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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自家那高至膝盖以上的大红梨花木门槛,一路上雕梁画栋,轩峻壮丽,穿山游廊上家将仆人们一个个惊呼作礼。
一时间“公子爷回来了”的接声四起。
府邸很大,各处院宇林木荟蔚,耳房钻山,四通八达。
府内不管是仆人还是家将墨客,都分为了一二三品,一品最为尊荣,三品最次,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江湖侠魔,各形各色的人俯拾即是。
一路上踏着纨绔特有的虚浮八字步,掂掂这个丫鬟的胸重没重,耍耍那个府上豢养的三品家将的大刀,在莺莺燕燕恭恭敬敬中到了大堂。
抬头便是张九龙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荣寿堂”。
大堂中,直直望去,靠墙正中处,大紫檀雕螭案上立着两三尺高的青绿古铜鼎,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盏。再往上,墙上悬着一副乌木联牌,其上镶着錾金的字迹,乃是名家题字的“座座珠玑昭日月,台上明镜焕烟霞。”
紫檀案左右还设着两张青龙木主坐,两边客座共两溜十六张大椅对设,客座两边是梅花式泥金小几,其上又摆着茗碗痰盒,花囊中插着各类时鲜花卉。
中堂有一人,须发微白,不过身子却魁梧无比,圆额挺鼻,眸泛精光,显得龙精虎猛,裹一件石青色大氅,腰悬一柄小三尺镌龙纹云头刀。
忠靖侯独子任璃,如果说有什么能拿夸他的,估摸着也仅有一句金玉在外了,不过甭管让谁来说,总差不离下一句败絮其中。
如果说能拿什么来贬低他的,那可就多了去了,胸无大志、酒囊饭袋、学疏才浅、百无一用,简直是罄竹难书呀!
所以璃公子天下一等一大纨绔的口碑,早如那南峪关城郭一样,给立得稳稳当当的了,不过一叶知秋,璃公子是个大纨绔,按理说他老子自然应当是个人物,不然也不能打下这一府的熠煜气象,来给璃公子挥霍不是?
那不嘛,试问忠靖侯的大名放哪里不是响当当的?
当年福威侯家一介被逐出门的庶子之身,随太上皇东征,作为首先锋刺破两国国门,后来又从敌军中救得太上皇一命。
那却仅是其一,与任忠靖在江湖上翻云覆雨的蛟龙之名一比较,那简直是微不足道。
十六年前黄山绝顶孤身一人独战佛道魔名门,三山两寺五大派,共计十六位高手,逼得几大门派封山十年,两柄名刀“雪花”“芙蓉”势不可当。
十年前魔门魔尊便有评语:“刀罡所至之处,便如蛟龙出海,一刀便是一条蛟龙啊。”
而后江湖中便流传着一句“一刀一蛟龙,雪花照芙蓉”脍炙人口,经久不衰,那可谓是名动天下呀。
当年更是被誉作天元武榜近百年来,当之无愧的第一!如今嘛,咳,第八,不过那也是功成身退嘛。
乃是横亘在所有武林人物面前的一座大山,试问世间哪个江湖男女听了蛟龙的名字,男儿不竖起大拇指说个“服”字,女儿听了不怀春敬仰啊。
或许这一生唯一的败笔就是生了那个腹内草莽、百无一用,天下人多数没见过,可早已替蛟龙痛心疾首,操碎了心的独子呀!
主座上,忠靖侯早已候着了。
任璃跨进大堂就随意找了一张楠木椅子,吊儿郎当的一躺,道:
“老子不练什么武了,随便任忠靖那个小妾怎么讥讽诋毁,随便哪个不要脸的高手,趁小爷拉屎的时候来刺杀,随山他娘一山的不舞之鹤,充大尾巴狼倒是一绝,就是没一个有真才实学的,本公子天纵奇才,硬是被那几个老牛鼻子糟蹋了。”
堂中,那名动天下的任蛟龙一听这话,难掩些许沧桑的俊朗面庞上嘴角微微一抽,起身负手道:“她死了。”
任璃惊愕问道:“怎么死的?”
