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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中,略显简陋的小茅屋下坐着师兄弟二人,陈平伸出手去,对着月亮的方向,将五指张开,转过头来对朱然说:“看,这样像不像我把月亮托在手中?”朱然看了过来,并未回答,只是道:“山里的月亮,总是又大又亮,看了五年了,总觉得看不够的样子。”陈平也笑:“我还怕你受不了山中清苦。”朱然微微摇头:“有你有师父,有山有月亮,很好了,比我以前任何一段时间,都要好了。”陈平微微笑:“今天我看你用内劲震开那人,看来又有精进?”朱然摇头:“一半是八极内功,一半是我拿住了他的招式,双方差的太多,我也不知功力可有精进。”
陈平莫名来了兴致,一挥手“来,我陪你过上两招,这几****灵感迸发,想到几招,准保吓你一跳。”朱然一跃而起“好!闲着也是闲着,你可别又打到一半就跑。”陈平长啸一声“放心吧!”攻将过去。朱然只觉眼前一花,陈平已然到了,拳风呼啸,不觉暗暗咂舌,自家师兄是越来越快了。当下打起精神,身形如电,衣袖翻飞间,二人已是接了十招有余。如此打法,正和了陈平心意,只见陈平以快打快,越来越快。又是几个身法,朱然额头汗出,只觉几个转身间,已渐渐跟不上对方步伐,胸中一口浊气越积越厚,偏生了好胜的念头,咬紧牙关不肯认输,双方出手太快,朱然真气流转不畅,而八极真气至刚至阳,经过几年被然心和尚的调养练气,如今朱然内力浑厚,大开大阖的掌力下,陈平往往难近其身,可今天却被一阵抢攻,真气阻塞,百来回合下来,胸闷气短,眼前发黑。终于,越过了忍耐的临界点,朱然一身大喝,双臂一震,体内浊气瞬间排出,一喝之下,山野震动,鸟雀齐飞。陈平被远远弹开,觉得胸口疼痛,一摸唇边,居然略有呛血。心下骇然,朱然凭内力一震之功,居然让自己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
朱然睁开双眼见陈平踉跄站着,嘴角挂血,心下大惊,忙跑过前去。这时,然心和尚也不紧不慢走了出来,打着呵欠道:“怎么搞的,今日交手竟生出这般大的动静?”朱然忙叫道:“师父你快来看,师兄像是伤到了!”然心闻言微凛。忙过去查看陈平伤势,搭脉半晌,微松一口气:“内伤是不假,但不严重,你们两个,下手太没轻重!”朱然自知理亏,垂头不再说话,师徒二人合力将陈平扶进屋内。
陈平胸口难受,勉强笑道:“不妨事,师弟一击可伤不到我。”然心和尚冷哼一声“哼,若是这一战放在半年之后,你与你师弟,说不清是谁躺在床上,不过不管是谁,早就说不出话了。”陈平尚不在意,朱然却暗暗记在心里。招呼陈平睡下,然心将朱然叫至屋外,详细询问了刚才一战的详情。沉吟片刻道:“你可知为何这战你打的窝囊?”朱然摇摇头:“师兄越来越快,我几乎接不住他的招式了。”然心微微笑了:“你师兄天资更胜于你,这点你不需在意,只是他不曾练功,手上功夫亦是一塌糊涂,此时的你若要胜他该是易如反掌,你败就败在与他以快打快,你真气斐然。只要运足真气护体,以不变应万变,开合间自然容易胜他。”朱然细想,确实如此,偏偏脑子发热与师兄抢攻,差点犯下大错。然心又道:“你师兄一日快过一日,不出我所料,不过你精进之快却是超乎想象。郁结于胸,吼啸而出,这是不低的内力境界了。看来,你们留于山上的时日,不会太长了。”朱然闻言一惊:“师父?”然心和尚笑了笑:“你二人总有下山闯荡的一天,陈平那小子暂不说,你的身世摆在这里,容得你在方寸天地间躲上一辈子吗?你要查访清楚的事情有很多,那位壮士的死,想必你也不曾忘记吧。”朱然闭上眼,依稀看见那人变掌为刀,化刀为戟,奋战于马上,神情坚毅。想着想着,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是啊,故人何尝不曾入梦。”
然心默然一阵,拍了拍朱然肩膀,“回去睡吧,明天记得早起照顾师兄。”朱然点点头,走向了房间,独留下然心一人,望着皎洁月空。良久轻叹一声,亦是走回房间。
