的日子。这一生,自己尝到了亲情和友情的甜。
在浩瀚江湖中,冷韵儿或许不是幸运的,但至少内心是安慰和快乐的。
静心宫与凤云谷的宿敌仇怨最终消解,两派互不干涉,以和为贵。
福州城,卫驿辞官回乡,来到陵墓看望爱妻和爱女,泪声俱下。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宁,卫驿在终南山下出家。削发为僧,此生了无牵挂。
恰巧枯松杖正好来终南山求佛,贪痴嗔念,由妄生执。二人择邻而居,抄经念佛,警醒俗人。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春去秋来,大雁来了又回去。
烟波江上,史枫和陆雪纹划舟赏景,小船上还有一个垂髫男童正在戏水。
胖乎乎的小手在水里变大了,陆雪纹露出一个母亲的微笑,轻声唤道:“斌儿,小心点。”
史枫仿佛没有听见,沉醉于朦胧美景。
陆雪纹又恢复了憨态可掬的模样,两手托腮,说:“你说哥现在在哪儿?”
“指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呢!”史枫潇洒一笑,“青山绿水,自由自在。”
二人结为夫妇后,相敬如宾,其乐融融。
史枫扛下了应担的江湖责任,与家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纵情于山水之间,他享受着一个别样散侠的快意。
葬魂崖底,卫倾莲穿梭于繁枝茂叶中练习轻功。
当她走到茅屋里,殷治端给她一碗药,冷漠地说:“喝了它,你就可以走了。”
殷治已是老态龙钟,卫倾莲是个大夫,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
卫倾莲一口气喝了药,问道:“我能行吗?”殷治没有回答,开始鼓捣药材。
卫倾莲手执凤云鞭,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悬崖底。望着直逼云霄的陡岩峭壁,她深吸一口气。
卫倾莲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茅屋里的老翁,心里头堵得慌,不知是感激还是难过。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朵,卫倾莲使出绝世轻功“云天梯”,毫不犹豫地攀岩而上。
云朵又变回原来的形状,估计卫倾莲已经成功了。
茅屋内,殷治盘腿坐在凳子上,手里握着装满爱妻骨灰的香囊。他深情凝望着门前一池摇曳的荷花,在某一刻低下了头。
人生如梦,殷治大彻大悟:看淡世间沧桑,内心安然无恙。
葬魂崖顶,卫倾莲依依望着天边绚丽的彩霞,尝过千滋百味,才懂得幸福的弥足珍贵。
喧闹的集市,陆客贤踩着一块块房檐砖瓦,飞快追逐着掳走孩童的盗匪,玄冠青衣,风采依旧,剑法一样精彩。
几番拳脚功夫,盗匪束手就擒。
妇孺抱着孩子,感激涕零:“多谢大侠。”
陆客贤归剑入鞘,只身离去。
路旁有位妙龄少女在卖罗伞,锦绣彩线点缀出千姿百态的花鸟虫鱼图案,栩栩如生。
忽而刮来一阵风,几十把罗伞飞了起来,花鸟虫鱼也跟着飞了起来。陆客贤抬头望着旋转飞动的罗伞,就像年幼时看着随风飘散的蒲公英一样。
恰时,卫倾莲撑着一把罗伞缓缓走来,一袭浅色襦裙,脸上挂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