“这两千亩府邸峥嵘气象,内里又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钟鸣鼎食,自然是病死的,不然除了那文武曲星转世,才华盖世、武艺无双、天人之资的忠靖侯家公子哥,谁还敢不给那徒有虚名的蛟龙两分薄面,去触她眉头啊,你说是吧?”
任忠靖表面上负手冷面,实则小心翼翼。
谁知任璃听了又哼哼冷笑道:“这倒霉催的任忠靖,白传的爱妻惜子,让他那可怜的有娘生没爹疼的儿子,在山里和一群糟老头子担风袖月不说,回家来还满口胡柴,我怎么听说忠靖侯有天大发神威,迁怒平时宠溺有加的美妾,两鞭子下去就把人家打得个半死?”
说完起身就要抽出腰间那柄斜挎的宝剑。
瞅到璃公子的动作,这条名动天下的蛟龙,早不复先前的一脸淡然,转而眉角狂跳道:
“行行行!祖宗!先把剑收起来,听我说!听我说!”
任璃咬牙切齿道:“说!”
“那女人恃宠而骄就算了,还去找你娘的麻烦,你说该打不该打?再说了你娘不也不待见她吗?你在这跟爹较什么劲啊,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说着就要伸手去给任璃顺顺胸口,却被璃公子一抖剑给吓退了。
“什么屁话!那李依依有那么蠢?”
“爹还骗过你不成?咱不说这个,要不你帮爹去给你娘叨叨?那李依依活着她不高兴,死了她照样更不高兴,你娘就听你的,璃儿啊,要不体谅体谅爹,‘勉为其难’的去帮爹去说说情?”
璃公子当下痛心疾首,指着任忠靖道:“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端不为人夫!”
任忠靖一瞪眼,回指道:“混账东西!挠乱纲常,目无尊长,端不为人子!”
不过这话才落地,咱这条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蛟龙,可就后悔了,觑着任璃气急的又要去拔剑,才不着痕迹的走上前去,把任璃抽出来半截儿的宝剑给压了回去。
腆着笑脸道:“行了行了,大老远的回来,一路上‘巢’的二品人物就死了两个,各门各地的刺客都被斩了十六个,可辛苦我儿了,练武不练武咱们吃饱喝足了再说!
快去看看你娘吧,她可想你想的不得了,又喜欢瞎操心,她也不想想,她的璃儿要是少了半根毫毛,那一路暗中随行的鹰犬包括张巢,哪个一家子能得善终的?”
咱们通州的这条黑蛟,可不单单是名头唬人,不管是庙堂里边儿还是江湖上,哪一边儿都是誉及人雄的。
即便是魔门五大派,当年被蛟龙和伏威将军轮流搅了个天翻地覆,体无完肤,可大多数呢,不管是恨的憎的爱的慕的,可还不都得说个“服”字吗?
就比如二十年前,魔门洗颜派宫主钟无颜,天魔绝音大成,在福州境内偶遇了正如日中天,风华正茂的蛟龙,匆匆一面便被其折服,当晚便在任忠靖落脚的屋顶上,唱了一晚上的魔音。
不过蛟龙一身“莽龙真元”,那时候可确实天下无匹,却苦了周遭人,那不,半里内百余人,武功低微的,都被魔音迷得神魂颠倒,****,普通人反而痛快爽利些,直接就七窍流血,神仙难救了。
可那屋顶上的钟无颜,却不知这仅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催动了一夜的魔功,却是弹琴给牛听,牛听烦了都还站不住脚呢,更何况是一条蛟龙啊。
所以那当时唯一武榜、美人榜同占一席之地的钟无颜,足足唱了两个时辰,调子都唱重复回去了,屋里的任忠靖也就听够了,想歇息了,便在屋内叫了句:
“什么乱七八糟扰人清梦,滚!”