几日后,陈平内伤痊愈,师兄弟二人见然心于屋前山顶。然心负手而立,问道:“你二人,今年多大年岁了?”陈平挠了挠头:“我过了下月便一十六岁了,师弟小我一岁,师父你不是知道的吗?”然心叹口气“我问你便说,莫要废话,你二人功夫已有小成,朱然更是有自己的事去做,再过几月,便下山去吧。”朱然事先有所了解,并无太过吃惊,陈平听闻此话,仿佛晴天霹雳,大惊道:“师父!为何赶我?”然心不悦“怎的?你还想在山上过一辈子?”陈平忿忿道“那又有何不可,我待得惯了,便连云栖寺都不乐意去,自在山中玩耍,说不清的痛快自在,这番下山,又做些什么?”然心道:“大千世界,大好江山,你不想看看吗?再说,你师弟身世坎坷,若出道江湖则必凶险难料,你又能做到不管不顾吗?”朱然听得此话上前道:“师兄,日后若无你相助,朱然寸步难行。”陈平听他说得郑重,一时诺诺无言。忽又叫起“好啊!感情你早就知道!”作势欲打,然心喝道:“都别闹!听为师说,这几月,朱然你便多去藏经阁,云栖寺藏经阁虽小,却俱是世间精华,此内佛法也有,武功也有,都是当年天僧祖师传下,你要看什么随你的便,早几年你完全无法领会,如今,恐怕倒也差不多能懂一点,至于陈平,你留在这,我有话对你说。”
朱然听得清楚,当即下了山顶奔向那多年无人去过的小茅屋。陈平留在当场,神色惘然,明显是还没回过神来。然心和尚看他那样子,略有不忍,问道:“怎么?还没缓过来。”陈平摇摇头:“也不是,若说下山,我也不是从没想过,只是,突然跟我说要下山了,感觉怪怪的。师弟的难处我都懂,若说帮他,我自然会尽我的力,但我自己呢?我应该做些什么?”然心望向远方:“你是我亲手带回的小和尚,当年既是怜你幼小可怜,也是与你一见投缘,为师暗自相信你是有大造化,大机缘的。你只记住,凡事随你本心,不必矫揉造作。世间行这一趟,你必收获良多。”朱然苦恼道:“师父啊,我生了这么大,既没学佛,也没学武。这般贸然下了山去,总觉心中惴惴。”然心微微一笑:“我不教你佛法,是因你乐天知命,自带弥勒相,所思所行暗合天道佛理,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我教你一套呼吸吐纳之法,你是听完即通,着实吓了为师一跳,虽说不过两三天功夫,你便贪玩懵懂,忘了个干净,但这份天赋,是着实骇人的。”陈平略略不好意思“可惜,到今天也没好好学会一套功法,天赋再高也是浪费了。”然心道:“这几年,为师也在思索该教你些什么,如今你快下山了,心中也渐有了决断,这样吧,你也该停了玩闹,从明天起,跟我学一套功法。”陈平未见老和尚这般郑重过,好奇道:“厉害吗?”老和尚神色略有犹豫,良久回答道:“厉害。”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陈平起了个大早,不见朱然,知道他定是已经去往藏经阁,也不去寻,匆匆吃了早饭,自顾自找老和尚去了。寻到然心,陈平突然问道:“师父,这厉害功法,为何不连师弟一起教?”然心直摇头:“他学不来。”陈平奇道:“师弟勤奋胜我百倍,怎可能我学得,他学不得?”然心不答,看着陈平道:“我下边说的,你俱都听好。不可漏过一字。”
陈平见师父说的郑重,连忙应了。然心道:“我佛门弟子,武功与佛法并行。无佛无武,云栖寺一派,更是如此,我派武功,为少林一分支,据传当年祖师年少时习武于少林,学贯全寺,自认活武库,后隐入红尘,见大千世界,方知所知甚少,心知纵然自己聪明绝顶,天赋无双。然而要想习得天下武功,也无异于痴人说梦。此后数十年,祖师行遍天下,见人间疾苦,心生悲悯,佛理渐通,便立志救世于人间,然而天下征战,民不聊生,祖师一人之力,要想改天换地,则有蚍蜉撼树之感。终于一日,祖师破庙前见我朝太祖,也即为朱然先祖,二人立下盟约,杀伐于乱世,一统天下,终于创建不世功业。”
然心说完这一大段话,微停了下,看向陈平,看他的反应。陈平挠挠后脑:“完了?”然心一愣,答道:“完了。怎么,你作何感想?”陈平大喇喇往地下一坐,仰头看向然心:“故事挺好听,但完全不懂什么意思。”然心微恼“怎么,如此浅显你竟然不懂?”陈平摇摇头:“非也,故事好懂,但此时此刻并非说故事的时候,若说有何隐喻,却又完全不像。我只是不懂,为何师父要在此时告诉我祖师生平。”然心呵呵一笑:“云栖寺一门,分主寺与藏经阁,两支相辅相成,各有职责,主寺一支习得是祖师早年留下的功法,数量极多,而我藏经阁,只有两套。”
陈平听到这,大觉不快“这也太不公平了!”然心摆摆手:“没什么不公平,藏经阁两套功法,分别为《十八般兵器论》与《师祖生平》,俱是师祖晚年所著,迥异于世间功法,是真正能改天换地的神通。”陈平笑道:“听着名字可一点也不觉得是什么神通。”然心无奈摇头:“师祖晚年,武功佛法大成,怎会在意名字称呼。你只知道当今四大门派,五大高手,几个黑道巨擘,若干逍遥散人,其各有独家武功心法,其中尤以杨天破虚功叫得最响,却不知这山野老林中也藏着不出世的功法。”
