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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高洋终于决定听从劝谏,回邺城宫负荆请罪。临行前将调兵的符绶硬塞给了执意推脱的伽罗,又说万一太后有所动作,她便可凭此调动六坊大军入京勤王。
“你就不怕我谋反么?”伽罗捧着一方小小的锦盒,分量重于千钧。
“你若谋反,朕必死无疑。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由着内侍监披挂装扮。
收起锦盒没再多话,举步进了帷幔,“走吧,别叫太后等急了。”
“不再看朕一眼吗?”他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躲在屏风背后,闭目隐忍着冲上眼底的泪水,“没什么好看的,化成灰我也认得。”
转身来到榻前,不由分说展臂将她拥在怀里,“唉,朕若是真死了,你哭都来不及了。”
“十年的业报还没受完呢,哪儿那么容易死?况且,还有一身装疯卖傻的本事……”眷恋,由他抱着。
有些失望,又觉得对方堪为知音,深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接过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响的上了车。
装疯卖傻——这个分量该怎么拿捏呢?轻不得,重不得。要让太后消了气,又不放弃自己的立场,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一场叫人哭笑不得的闹剧就这样发生了……
“太后,陛下专程给你赔不是来了。”内侍监飞奔入内,欣然通报。
娄太后怒气未消,看了看前来劝慰的兄弟子侄,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叫他滚——哀家没他这样的儿子!”事实上,高洋之前听到的劝谏之词,也正是娄太后方才听到的。高娄两家的利益纠缠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着眼大局,皇室基业崩毁,对哪一方也没有好处。
一听说皇帝来了崇训宫请罪,娄氏宗亲纷纷识相的起身告退。直到人都走光了,殿门外忽然探进来一颗脑袋,谄媚一笑,跨过门槛屈尊降贵地爬了进来,“娘亲……太后……儿连日纵酒,醉得不省人事,冲撞了娘亲,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儿这次吧?”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哀家没你这样的儿子!”
“嘿嘿,娘亲说的都是气话。要打要骂,凭娘处置,您就消消气吧?”如一只乖巧的狗儿蜷伏在母亲膝下,仰望着母亲,龇起一口白牙。
娄太后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儿子腮边的酒窝,甜腻、灿烂,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而有时候,那就像杀机四伏的漩涡,叫人心惊胆战。定睛审视着斑疹嶙峋的脸,问道,“旧疾又发了?”
“唉……”高洋无可奈何地瞥了瞥嘴角,坦言,“纵酒的后果。”
厉声责骂,“是任性的结果!”
“太后教训的是。”耷拉着脑袋,围着凤榻爬了一圈,“朕也想戒了,可朕忍不住啊。时时惦记着,一时不沾就浑身难受。”说的不只是酒,还有让他欲罢不能的郁久闾伽罗。
“已然成了瘾。”心乱,被他转得头晕。
“是瘾——明知不该,偏又自甘堕落。”低头钻进榻下,以脊背顶起坐榻轻轻摇晃,逗母亲开心,“只求娘亲心疼儿子,莫再为此等小事与儿滞气了。太后的凤体要紧,当在宫中颐养天年,儿定不负江山,不负父兄的重托,亦不负母亲对儿的期望。”
分明听出了话外之音,捂着胸口,郁闷地摇了摇头,“冤孽啊!你就非得一条路走到黑?但凡能使人成瘾之物,迟早会要了人命。哀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儿送死,所以——”
“娘亲!”轰然起身,忘了自己身在榻下,凤榻砰然倾倒,娄太后来不及闪避惊呼着扑倒在地。“娘亲——”这下真的急了。自知闯下了大祸,赶忙上前搀扶,“娘亲安好?摔伤了没有?”见对方紧皱着眉头半晌不曾答话,心里越发的没了底,“太医!”一边喊人一边将太后揽在怀里,“娘亲倒是说句话呀?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儿可就没法活了!”
守在殿外的刘桃枝第一时间冲了进来,险些与出门传召太医的内侍监撞个满怀。疾步上前帮皇帝把太后扶起来,稍不留神手里的佩刀竟“哗啦”一声出了鞘,惊愕之间已攥在了至尊手上。
“陛下——”疑心对方要以死谢罪,眼疾手快,空手捉住了白刃,“陛下何故如此?”
“你放手!朕悔不该惹太后生气,更不该措手伤了太后。朕不孝,朕是个逆子,朕禽兽不如,自该当以死谢罪!”
“陛下!”双手淌着血,死攥着掌中的钢刀。
高归彦闻声闯了进来,眼看着高洋仗着一身蛮力一把推开桃枝,提刀就要抹脖子,但听娄太后声嘶力竭的一声尖叫,“子进——还不给我住手!只为了这点小事,就置你父兄开创的大业而不顾吗?大齐还要指望你呢!你不是说要用一生戎马证明自己吗?懦夫!全都是些自吹自擂的假话!”
“娘亲——”赶忙放下刀,扑上前去将对方扶了起来,“好点了吗?您老人家不要紧吧?”
愤愤地叹了口气,“死不了!一把老骨头,像是把腰扭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高归彦一头冷汗,在旁打起了圆场,“太医怎么还不来?”焦急地望向门外。
“不打紧,敷几回药,散了淤就好了。”娄太后被高洋搀扶着坐了下来,释然笑道。
高洋自认理亏,跪在地上拱手一拜,“儿不孝,误伤了太后,自愿以死谢罪!”扬声高呼,“来人呐——引火来,不化成灰不足以消弭朕之罪障。”
“不可!”高归彦赶忙上前阻拦,“依我大齐律,陛下当受杖责。”
望着对方思量了片刻,脱下衣冠露出脊背,指着高归彦说道,“你——就由你来执刑吧。狠狠的打,用力的打,打不出血来朕要你的命!”
高归彦大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迟迟不敢接旨。
这谁敢打呀?往后若是想起来,少不了又找他算账。怔怔地接过刑杖,两眼直勾勾地走向对方。幸而娄太后心疼儿子,展臂护住了高洋,“我儿既已知错,算了。往后别再喝那么多酒就是了。”。
高洋偎在母亲怀里痛哭流涕,依然不肯原谅自己。最终在脚上敷衍了事的笞了五十下,才命人穿衣加冠,拜谢太后宽恕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