旋即一道刀罡,便如蛟龙般窜了出来,隔空就把门口的那颗三人合抱的百年桑木,砍柴般的斫成两半,连带着地上也给劈出了一道延绵二十余丈、数尺深的沟壑。
后来那半截儿桑树,久而久之竟成了远近闻名的姻缘地,竟在福州境内声名远扬,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前去瞻仰,一面瞻仰蛟龙当年的绝代风华,一面在桑树被削平的那面上,题起了情诗艳赋。
而那钟无颜却被震得连吐数口鲜血,大失所望的远遁去了,后来回到洗颜派,才被发现武功跌落了两个境界,黯然退去宫主之位,美人榜上一个时代的美人儿,就此心灰意冷,黯淡收场了。
后来那句不知哪来的“一见蛟龙道成空”戳人痛脚的笑言,便成为了江湖上被拿来揶揄笑嘲洗颜派的金句。
风云人物自然风云多,蛟龙不管是当年的风华绝代,还是如今的人雄姿态,虽然都为人敬仰,可一路走来却怎么也少不了仇家。
仇家多了,自然就不少被仇恨洗脑了的人前来报复,这不,自任璃记事以来,总不少前来送头的。
千里迢迢架着脑袋跑来,“唰”的一下,眨眼身首异处,脑袋分家,可不就是送头吗。
于那等人而言,连任璃都清楚,此生若是要想手刃这条蛟龙,估摸着是难了。
于是理所应当的,任蛟龙那个宠溺非常的草包独子,以及自任蛟龙二十多年前,为所有江湖裙钗所倾倒的时候,便让蛟龙心切慕之的女人——任璃他娘范晓楠,便成了那些人报复任忠靖仅有的方式。
堂中任璃听了这话,略微不喜道:“哼,那些个没出息的蹩脚玩意,就知道欺负本公子手无缚虫之力,有种找你这条蛟虫啊,小爷又没招他们惹他们!”
“要怪只怪那些人太有眼光了,知道我儿天纵奇才,万一哪日心情好了学个武,一不小心就成了天下十八大高手,那他们岂不是更没盼头了?”蛟龙小心翼翼恭维道。
任璃躺在座椅上,仰头往嘴里塞了颗葡萄,道:
“那是,只是可惜随山那群牛鼻子没本事教本公子,那姓张的可是哄了老子两年,我可是放下话了的,这几日吃饱喝足了就去把他随山给他掀翻喽,你不会反对吧?”
蛟龙那个冷汗啊,这小祖宗可不知道,那堂堂五大武学圣地之一的随山,为他可差点耗得入不敷出了。
“我儿不知,我儿不知啊,这两年也不是毫无所获的,只是那张虚静和为父,尽都所图甚大啊,哪日我儿上风雨桥来咱们慢慢说?”
“那你是反对喽?”
“哪里的话!璃儿这几日先吃饱喝足了,哪日心情好了上风雨桥来,爹好生给你说说,要是听了还想倾了他随山,爹绝无二话!立马带上王天罡、穆雁行,再让张巢率领一大帮鹰犬杀上他随山!
就算他随山隐世的祖师爷爹都给你揪出来磕头赔罪,若还有这两年我儿看不过眼的,男的全部送往颐窑当做苦力,女的尽皆发配边疆充为官妓!若有稍微言语不敬的,立马枭首!传首三千里各地武林门派!”
“看本公子心情!”
“那肯定的那肯定的,爹等你。”
任璃站起身来,道:“不说了,小爷饿得慌,帮我给随山带句话,就说我帮张虚静收了个徒弟,生的显眼的很,他们若不瞎,应该识得出来。”
说完便往堂外走去。
“对了,我把她葬在了土墩子,你要是看不过眼,铲了就是。”任忠靖在背后悠悠道。
璃公子头都没回,只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
这天,一匹驿马携一封密信驶出通州。
两天后,随山当代掌教张虚静,拿着这封跑过了数十个驿站,累死了两匹驿马的密信,本来还在高兴开山之日收了几块璞玉的老掌教,又笑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