陈平道:“就算师父你这么说,我可还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然心道:“我方才告诉你师祖一生的遭遇便是这门功法的根基。师祖生平大致分为三个阶段,一是时少年意气风发,学贯天下;二是武功大成后行走江湖,以一己之力扶危救贫;三是以大道御天下,救万民于水火。如此对应此门功法的的三个层次,分别为“通百通”,“清静力”,“大圆满”。”陈平笑道:“听着名字,着实唬人。”然心道:“当然不只是听着唬人,这功法达到第一层,则能做到真正一通百通,天下武功任你取来,观人气息,学人功法,分毫不差。达到第二层,万般武功俱归清静,一力降十会,则此时,可站在世间巅峰,吼啸十方。达到第三层,万般圆满,天下之大,化为无距,再无不可完成之事,届时,大可称佛。”
陈平听得此处,不由咂咂嘴,“这般功法,岂不是连所谓最强的破虚功都难望项背?”然心摇头:“不然,别说杨天是不出世的奇才,他的破虚神功已窥天地奥秘,就是一般高手,凭你半桶水的内力修为,也是拍马不及,但此门功法,修的是机缘,是阅历,机缘到了,一切皆有可能,我想反而可能是最适合你的了吧。”陈平道:“因此师父传我不传师弟?”然心点头:“你师弟命途多舛,却是心性坚定,内功根基好,武学天赋又属上乘,我让他去藏经阁,便是期望他能悟通《十八般兵器论》,而你,便跟随为师修这由师祖生平衍生出的功法吧。”
陈平点头,想了想又问道:“这功法除了师祖生平可有名字?”然心无奈摇头:“孩子气,这功法无名无姓,你别在无关处费神。”陈平笑道:“总觉得厉害的武功,光听名字就很唬人了,别人一听,气势上输了,不用打就赢了一半了。”然心微恼:“我寻你来是说些无关的废话的吗?接下来,我传你内功心法,你需得好好听着!”
约摸一个时辰,老和尚传了陈平全部的内力心法,陈平起初只当这武功必定深奥难解,谁料俱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呼吸吐纳之术,修身养气之法,一时大为不解。然心看出陈平困惑。道:“可有疑问?”陈平默默不语,良久道:“并无疑问,此即为疑问。”然心笑了:“好个小和尚,都会打机锋了吗?我告诉你,所谓师祖生平,并无关于奇经八脉,内力运转,而是对大千世界的一种认识,风吹于身,感自然之吐息,藏身于林,晓花草之密语。如此,当得一通百通。”陈平蹙眉:“太过玄妙,似懂非懂,若真如此,这功法又如何去修?”然心解释道:“唯感受一道尔,天下人习武,从无到有,从低到高,待得一定境界,方知茫茫宇宙,亦为樊笼,破得笼出,便是一方高手,便有资格得悟百通。”陈平咂舌:“若至此,不知徒儿又要修得多久?”
然心微笑不答,静坐片刻,忽道:“徒儿,要起风了。”话音刚落,一阵山风习过,师徒二人衣袂翻飞,陈平见师父温润笑颜,慈祥面目,心头一动,顿觉安宁祥和。然心又道:“不知却又要卷下远处那树几片落叶?”陈平随口答道:“大概七八片吧。”话一出口,大觉怪异,风吹几片落叶谁又能知晓,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然心笑了:“你随口一说,为师却是留心看了,山风强劲,卷落八片落叶。我如此说,你懂了吗?”陈平只觉今天师徒二人对话大是古怪,老老实实答道:“徒儿不懂。”然心自顾自的说:“为师心境通透,十六岁破樊笼,深知境界高低,与武功无关。有些人,得上苍偏爱,生得玲珑心。寻常人穷毕生之力,走不出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他们,不过一觉一眠,一嘻一闹,轻轻巧巧的就走出了十方世界,偏又顽童般,尚不自知。”
陈平寻味良久,惊道:“师父是说我已破樊笼?”然心默然,便似默认。陈平心道:“小和尚我清规戒律不守,武功佛法不修,便偏偏得上苍眷顾至此吗?”然心看着暗自窃喜的小和尚道:“老和尚我活这般大岁数,深信因果循环,你这一生波澜壮阔之可能有,凄惨潦倒之可能亦有,你无需太过高兴,一切随缘,切记勿违本心。”
陈平却管不得这许多,道:“我既得这般造化,还请师父教我修习之法。”然心道:“《师祖生平》暗合天道,一花一草皆可为你师,去感受吧,感受自然气息,天地运行,回想你这在山上的一十六年,何时心意通了,这门功法,便算是通了。”
说完这话,不再管一头雾水的小和尚,径自走下山去了。陈平欲再问些什么,却也来不及了,苦恼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